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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放榜宋慈果然高中第四名。好友孟良臣也榜上有名。两位好友高高兴兴地在皇城临安最繁华的闹市清河坊游玩。宋慈从一肉串摊前买了几串肉串分一半递给了孟良臣:"来你我兄弟同登金榜以此庆贺。"孟良臣説:"嗳奇怪了你怎么梦什么好事还真来什么好事?"宋慈笑道:"這才叫梦想成真!""找个小酒店去喝两盅去小弟还有正事和仁兄商量呢。""我知道有一僻静之处走。"二人正想离开街头忽然骚动起来有人高喊救命二人不禁驻足观望。
只见一瘦弱的小个男子拼命奔跑边跑边喊:"抢劫啦杀人啦!救命啊!"一个体壮如牛、手持尖刀的屠夫紧追不舍边追边喊:"站住!"二人在十字路口转着圈追逐一阵还是瘦小男人不胜体力扑倒在地直呼救命:"救命啊救命啊抢钱呀……"屠夫一跃而至黑铁塔般立在瘦小男人面前:"你小子敢偷本大爷的钱一定是活腻了!"説着把手上尖刀一扬。
孟良臣挺身而出"住手!光天化日你敢行凶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屠夫放下手中尖刀"什么行凶杀人是這小子从我肉铺里偷了钱。"瘦小男人叫屈道:"天地良心呀!小的老母病在床上這二十缗钱是去药房给老母抓药的呀。"孟良臣对屠夫説:"看他這样子借他八个胆也不敢偷你的钱呀。我看明明是你恃强凌弱。"屠夫恼了"你想为他打抱不平?那我问你既然他拿這二十缗钱説是去给老娘抓药他不去药房却到我那肉铺前干什么去了?"孟良臣一时词穷回头看宋慈。宋慈却只顾吃着手中的肉串似乎对這一切全无兴趣。他就问那瘦小男人:"嗳你到肉铺干什么了?从实説来。"瘦小男人哭坐在地上"乡亲们啊我三岁死了父亲家母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我又得了肺痨。我娘为抚养儿子不到五十的人竟一病不起没几天活头了。刚才我去药铺给老娘抓药想起老母最爱吃猪腰子了正好路过肉铺想买一对猪腰子回去孝敬老母。谁想這位大爷非説這钱是我偷了他的。乡亲们看看我是个肺痨病人呀干得了這种偷鸡摸狗的活吗?呜……"孟良臣责问屠夫:"我问你你説這钱是他从你柜中偷的可还有旁的目击证人?别无佐证旁人对吗?"屠夫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孟良臣得意地责问:"既然肉铺前围着一大堆人他从你的柜中偷走二十缗钱除了你自己却别无一人看见你這谎话説得圆吗?"
屠夫张口结舌:"這……"一旁冷眼旁观的宋慈接过话茬:"這二十缗铜钱究竟是谁的场中恐怕只有三个人心里清楚除了当事的你和他另一个就是在下。"屠夫説:"敢请先生主持个公道?"宋慈问瘦小男人:"你説拿這二十缗钱去药铺给老母抓药?既然是抓药城西涌金门外就有全城最大的药房你为何跑到城南来了?"瘦小男人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涌金门外?"宋慈笑道:"你没去过涌金门或不是从那儿来何来這满脚的西湖淤泥?
這两天有三百浚湖兵在浚疏西湖涌金门外早已淤泥满街了。"瘦小男人支吾道:"這……我是从那儿来因为涌金门药铺缺了一味药我才到清河坊来的谁不知道清河坊有三家药铺?"宋慈又问:"你刚才説你有肺痨?"瘦小男人捋起上衣露出胸腹间根根肋骨:"看看我這瘦弱的身子就该知道小的确有肺痨病呀。"宋慈微微一笑:"在下对岐黄之道略知一二。肺痨者必是面黄而肌瘦气喘而多痰干不了体力活行不了半里路。你虽形容消瘦却脸色红润。更何况刚才众人都目睹你与這位体格强你十倍的大汉這场追逐脚力丝毫不落下风。一个肺痨患者不可能跑得那么远、那么快可见得阁下干此营生绝非一日之功説你是个神偷惯盗丝毫不为过!"瘦小男人顿时呼天抢地:"啊冤枉啊冤枉啊!"宋慈説:"你要觉得冤枉了你敢不敢将這二十缗钱交在下一验?"瘦小男人一怔:"怎么验?"宋慈对围观者中一卖水郎説:"小哥买一桶清水以检验可好?"卖水郎兴致勃勃地説:"何用买?小的分文不要用就是了。"宋慈对瘦小男人説:"你把這二十缗钱投入清水之中稍时就会有此钱主人的名字浮出水面。"瘦小男人有些犯难迟迟未敢投下去。
卖水郎一把夺下瘦小男人的二十缗钱:"這铜钱真是你的怕个鸟呀!"説着将钱投进了水桶。
