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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齐也万万没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面对那中年人身上潜藏着的若有若无的危险之感,他还准备了其余的后手,如今看来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
而今日的酒会也自然不可能再进行下去,叶齐回头,温声安抚了几位惊魂未定的同门后,走到那位宴饮楼掌事面前。宴饮楼掌事哆嗦着身子看他走近,顿时被吓得五魂离体,别说是听他说话了,没被他吓傻就不错了。
叶齐也放弃了再和宴饮楼掌事多说的念头,他只是来付清此次的资费。
左右他在学子比试中赢得的赌庄送来的赌资不少,凡间财物对他来说已没有太大的用处,叶齐干脆地用金沙偿清了此次的酒菜还有他破坏的费用。
宴饮楼管事脸上的笑容方才有了几分真意,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讨好之话,就见叶齐背后的一行叶府弟子突然视若大敌地盯着他身后的楼梯入口。
宴饮楼掌事冷汗直冒,那个大楼梯——可是直接通往大厅的!
大厅中,还有谁有这个胆子在这个时候有所动作?
一个让人万分恐惧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伴着轻微的脚步声走近。
宴饮楼掌事哑着嗓子,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竟发不出一丝声音,他将哀求的目光投向叶齐,因为他知道——场中唯一会出声救他,也有能力救他的人,也只有面前这个通情达理的少年了。天可怜见,他现在连宴饮楼大阵都信不过了。
“走吧。”
叶齐开口,却是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宴饮楼掌事。宴饮楼掌事如闻天籁一般地逃也似地手脚并用地朝他面对的方向跑开,那仓皇的背影如同被噬人的凶兽追赶一般惶恐逃窜着。
青年拎着一个酒壶,步态平稳地踏上了楼梯,在众位叶府弟子的盯视下,他终于在他们十数步之隔下站定。
青年随意地摇了摇满满的酒壶,恍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从容镇定。
最后他定定地望着叶齐,开口是和寻常好友闲聊喝酒一般的口吻。
“我不找他们麻烦。但今天是我晋阶的喜日,一个人喝酒也太过无趣了。作为破坏我喜宴的赔偿,陪我喝一杯如何?”
最后的话末时,卫清远扫视着叶齐身后众人,叶齐身后的叶府弟子们甚至不敢去直视那个亲自踢死人的恶煞的眼睛。
那股若有若无的危险之感,竟从那中年人身上,转到了卫清远身上,叶齐了然,也怪不得卫清远一个洗髓中阶的修士敢当着他的面说出“不找他们麻烦”的话来。
叶齐没有过去的念头,只因他察觉到卫清远身上隐隐潜伏着的污浊的气息与危险之感。
这股危险之感原本在中年人身上并不算太过剧烈,不过在卫清远身上,叶齐却感觉到了远胜过中年人身上的十倍或者百倍的危险。
那气息——竟然和那日边军中的那人有些相像。叶齐将这个念头埋起,待到以后再去深究。
此时他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若是中年人在眼前,凭着引气入体的修为他顶多会受点皮肉之伤也可以先一步地击杀他。然而若是卫清远,他一人应对都恐怕会有伤筋动骨之险,更不用说他背后还有一群无力自保的叶府弟子了。
叶齐平静地迎上卫清远的眼,他的平静中莫名地充斥了一种卫清远极其烦躁的有底气后的笃定,如同望着跳梁小丑一般看着卫清远的眼神轻而易举地激起了他的所有怒火。
卫清远面上的镇定绷不住了,他内心深处甚至起了想要不管不顾地推翻先前所有的计划,来换取一个留下叶齐性命可能的念头。
突然间,卫清远感觉到他的肩膀被一只手搭住了,他终于感受到了宴饮楼掌事之人的那股恐惧,可宴饮楼掌事毕竟知道来人是谁,他却全然对来人毫无察觉!
全身被一股让人发麻的战栗恐惧感笼罩,来自高阶的威势窒息一般地堵塞住他的口鼻,一个平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听说你要找人喝酒?”
“——我陪你喝一杯如何?”
