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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那边倒是轻松了,张儒这边可轻松不起来,那些言官和跟李孜省有瓜葛的官员不在少数,一家家抄家都不是一天两天能过完成的。
更何况有些人跟勋贵之间也有关联,贸然将这些人拿下,就等于无形之中得罪一帮子勋贵老爷。
要知道张儒可是刚加入勋贵行列,就算有保国公朱永和泰安郡王朱祐樬帮着说好话,得罪了那些侯爷公爷什么的,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朱佑樘看重张儒不假,可他也清楚大明的江山是什么人在撑着,如果不是这帮勋贵老爷用血在拼着,单靠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大明早亡了。
真到了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就算朱佑樘再想保护张儒,也不得不给他些教训让那些勋贵闭嘴。
圣旨下达的第二天,锦衣卫捉拿言官五人,京中正四品大员三人,从三品大员一人。
就这点人,当夜写条子要求见张儒的勋贵就不下五个。
抓了人要放,那肯定是不行的,具体如何处置,张儒也没有明确的答复,昭狱的锦衣卫缇骑们只好将这些人官员当做大爷先供着。
夜已深,忙得焦头烂额的张儒还没来得及躺下休息,就听门子说保国公之子朱晖求见。
如果是别人,张儒想不见就不见,可这朱晖,他倒是不能不见。不说他老爹是掌控京城十二团营的大将,就说两人之间还算不错的朋友关系,他也没法闭门不见。
寒暄几句之后,朱晖将话题切入正题:“最近锦衣卫的动作挺大的,你这大忙人还能抽出时间见我,不容易呀!”
张儒笑道:“我怎么感觉老哥这话里带着刺呢?是不是最近手下那些兄弟下手没得个分寸,动了咱们自己人?”
主动将自己和一干勋贵放在同一个立场,不仅是为了拉近关系那么简单。他在试探,试探定边侯三个字,在这些身上军功堆起来能比翰林院那些书生写过的文章还多的勋贵心里,到底有几斤几两。
朱晖有意无意道:“你都说了是自己人,哥哥我也就不说废话了。昨天抓的刑部主事、吏部主事,都是我的人。”
张儒为难道:“老哥的意思小弟省得,可要放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陛下那边,我总得给个交代才行。”
朱晖有些不悦了:“一个刑部主事和吏部主事,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放不放是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一句话的事,莫非这点小事,哥哥都亲自上门了,你也不肯给面子?”
张儒苦笑摇头:“老哥误会了,不是我不肯给面子,实在是我没那个能力给面子啊!陛下那边可是说了的,这两人必须拿下。”
朱晖意味深长道:“文轩啊,陛下能够登基,究竟是怎么回事,最清楚的人就是你了。别跟老哥说陛下不知道这一层,也别说你没那个能力。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你张文轩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连伺候了陛下十几年的老太监覃吉说了你几句都被陛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更不要说你没有得到陛下首肯便带人离开京城了,这样的大事,换成袁指挥使,只怕早就摘了乌纱帽了。
放不放人,你在陛下面前说一嘴便可,跟老哥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必要?”
张儒正色道:“老哥如果认为是张某人在为难老哥,那么现在老哥可以走了,张儒了不起就是不做这个定边侯。兄弟情义,向来是张文轩最为看重的东西,可怜我张文轩将你朱晖当成朋友,你朱晖却将张某人当做小人。夜已深,小国公请回。”
朱晖的话让张儒来了火气,他对朱晖真没什么恶意,只不过这两个犯事的人,的确是朱佑樘金口玉言说过要处置的。
这个反应倒是让朱晖有些手足无措了,他本来也只是想在言语上压一压张儒,说不定张儒迫于压力会跟皇帝求情,没想到弄巧成拙,不仅没压到人家,反而让人家有了翻脸的迹象。
朱晖赶紧道:“文轩别生气,算老哥说错了还不行嘛!没办法,这两人对老哥有大用处哇!”
张儒脸色依然不是很好,不过也没继续赶人,冷冷道:“老哥手下的人,我能够照拂的就会照拂,这个不需要吩咐,张某人也会去做。
可是那刑部主事仗着自己主管刑部大牢,勾结李孜省戕害朝廷命官,光是被他害死的正四品大员就有三个。
这也就算了,女监里面的犯人,凡是有些姿色的就会成为他的禁脔。平日里没见他做过什么好事,倒是坏事基本上让他给做绝了。
吏部的主事为了那黄白之物,硬生生将几个没有任何政绩的官员提拔起来,最后弄得地方上民怨滔天。天津那边差点闹起了民变,杭州府那边数十个织工吊死在衙门口。
这种人,老兄用着不嫌心慌?”