围观者呼啦一下围向水桶无数双眼睛盯着桶中的水面。铜钱沉入水底水面复于平静。瘦小男人得意地叫着:"没有!水里没名字什么字也没有!"宋慈微笑道:"可這水面上却漂浮着一层油花。不是你从肉铺里偷的這铜钱从哪里沾来了油脂?"水面上果然漂浮着点点油花。瘦小男人面色顿变。屠夫伸出一双油腻腻的大手看了看恍然大悟:"哈!先生真是高人啊!"围观者也一片叫好声。瘦小男人见势不妙拔腿想溜却被围观者扭住喊着:"送官把他送官!"屠夫喜滋滋地接过卖水郎交还给他的铜钱。忽然想到帮他大忙的人便四处张望:"啊這位高人呢?先生请问尊姓大名……"宋慈和孟良臣趁人不备已悄然走出人丛踅入一条僻静的小巷。
屠夫有些急了把铜钱往天空一抛拨开人丛追了出去。追至巷口往深深的巷子一看静悄悄的不见人迹"咦明明看他们走进這巷子的呀?"忽听有人叫他回过身来不由得一怔。身旁站着位身穿孝服脸上留着泪痕的年轻姑娘"姑娘你找谁?"姑娘语气哀伤地説:"找的就是你。捕头大哥。"屠夫惊异地问:"你……你是谁呀?""你还记得一位名叫竹梅亭的远房叔伯吗?""竹梅亭?对他是我远房叔伯。几年前不是调任梅城县令了吗他怎么啦?"姑娘的泪水涌了出来:"家父死了。我就是竹梅亭的女儿竹英姑啊!"屠夫大惊這才注意到英姑身上的孝装"竹世伯他……"英姑悲愤地説:"我不相信家父是死于意外。我一定要为父亲申冤报仇。可我如今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大哥我小时候就听父亲説过你捕头王的威名我想请你帮我你愿意吗?"這屠夫原本也是公门中人还有一个响当当的诨号:捕头王。几年前這位被称做捕头王的好汉不知何故突然离开了公门干起了這屠夫的营生。他也不知道眼前這位远房的表妹是怎么找到他的。可英姑提起他的当年之勇倒是勾起了他想重返公门的心思。听完英姑的话這位捕头王不禁犹豫:"我……唉我已经离开公门现在只是个杀猪的屠夫。""我想或许能请你陪我一起去嘉州找嘉州推官宋巩宋大人?""哦宋推官啊。当年我就一心想投奔于他可无人引荐没能如愿。嗳你让我陪你找宋推官?可嘉州推官管不到梅城县的案子呀!
""我只想请个查案高手查明家父被谋杀的事实然后上金殿告御状。听説宋推官一生查案无数从无差错即便多年陈案都能用验尸验骨的办法验出死因查出真凶。要想查明父亲死因只有请宋大人出马。"捕头王凝眉思索起来"這事容我好好想一想。"此时距皇城百里之遥的嘉州推官衙门一位年老官员官靴上沾着泥土迈着沉重的步履走过长长的衙门回廊到大堂门槛外停住了。良久只听一声刺耳的门轴转动声大堂门被沉重地推开。
這位老人正是宋慈的父亲人称断狱神手的嘉州推官宋巩。
宋巩一生从事刑狱审勘断案无数且从无错案。而此时老人浊泪涌动的双眼里却丝毫看不到往日的威严。老推官巡视着堂内目光最后停在了悬挂在大堂正中、篆刻着"清如明镜"四个金字的匾额上。
忽然老推官几乎失态地叫了起来:"来人来人!"老家院应声赶来:"啊老爷!老爷怎么啦怎么啦?"宋巩迫不及待地説:"快快把那匾额摘下来。"老家院一惊:"啊!摘不得摘不得!老爷這块匾可是七里八乡的百姓们敬献给老爷的功德匾呀。""让你摘你就摘!""老爷您老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呀?"宋巩怒吼道:"你!你一个奴才何来那么多废话!摘!"老家院猛地一震双膝缓缓跪了下去:"不老爷今天要不收回摘匾的成命老奴决不起来。"宋巩遂不理老家院:"来人!"公差应声而至:"大人有何吩咐?"宋巩指着那匾:"给我摘!"老家院急阻:"慢。老爷老家院还有话説啊。老爷啊如今這官场上有多少庸庸碌碌的无能之辈多少徇私枉法的贪官污吏花银子买都要买几块功德匾挂在堂上假装门面欺世盗名。而老爷這块匾是七里八乡百姓们对老爷三十多年破奇案、洗冤狱、呕心沥血的见证!這是一块货真价实的功德匾啊!"宋巩大声吼道:"惟其因为此匾分量太重宋某才不配!摘!"老家院被震慑住了张口结舌地跪在地上眼看着公差们搬来梯子摘了匾扛走了。宋巩黯然转身跄步离去。
"這究意是怎么了呀?"夜色降临宋慈和孟良臣找到一处闹中取静的酒肆客栈对坐小酌。二人酒喝得不多话已谈到深处了。宋慈挡开好友递到他鼻子前的酒杯:"等等你説你向朝廷主动请命求官?我没听错吧?"孟良臣一仰脖子喝下那杯酒平静地答道:"我是那么説的。"宋慈仍然不相信似的看着他的好友。
孟良臣説:"十年寒窗一朝中试所为什么?不就为求个仕途报效社稷百姓吗?可如今官场上是僧多粥少要是等派官只怕一辈子没个结果。所以小弟想主动请命求个一官半职也免得蹉跎岁月消磨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