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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感受到陆岱望磕磕绊绊地转化着灵气, 吸入外界的灵气甚至转化得不足一成, 便在流转过程中慢慢消散,最后只有些微灵气涌入经脉之后, 叶齐仍是不免凝起了眉。
天澜兽体内的情况, 比他最初预料到的情况还要糟糕。
然而陆岱望在不开心地睁开眼后, 却被面前的人类轻柔地抱住头。
“岱望第一次吸收灵气就能成功了, 真厉害。”
被人类抱入怀中的陆岱望虽是看不清人类面上的神情,可从人类话语中,它就能听出叶齐话语中夹杂着欣悦的笑意。
“嗷呜。”
——岱望, 很厉害吗?
它高兴地蹭着人类, 想从人类的口中再听一遍对自己的赞扬。
人类抬起头, 亲昵地亲在它的头上, 双瞳平静从容地望着它,低低的声线中仿佛夹杂着说不尽的欢喜与欣悦。
“对, 岱望最厉害了。”
听了这话,陆岱望将尾巴往眼前抱着它的人腰上缠去。
——刚才, 好痛啊,岱望忍着, 做完了,要亲亲。
叶齐面不改色地抱着它,指尖微不可见地一颤,声线却是没有丝毫颤动地仍带着笑意地缓缓问道。
“岱望觉得哪里最痛?”
陆岱望微微侧了身子,尾巴从人类劲瘦的腰身下不舍地划下,想起自己刚才忍受的疼痛, 尾巴在身上随意点了点,又兴高采烈地缠到了人类身上。
从陆岱望紧锢着它的力道上,叶齐大概猜出了那疼痛哪怕对于陆岱望而言,也是很难熬的。
他没有将担心显露在面上,手上的灵力缓缓地输入异兽滑顺皮毛下轮廓流畅紧实的经脉内。
“是这里吗?”
——这里痛,一点点。
叶齐灌入的灵气顺着陆岱望体内的经脉,一边缓缓温养着,一边出声问道:“这里呢?”
——这里,多痛一点点。
查探到它说着多痛处的经脉所在,他分出心神留出灵力缓缓贴合着天澜兽体内的这一处经脉,然后细细温养着,再和言悦色地转到下一处。
“这里疼不疼?”
——比一点点,多一点点。
察觉到不断往怀中蹭着的异兽动作,叶齐唇角仍是带着温和的笑着,他一边安抚着天澜兽,一边缓缓说道。
“岱望说的一点点,我可能有点不明白。这样好不好,我们分三个等级,如果是岱望觉得很痛忍不下的痛,就说一,如果岱望觉得可以忍一忍的痛,就说二,如果是有些不舒服的痛就是三,好不好?”
天澜兽乖乖地点了点头,顺着他的动作,很快地报数道。
——三,二,嗯,二,二,三,二……
听了那一连串的二,叶齐突然打断了它的报数,他两只手合着,勉强拢住它软厚洁白的耳朵。
“岱望不要为了让我放心,就瞒着我好不好?我们之间的结契,是可以分担痛苦的,岱望如果难受,我也是可以感觉到的。”
陆岱望的耳朵微微一颤,便被叶齐捉到了个正着。
它从他怀中挣出,兽爪努力地收敛着尖锐的爪子,轻轻地按到他的身上,小心地揉着。
天澜兽低低地叫道。
“嗷呜。”
——叶齐也,疼的话,那岱望,就,不要,结契了。
——等到我,修炼完,再和叶齐,订结契吧。
陆岱望澄澈灰蓝的眼睛定定望着他,说不出的担心和认真。
被那专注的眼神看得心头发软,叶齐忍不住伸着手揉着它。
“骗岱望的,”他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发哑,“我没有觉得疼。”
“如果岱望觉得很疼的话,我们就不修炼了好不好?”
天澜兽静静地望着他,灰蓝清淡的瞳眸如同湖水一般平静,它伏下头,在叶齐脸颊旁蹭了一蹭。
“嗷呜。”
——叶齐,乖。
——岱望,不疼的。
叶齐久久地望着它,轻声叫了它的名字。
“既然不疼,那我帮岱望分担一点,好不好?”