……
…………
或许卫清远身上携带着什么能威胁到叶齐的异宝,可对修为莫测的男子来说,只是一件连他的皮毛都伤不到的玩具罢了。
靠着挟持卫清远,男子带着叶齐和一众叶府弟子从投鼠忌器的卫府修士中脱身,直到送到叶府门口,他才止了脚步。
“我筑基之后,会到边军去一趟。”叶齐对那人说道。
他明白,今日他传讯给那男子以后,他与边军就有了一层扯不断的牵扯。但换个方面去想,他本来在与那边军之人谈话后,就有一探边军的想法,如今也不过是给了一个确实的承诺罢了,能平安离开,这笔交易也不算太亏。
边军的那人仍是如同最初的一般神色不显,他面对这个等待已久的许诺没有露出太多的喜悦之情,只是微微地向叶齐点了点头。两人都明白,这不过是一场平等交易而已,他应允叶齐解决宴饮阁那边的麻烦,叶齐则应允筑基之后会到边军,对于两人来说这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仿佛有了共同的默契一般,叶齐没有问到卫清远该如何处理,边军那人也没有向叶齐问起筑基后到底哪天才是确切的日期,只因两人都知道,双方都是在心里拿定自己主意的人。
男子目送着叶齐和叶府弟子们进入叶府,他脸上的神情从原本的淡淡转为一片深沉的凝重,甚至隐隐含着一些无人敢深窥的恐怖血腥之气。
他转头,望着身后被缚住不能发出一言的卫清远,然后轻松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望着卫清远憋红的面庞,男人自言自语地说道:“你最好保证,不是你把那个东西放出来的。”
“不然,这上京——死的就不只你一个了。”
所属边军的那人垂下眼帘,遮下满目的猩红。
……
…………
宴饮楼中,来来往往的修士御剑而起,宴饮阁中的人被一遍一遍地搜查着,门前来来往往的百姓看着那兵卒们泛着寒光的利甲,本来有好奇之心的人也小心翼翼地按耐住自己的小心思,即使是过路的也远远地绕着路才敢走过。
宴饮楼中几位年长的修士争吵着处理的方法,厅中小心翼翼收拾着残局的宴饮楼中人远远避开他们所在的位置。
几名士卒受着命令,去拉厅中那一具瘫成泥状,皮肤开裂开来的尸体出去勘察。
说是勘察,也没人敢勘察什么结果出来,难不成谁还敢将一个罪有应得之人的死因栽到一个前途光明的仙家弟子身上吗?
尸体上被人披了一层白布,拉着石头的几位士卒心里都明白是要拖到乱葬岗去的,听说拖的也是一个欺男霸女的恶人,手下更是不论轻重。
与其说是抬,不如说是拖,场中注意到士卒轻忽的人中,哪怕是最有正气之人,也不过是眉头一皱,然后扭过不看。
毕竟这人的恶名也是传扬甚远的,草菅人命,逼良为娼之事甚至被当地的百姓上告到上京,最后不知是得了哪家的庇护才能苟存性命,如今死了也是一件好事,恐怕有无数人等着啖其肉食其髓呢。
那尸体被人在大厅中长长地拖拽出一条血迹时,没有人注意到,那本来艳红无比的鲜血的颜色,逐渐变暗了下来,汩汩流动着的鲜血也逐渐停止了流出。
“啊!”
一名士卒发出了一声惨叫,顿时吸引了厅中所有人的注意。
“尸变啦!!”
宴饮楼中仅剩无几的凡人尖叫着四处逃窜,厅中的十数名修士中有一名发出了尖利到几乎变调的声音。
“快!让凡人都退开!死气,这是死气!我们不可敌,快去禀告师门长辈。”
一名不信邪的修士指使着灵剑一剑劈下,却在那面目狰狞的尸体之上,感受到了附在剑上的神思被侵染剥裂的痛苦。
本来心意相通的灵剑完全不受指挥地从空中跌落,跌到地上发出一声宛如哀鸣一般的脆响。
几位后知后觉的修士也方才反应了过来:“大家一起传讯给师门前辈,死气我们抵挡不了!”
“我已经传讯给大公子了。”一人颤抖着开了口。
场中之人听了他所说的话,顿时长松了一口气,十数位修士当中,有人的神情已经放松了下来,甚至将心思转到了该如何揪出那个竟敢将死气传来上京的罪魁祸首身上。
对于他们口中的大公子,他们有着无比踏实的信心。因为在上京中无数的勋贵豪门,无数的才俊辈出翻滚的浪潮当中,当得起他们口中的大公子的永远只有一人,而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也永远是那一人。
……
场中的死气已经逐渐蔓延开来,除了职责在身的十数名修士外,其余凡人已经被训练有素的士卒夹带着送出宴饮楼。
本来守卫严密的宴饮楼如今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太多的士卒围堵在宴饮楼的外围,甚至堵塞住了街道。各项路口已经设了严密的审查看管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