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表演

阮绵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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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灯初上。

    夜晚的魅力在于它让世界变得模糊起来,不管是容貌或者身份,都能掩藏在昏暗中。女人可以变得妖冶,男人可以变得狂放。

    夜猫ktv。

    招牌上用霓虹灯管扭曲成细腰猫咪的巨大图像,红色眼眶狭长的微眯,绿色眼眸在夜晚中勾魂摄魄的闪烁。

    安小草不自在的一手揪着衣服,另一只手紧握纸袋——里面装着她那身灰色的棉衣和破旧的牛仔裤。

    她站在大堂的水晶灯下,身上似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让人感觉很不真实。

    她觉得很冷,那种冷不光是因为穿的单薄。身边来来回回男人们打量的目光,像能将人穿透般,肆无忌惮。

    他去停车了。她应该趁这个机会溜走,反正钱已经到手了,不是吗?

    她和他讲什么道义……理智在脑袋中大喊着让她逃跑,可身体不知为何却像被钉住的树桩,一动不动。

    就在她迟疑的时刻,机会错失,陈墨进来了。他看着她手中的超大纸袋,皱起了眉头,“这垃圾你还拿着干什么?”

    小草没有吭声,走到前台将衣服存了起来。开玩笑,让她穿这样一身漂亮衣服充场面还可以,平日这样打扮,她会冻死。

    她跟着他,亦步亦趋,他走她走,他停她停。像个小尾巴。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豪华装饰的轿厢一半是透明的,平稳上升后可以俯瞰城市。一派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景象。然而有多少阴暗的角落隐藏在黑夜中,不是用眼睛能看得到的……

    陈墨凑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你哪怕装也装的有档次点,别老跟在身后,一幅职业扒手的德性。”

    电梯里有服务生,他在耳畔的低语只有她听得到,呼吸带起的暖风吹得耳朵痒痒的,话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心里。

    你在意什么?他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小草深深吸了口气,微微一笑,迈步向前,和他并排而站。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轻声回了句:“这样够不够档次?”

    出乎意料,陈墨并没有嫌恶的甩开她,演出从这里开始吧,他想,淡淡地看了一眼她的手。

    小草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圆润饱满,指节却有冻伤。红色微肿的地方,像艺术品上的瑕疵。很碍眼。

    走出电梯,服务生毕恭毕敬的在前引路。迷宫一样的走廊,暧昧的暖色系灯光,这是一个安小草完全陌生的世界。

    脚下七寸的高跟鞋,像随时会要人命的凶器,她却聪明的将陈墨作为支点,抬头挺胸,走的极为平稳。

    推开包厢的门,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排山倒海的迎面扑来。

    安小草眼皮一跳。什么啊,有钱没地方花,跑这里来买神经衰弱吗?

    包厢极大,灯光昏暗,里面坐了很多人。镭射闪烁下,像无数鬼魅,看不清模样。

    陈墨素来讨厌这样的场合,但今天却做了回主角。

    一进门,里面立刻哗然。探究地,挑衅地,欣喜地……各种目光迎向他。陈少,陈公子,陈同学,老大,乱七八糟的雷人称谓,从纷纷站立起的男人口中喊出来,听得小草眼皮又是一跳。

    她却不知道,要不是因为这些无聊的人,她没机会赚这两千块钱。陈墨的钱不是好赚的,他付出多少,是要成倍回收的。只不过这个赚头不在安小草,而在这里。

    他不动声色。一一点头示意,也算打过招呼。这些人不是随便忽视的对象,每个都有一定来头,这个圈子,玩的就是家世背景。

    有人将音乐关掉,有人将中心的灯光调亮,鬼魅消失了,安小草重回人间。

    ***   ***   ***

    孟行走过来拉了下陈墨的衣袖,低声说:“老大,我还以为你会带杜依依来,这唱得哪出啊?梁洛他们不是善茬,无聊抽风,摆明了找麻烦的,你要小心了。”

    他不甚在意,嘴角一弯,“小五,你不也是来看热闹的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从来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

    “陈墨,别以为随便带个妞就能把我们打发了。”一个长得很抽象的男人迎面而来,表情阴冷,怀里搂着一个穿着火辣的女孩,画着夸张妖艳的浓妆。

    “对!不过迟到的要先罚酒三杯再说。”又有人插嘴挑事。

    大理石桌台上早有人摆了一排玻璃杯,三分之二的啤酒泛着泡沫,上面架起略小的杯子,里面却是倒了金黄色的洋酒。手指一弹,小酒杯像多米诺骨牌般碰撞跌入啤酒中,泡沫四溅,立刻有人起哄喊“罚酒!”

    陈墨连瞄都不瞄一眼,直接将身边的小草推了出去。她踉跄了下,但很快站稳。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全部射向灯光下,酒台前的她。

    女孩耀眼的美丽中带着一抹矛盾的纯真。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群男人狼一样的眼神,陈墨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但他的颜面上却依旧冷淡,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快。

    小草刚刚在门边,大家其实并没看清楚她的模样,现在站在中心位置,立刻吸引了全场的视线。

    孟行咽了下口水,又拉了把陈墨,“老大,你从哪找来这样的极品,以前怎么没见过?”

    陈墨不语。

    安小草堆起一个笑容,看着眼前满满一圈陌生人,心里那个郁闷啊。好吧,拿人钱财,□□。她很有一番酒量,倒也不发憷,不就是替人挡个小酒嘛!

