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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我没有夜袭小娘子, 这其中是有误会。”一听夜袭二字,魏止急切的解释, 然而一群郎君们都没动, 魏止只感觉到一座大山一样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狡辩, 看招!”山人站在魏止的面前,手中拎个刀就往魏止砍去,来势汹汹, 锐不可挡啊,魏止赶紧的闪, 以手代脚, 保证自己倒立的姿式不变, 避开了那一刀。
“你还敢躲。”随着这声音落下,又是一阵刀风袭来, 魏止真心是快要哭了,果断接着躲, 躲啊!
心里不断地呐喊着曹盼赶紧的出来, 再不出来, 他就死定了, 死定了啊!
“你们都住手。”虽然对于魏止吧, 侍卫挺看不上的,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曹操的老宅,曹操如今是魏王, 在魏王的府邸前动刀,侍卫是必须要制止的。
如山一般的人往前挺,冲着侍卫道:“你让开,我们是来给小娘子出气的,你别管。”
说着挥刀朝魏止再次砍去,直接的越过侍卫,侍卫论身形不如人,论蛮力更不如人,直接叫那人一挤撞开了。
魏止接着躲,躲啊躲的,汗淋如雨,真是怕极了啊!
“呵呵!”一道笑声传来,虽然大部份人的注意力都在魏止身上,从门口传出来的笑声,一干人还是极快地反应了过来,一看之后连忙作一揖,“见过大王,见过小娘子。”
笑声是曹盼发出来的,曹操看了一众的晚辈,扬了扬眉,“你们是在作甚?”
“住手。”夏侯惇朝着那对魏止挥刀的人喝了一声,更是直接的夺了那人手中的刀,魏止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被曹操那么一问的众人都不由地缩了缩脖子,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撺。
“你们可知这是何处,竟然敢持刀棍于此,像话吗?”夏侯惇冷声地问,叫一群本来就心惊不矣的人更是缩了脖子,不太明白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叔公,此人夜袭小娘子,当以重罚。”有人硬着脖子冒出这么一句,也算是道破了他们来此的原因。
夏侯惇道:“罚不罚,要怎么罚,自由大王与世女定夺,你们是想越过大王和世女做决定?”
“我们哪有。”一群人低声地抗议了一句。夏侯惇冷笑一声,“连刀都扬出去了,还没有?”
曹操从问了那一句之后就没有说话,而曹盼更是直接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夏侯惇问完了,曹盼走到魏止面前,扬眉问道:“如何?”
“世女要如何处罚在下,在下绝无二话。”魏止也是个硬气的,他算是看出来了,曹盼因着他那样的出场而不满,如果他的表现再不能让曹盼满意,曹盼是绝不会收下他的。
“依你看,他们该如何处置?”曹盼这么一问,一众人都诧异地看向曹盼,不明白曹盼为何如此?
魏止心里苦啊,再苦,那也只能顺着曹盼的话回答,“与在下一般倒立两个时辰,思及各自所过如何?”
“善!”曹盼点头竟然认同了魏止这样的提议,一群小年轻都惊住了,齐声地唤道:“小娘子?”
曹盼扫过他们,“倒立两个时辰,可有异议?”
明明是很温和的询问,听着他们的耳朵里却比那厉声的喝斥都叫他们无法反驳,一众人迟疑了半响,终究还是应下了。
“你要处置好。”曹操给曹盼丢下这么一句,曹盼点点头,作揖相送曹操。
曹操便带着夏侯惇一道走了,曹盼看过那些还没动的人,却没有催促,然而在她的目光之下,终究还是一个个的走到魏止的旁边,倒立。
可怜那砍得魏止最利落的人,那样的体形,压根没办法倒立起来。
“娘子,我倒立不了。”这位是个女郎啊,那体形都快赶上许禇了,可怜巴巴地看向曹盼,她是真的试过了,实在没法倒立。
“倒立不了,那就扎两个时辰的马步。”曹盼忍着笑,而胡本跟静姝已经掩面而笑。
本来还怕曹盼嫌弃她的人听到扎马步也行,赶紧的扎了一个标准的马步,曹盼一看道:“习过武?”
“习过,习过。娘子,我能不能入你的女部?”某人扎着马步,转过头问曹盼这么个问题。
曹盼看了看她,“你是夏侯家还是曹家的人?”
“曹家,曹惠。”长得如山一般,人不如其名。
一直注意着她扎马步的动作的曹盼,打量了她一圈,“几岁了?”
“二十五。娘子,我是和离之人,因为太胖了,夫家人不喜欢我,我又不想委屈了自己。我们曹氏的娘子,又不是离了男人活不下去,我想跟娘子上阵打仗,可惜这里离得邺城太远了,阿爹阿娘不肯让我去寻娘子,否则我早就去邺城投娘子的女部了。”曹惠显然对曹盼垂涎三尺,看着曹盼的眼睛都直发亮。
“你父亲是?”曹盼问曹惠的父亲,不确定这到底是与她同辈还是小她一辈。
曹惠报了父亲的名号,曹盼确定了,曹惠得叫她一声姑姑。
“想入我的女部,如你一般是不成的。”曹盼摇了摇头如此说,曹惠一下子跳了起来,“为什么,因为我太胖了?”