天澜兽的皮毛软柔得近乎泛出盛着白晖的光泽,它低下头,望着那抬起头久久望向它的人类。
过了许久,方才定定答道。
——岱望,知道了。
——一定,会好好,告诉叶齐的。
……
然而叶齐没有想到,帮助异兽踏上灵力转化一途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
那时为了带给他一朵灵花,浑身是血带着一身伤回来的天澜兽,也没有在伤势中如同现在一般痛成过这样,它的身子在他掌下微微发抖着。
从白天到黄昏,仅仅只是在体内的经脉中灵气完整地运转了五次,便痛得它灰蓝的瞳眸隐隐泛红,身子不稳地如同抖筛般颤抖着,哪怕他强制出手停了那灵气的流转,它也是痛得皮毛几乎要被汗沾湿,微微睁开的瞳眸中蕴藏在体内的妖力暴动着,泛起躁动着的猩红寒意。
直到他强制地将天澜兽变小,牢牢地禁锢在怀中,眸中泛起猩红杀意的可怖凶兽方才在他的镇压下精疲力竭后,方才缓缓陷入不稳的睡眠当中。
带着它沉入微凉的湖水中时,叶齐方才察觉到它全身散出的隐隐血气来。
在湖水柔软的包裹中,叶齐用着转化完全的精纯灵力夹杂着药力,缓缓渡入它身体中的各处经脉处,在不断的温养之中方才让它逐渐陷入沉眠中来。
看着用灵气包裹着的天澜兽在湖水中上下波动地沉浮着,想起这一天惊心动魄的转化过程,到了此时,叶齐才发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在抑制住心底泛出的无用恐慌后,他逐渐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找出能解决目前这困境的方法。
……
被万鬼狂欢包围着的银魄圣树精魂已经逐渐有了老大的沉稳样子,它熟练地通过展现自己实力的方法,将自己的地盘划分到了距离木屋最近的那一块地盘,以木屋为中心的地盘远近按着实力大小分化着,它强制地摊派下去,让每块地盘的老大好好管好自己所在地盘的鬼魂。
可以往远的地方走,也可以用武力强制镇压,但不许地盘的老大擅自吞噬那些鬼魂,在它第一天杀鸡儆猴,用着血腥方法镇压了胆敢造反的鬼魂之后,其余鬼混还残留着些许生前的神智,十分懂事地表示以后就以它为尊了。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逐渐恢复了些许神智的鬼魂甚至还懂了主动给它“孝敬”,几个唱戏唱得好的鬼魂虽是没有什么实力,却被几个底盘的鬼魂老大捉了来。
银魄圣树精魂一边在椅子上躺着,一边面无表情地享受着地下的人的供奉。
从那几个鬼魂模糊,风格却各有不同的唱腔中,却是暗自琢磨着:这个是在多少年前死的戏坊的哪代当家的,这个虽然唱的有些听不懂,但听着也是挺悦耳的,以后可以留下来看能不能恢复几分神智,给它编个曲儿专门在它床边唱。
这样有滋有味地过了一段日子后,已经习惯这里闹腾生活的银魄圣树优哉游哉地在几个鬼魂主动搬出木屋中的凳子上躺了下来,晒着这空间中永远晴空万里,温和正好的太阳,听着旁边鬼魂陡然从不着调的哭诉调到字正腔圆的戏曲,又陡然调到自己哀怨凄惨的哭诉上,甚至能将这当成了晒太阳的伴奏曲。
作为这世上大概率只有一棵的银魄圣树嘛,归根结底不管落到了什么地步,至少苦中作乐的心态也是要有的,不然它也不可能在天将城中混吃等……不,应该说是忍辱负重过了这百十年。
就在它已经隐隐有了觉悟,自己的归宿可能就是这片养老的地方之后,银魄圣树分枝便逐渐恢复了自己无争无求的心理。
直到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黑时,已经猜到了是那人又要找它的银魄圣树精魂心中骂出一句冷漠的脏话。
然后在见到背着光的那人低沉莫测的面容时,银魄圣树抖了抖自己的枝叶,用叶子举出一个微笑的形状。
长毛怪它都惹不起,这个人它自然也是惹不起的。
在回想起自己跟着主人征南战北数千年的悠久岁月后,从一开始的冷漠自傲心态中,银魄圣树精魂逐渐地反应了过来,它能一直活在现在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它——
又乖又怂。
所以哪怕落到主人的敌人手上,它也能一直保持着“敌不犯我,我不犯人,敌若犯我,我听他话”的良好心态,在想到了自己之前一直胆大包天,拼命作死,拼命嘲讽的姿态过后,银魄圣树精魂先是为了自己之前和主人敌人如出一辙的行径深深忏悔,然后便是立刻恢复了自己对敌的方针政策。
在已经没有主人能为它找场子的情况下,眼前这人可以不想收用它,但它也是只能忍着的了,现在的它无喜无悲,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眼前这人回心转意的指望,它觉得只有动用自己的秘技——活得久,然后把那长毛怪拖死,或许才有一二出头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