真要放人,这些都不是理由,关键是张儒真心不想放这些人。
这次借着机会,清洗了不少人,这些人的每一个罪状都是有据可查,基本上都构成了死罪。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处置的意见,那是因为张儒还没有收网。
他不敢保证经过这一次之后京中能够少多少贪官,至少他知道的那些贪官,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犯事的两人都是朱晖的人,他早就知道,他也知道朱晖会找上门来求情,所以他才故意在跟朱佑樘闲聊的时候提了一嘴。
朱晖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自己的人什么尿性他是清楚的,不过他懒得管那么多,只要手下的人把交代的事情办好了就行。至于自己手下人是什么德行,他还真没管过。
本来是找张儒兴师问罪的,经过对方这么一敲打,他反而感觉是自己理亏了。
朱晖搓着手讪讪道了个歉:“是老哥错怪你了,这事是老哥办得不地道。你看能不能帮忙在陛下面前说句话,那刑部主事可以不管,吏部主事暂时留一段时间?”
张儒没有马上答应:“我可以帮你去试着问问陛下的意思,但是我不保证能够保住他。以后找人,找些脑子灵活些的,当今陛下不同于先帝,很多事情,陛下心里清楚得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朱晖也不好再为难张儒,正色道:“那这事就拜托文轩了,事成之后,哥哥定有重谢。”
张儒淡淡道:“你我兄弟,何必说这些客套话,老实说,我也没什么把握说服陛下,只能尽力而为。”
朱晖道:“尽力而为,尽力而为,事情不成,哥哥也不怪你。好了,夜深了,你休息,哥哥先走了。”
张儒朝前半夜值守的锦衣卫缇骑喊道:“来人,替我送送小国公。”
马上就有锦衣卫在门口候着,然后恭恭敬敬的送朱晖出去。
朱晖一离开,张儒脸色骤然变冷,他明白这是勋贵集团对自己的一次试探,不过这次试探,让他很不开心。
那边厢朱晖离开定边侯府之后回到保国公府,马上就将跟张儒的谈话内容告诉了朱永。他说两个犯事的人是自己的人,那他代表的肯定不只是自己,他代表的,是整个保国公府。
朱永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听完儿子的复述之后,他点了点头:“明天去告诉大家伙,这段时间约束一下手下的人,别弄得太过分。咱们这位陛下,可不只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想办法给覃吉那边送点礼,看他肯不肯帮忙说话。”
朱晖苦着脸道:“爹,那覃吉可是个软硬不吃的货色,孩儿几次送礼,他可是没收过一次的。”
朱永笑道:“这次他会收下的,你只需要跟他说张儒那小子软硬不吃,请他帮忙在陛下面前说说话,他肯定会收下。”
这摆明了就是在坑张儒,朱晖犹豫道:“这么搞,文轩那边.”
朱永大手一挥:“放心,张文轩是个聪明人,他要对付的不是勋贵,他要对付的只是贪官而已。让覃吉跟他唱唱反调,争取让我们的人把那些犯过事的人都换了,这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朱晖点头道:“那爹您早些休息,孩儿告退。”
朱永嗯了一声:“去吧,礼物准备充足些,只要这次覃吉收了礼,下次,就容不得他拒绝了。”
朱晖转身离开,顺手将门带上,他没有去休息,而是马上就让下人准备礼物。朱家在京城的产业不少,要准备些礼物还是没问题的。
忙到丑时三刻,他次啊好不容易把事情办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父亲的房间,灯火依然亮着。
老国公朱永躺在太师椅上似睡非睡,一双老眼眯着,看着不住跳动的灯火怔怔出神。
直到清晨的阳光将夜间的阴霾彻底驱散,这位手握重兵的老国公才猛然睁开双眼,一双浑浊的眸子中绽放精光:“张小子,老夫给你机会,倒要看你这无法无天的年轻人,能给我一个怎样的大明。”
覃吉不喜欢张儒,老国公朱永不介意帮张儒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