“并非如此,而是你不知本份何在,才一句话就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你告诉我,你如今该如何?”曹盼平静地问。
曹惠半响没反应过来,这会儿一个娇小的小娘子走了来,“傻惠,娘子正罚你扎马步,你急吼吼忘了?”
真心是忘了,曹惠赶紧的站了回去,问道:“娘子,是不是我只要乖乖的站够两个时辰的马步,娘子就肯收下我?”
曹盼没有回答,只是看向那娇小的小娘子,目光当然还是在她身上扛着的大刀,曹盼问道:“你说呢?”
“就算你扎够了两个时辰的马步,娘子也不一定收下你。我跟你说了让你凡事别冲太前头,这个人不管做了什么,娘子既然罚了他,他冒犯娘子的事说明娘子心里有数。一般笨蛋跑来要帮娘子讨公道,娘子需要你们出面自然会告诉你们,何须你们自作主张。”娇小的小娘子一脸嫌弃的扫过一群倒立的人。
一干人皆与她翻了个白眼,娇小的小娘子道:“哟,不信呐,不信你们听听娘子说说。”
曹盼点头道:“说得不错。”
娇小的小娘子放声地笑了出来,曹盼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拦着他们?”
“吃一堑长一智,反正娘子只会罚罚他们,又不会拿他们怎么的,与其让别人教他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不如让娘子教他们。两全其美,多好!”娇小的娘子这般地说来,曹盼笑出声来。
“你叫什么名字?”曹盼兴致盎然地问。
“曹永。”娇小的娘子自报家门,拎着手上的大刀道:“娘子,我也想入你的女部,你看我成吗?”
曹盼连想都不想地点头道:“自然是成的。”
“谢娘子。”曹永一听立刻与曹盼作一揖,曹盼道:“看来你读过书。”
“蒙娘子令曹氏与夏侯氏兴教育,两族的女眷都有幸随先生读过几本书,懂得一些浅薄的道理。”曹永与曹盼解释。
说到教育,曹盼道:“眼下各族中入学的女眷几何?与郎君相比,占几何?”
这个问题曹永倒也答得上来,“族中所设的私塾,因郎君集了附近几村的郎君,而女郎只有我们曹氏与夏侯氏,所占之数,不过是十之有一。私塾这些年应娘子要求在不断的扩大,每年到我们私塾读书的至少有三百人。十之有一,女郎亦不少。”
曹盼点了点头,“入学的女郎一般随先生读几年?”
“这就因人而异了,像蠢惠只读了一年,我嘛,六年。”曹永倒是很会拿例子说明。
“不许说我蠢。”曹惠听到自己被曹永踩了,不愤地叫嚷。这回扎马步的姿式是动也不动。
曹永讥笑一声,“不蠢,不蠢我早就告诉你那个男人要不得,你非要嫁,结果自己看明白了跟人和离,你还把制纸的方子教了他们,你还说自己不蠢。”
虽然说的是骂人的话,话里透出的关心却是真心实意的。
“我们去私塾走走。”曹盼是不插手旁人的相处方式,与曹永这般地提议,曹永点头道:“好,私塾就建在咱们与夏侯氏中间的一片空地上,当初商量好的,两族各出一半的地,都是为了我们两族的后人。”
“会骑马吗?”曹盼隐隐记得看过地图,那位置离得不算很近,骑马去要快些。
“会的!”曹永点头,曹盼一个眼神看过去,自然是有人备好马匹,曹盼上马后吩咐道:“好好地倒立,两个时辰,少一刻都不成。至于你,魏止,继续。”
一个已经倒立了快一天的人听到曹盼的话,一声都不敢吭地应下。
曹盼带着曹永往私塾的方向去,被罚了倒立的人一脸羡慕地看着曹永,“早知道就听曹永的话了,听了曹永的话,这会儿还能跟着娘子一块去私塾,虽然不知道娘子去私塾是为何。”
尚未走入私塾,远远却听到里头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曹盼耳力过目,以声音即可知里面的学生确实是不少。
曹盼行来只让静姝与胡本燕舞跟着,当然,还有带路的曹永,一见门口站着的侍卫,曹盼道:“我想避着里面的先生,偷偷进去听听先生们怎么上的课。”
也就是不想从正门进去的意思,曹永立刻接话道:“翻墙。”
“翻吧,我看这处不错。”正有此意的曹盼配合地指了一处地儿,然后与胡本道:“你在这儿看着马,我们进去。”
几个人里也就胡本是没有武力的人,而且确实是需要人看马。
“是。”胡本老实地答应,曹盼直接现抽出腰中的长鞭,往上面一甩,一个借力,人已经上了墙头,纵身一跳,曹永赞道:“好身手。”
声音夸得挺大的,静姝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曹永无所谓的耸耸肩,燕舞也跟着曹盼有样学样,几下纵跃就上去了,静姝的身手也不错,最后是曹永,听看她熟练的攀爬落下。