    她很快急中生智的开口了,“他感冒了,出门的时候才吃了药,喝不了酒。那个,要喝得话,我可以替他吗?”

    听到这话,一群无聊又八卦的人马上沸腾起来。

    梁洛推开怀中的女孩,朝陈墨走来。

    “喂,你有没有一点男人的担待?让女人替酒,”他嘲笑道,转头对上小草,“你考虑下换个男人吧,还不如跟我。”

    小草咬咬嘴巴,撒谎不眨眼,“你不是自个有女朋友的吗?当面劈腿可不是厚道男人干的事!他虽然不能喝酒,但生病都不忘赴约,难道还不够朋友?”

    本来准备帮梁洛搭腔的男人,退缩起来,生怕开口在美女眼中落个“不够朋友”的罪名。

    梁洛可不是好脾气的人,听了小草夹枪带棍的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本来就是他挑的事端,当然不肯这样善罢甘休,这下也收起怜香惜玉之心,开口道:“好,你要接这场子替酒,就不是三杯这样简单!”

    满满六杯酒端到面前,看着都有点恶心。小草扭头看了眼陈墨,后者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

    也罢,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欠他的,这次还清,就不再有什么瓜葛。

    举杯,仰头,酒液从嘴角流下,一路蜿蜒顺着下颚,滑过锁骨。一次一杯,她喝的很平稳,不急不缓。

    包厢很安静,能听见“咕嘟”的吞咽声。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第四杯,第五杯,终于,最后一杯也空了,她轻轻放在桌上,手有点颤。

    ***   ***   ***

    陈墨走过来,握住她的肩膀。她扭头微微一笑,目光有点迷离。一群男人叫嚷着“爽快”,纷纷鼓起掌来。

    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梁洛乐见得,他的弟弟梁渭还躺在医院,虽然责任不能由陈墨承担,但他也不愿轻易放过。

    “啧啧,这么能喝,你不会花钱雇了个陪酒女来充场面吧?”梁洛恶毒的讽刺。

    陈墨没有理会他的出言不逊。人群明显分两圈而站,陈墨一拨,梁洛一拨,左右为营,各自为阵。

    他与梁家兄弟结怨已久,自知不是这么简单能化解的。

    梁渭是个同志,极阴柔的性子,向他表白被拒绝后酒驾出车祸入院,可这关他什么事情!梁洛追杜依依很久,她却偏偏老缠着自己,这又变成他的错了。

    同性恋他没兴趣,杜依依他也没兴趣。

    可梁洛这个二世祖每天闲得无聊,四下散播谣言,说他是gay,玩弄男人感情。他身边又一直没有女人,倒也有人觉得几分可信,弄得圈子里男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些奇奇怪怪。

    这次聚会,是梁洛提出的,说什么只要他带来确定的女友,梁渭这档子事情,就算了结。可陈墨知道,他不过是想让自己难看。

    陈墨还知道孟行他们开了赌,赌他能不能带女人来,赌金不小。赢钱他不会拒绝,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来这里,陈墨最终的目的,是要钓条大鱼。

    他看上的招代理的游戏项目,持有者是梁洛这个圈子的朋友,平常和他没什么交往,这次聚会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他深信自己的方案一定能打动合作对象。

    陈墨准备在毕业前搞定这个事,父母并不知道他搬出去住,仅仅是计划的第一步。

    他的人生只有自己能主宰,再也不想被别人掌控。

    梁洛和陈墨家世相当,彼此都很熟悉,又是一所学校的同学,素来熟知性子冷淡的他,仰慕者虽然不少,但迄今明里表白的,也只有自己那个傻瓜弟弟和杜依依这个傲娇女。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安小草,梁洛不禁气得咬牙切齿。

    “别以为你随便带个妞来,就能糊弄我们!谁晓得她是不是你的女人!”

    “你要怎么证明?难道学你一样当众搞车震?”陈墨不屑地说。梁洛前段时间被偷拍,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这话说得他脸都绿了。

    知道陈墨素来有洁癖,梁洛不怀好意的看了眼小草,“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不试用谁知道呢?起码kiss不算过分吧?”

    马上有好事者跟随着起哄,“亲亲”的喊声乱成一通。那条“大鱼”也颇有兴致参与其中。

    “那么,接吻算是赢得证明?”他的目光射向梁洛。后者不由自主的点头。

    安小草头很晕,但意识却极清醒。人影恍惚间,她感觉自己被陈墨拉了过去,他温暖的身子压住她的,她被迫后背紧紧靠在墙上。

    墙角不似酒台那边明亮,黑暗中,他捧起她的脸,慢慢靠近。

    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痒痒的。他的眼睛像闪亮的星辰,在面前放大,高高的鼻梁碰到她的。

    他的唇近在咫尺,眼看就要覆上他的。

    她应该怎么做?反抗?可她拿了他的钱,她有义务配合他演戏……

    不就是嘴对嘴嘛!安小草英勇就义般闭上眼睛。

    他贴得很近,双腿夹住她的,背后一片冰凉,身前却像着火一般炙热。他的拇指微微滑过她的面颊,她胳膊上起了小小的战栗,不由自主的又睁开眼睛。

    面前的男人调整好角度,定格在她面前,薄薄的嘴唇离她似乎只有几毫米的距离。然后,数秒之后,他侧过头,掉转到另一边,同样的定格。

    她楞住,旋即明白了——这只不过是一场借位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