“没少翻墙。”曹永落地,曹盼她们已经在那里头等着,曹盼如是说。
“彼此彼此。”曹永笑盈盈地说,曹盼是直接点了点头,“好些年没翻墙了。”
打从回了邺城,当了尚书令,就没那翻墙的机会。
说着又止住了这话题,四处张望了望,曹永刚想问曹盼想去哪里听先生讲课来着,曹盼指了那西面,“这边。”
一马当先地往前走,曹永看了曹盼一眼,曹盼没管她那眼神里的审视,直往那头去。
辨声识人,这儿童的读书声跟成人的读书声是全然不同的。给小朋友启蒙什么的,想混水摸鱼是不易的,倒是成人那头,绝对是能混进去的,哪怕不能混,来看看的理由也充足。
揣着这样的念头,曹盼寻着声音而去,果然见到一群参差不齐的郎君在那儿摇头晃脑地念着书,右边倒是有几个女郎,也是跟着念着十分的认真。
“娘子,这可是私塾里最严厉的先生,我们站在这里不太妥当。”曹永与曹盼小声地说了一声。
“最严厉的先生?那教出来的弟子如何?”曹盼也回问了一句。
听到这个回答,曹永皱着眉头道:“弟子的好与不好,如何评价?”
问得真是犀利,如今不是以科举应试,看教出来的弟子有多少能出仕,又是什么名次而以定这先生授课行与不行。
世袭之制,察举制,当官的都是世族,他们读书,根本没有评判弟子的标准。想要有那天纵奇才者,又能有几人。
“将来有一天,我会给你这个答案的。”曹盼沉吟后与曹永说。
曹永侧过了头,并不太明白曹盼的沉思。
“你们是哪一堂的弟子,如何在此而不入课堂?”他们说话之际,堂中的一位老先生发现了她们扬声地问。
曹盼作一揖道:“听闻此处有一私塾,连女郎都收,故前来见识见识。无意叨扰先生,还请先生勿怪。”
端是有礼,老先生打量地看了曹盼一眼,单就曹盼的言行举止无可挑剔,像是大家浸染方有这般的气度。
“不怪。只是往日有外客来,也当是山长相引,你们……”老先生不愿多加猜度,但是曹盼她们出现在这儿,着实怪异。
“只是随意走走看看,不敢劳烦山长相引。先生若是不介意,意听先生一堂课可否?”曹盼彬彬有礼的问。
曹永刚刚已经在脑海中转过无数个为她们在这儿找的说词,没想到曹盼面不改色的说着不惊忧,直接把话题转移了。好像,一不小心又学到了新技能了!
“观娘子气度,家中必不缺教授的先生,因何要听老朽一个小小私塾的先生之课?”老先生颇是不解地问。
“孔子云,三人行则必有我师。闻道者不问出身,无论身处何境。而我从不以为,能将毕生所得授于这些人,为他们传道解惑的先生你比那名扬天下的名士逊色。”
如此肯定的话,叫那老先生听着抚过胡须,“你之所言,倒是与我昔日所认得的一位小友之言相合。你请入座。”
堂上还有其他的位子,老先生请曹盼入坐,曹盼也不推辞,居于最后,对于一众人诧异的目光,她却处之泰然。长得好看的人,引得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
“今日讲的是《礼记》第三十一篇,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所其不闻,莫见乎微,故九子慎其独也。”
“故,君子者,谨言慎行,无论处于何时,何地,有没有人看见都当恪守本份,此为尔等当谨记。唯君子坦荡,而心存正气,方无畏于万难前,不惧于人所攻。”
引以中庸而教人,老先生继续地道:“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其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以尽物这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人贵以真,以诚以待,以信交之,则人信之,而回以诚……”
老先生将中庸细细说来,一堂课听着曹盼亦有所得,当然也注意课堂上提问发言的人。
下了课,曹盼特意地等着那老先生,老先生道:“老朽才疏学浅,恐污了娘子之耳。”
曹盼作一揖道:“先生所言差矣,中庸之道博大精深,先生倾囊相授,实诸弟子之大幸也。诸先生所为,后世之人必会牢记。将来,这些弟子,必能为天下大放异彩。”
这样笃定的语气,他们未必能明白曹盼所指,却为曹盼所描绘的蓝图而振奋。
老先生忍不住地问了一句,“娘子是何出身?”
这语气问的是世族,曹盼笑道:“非是世族,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先生,告辞了!”
听完了一节课,曹盼放心了,有这样的先生教出来的弟子,将来一定能成为国之栋梁。
老先生一顿,有人小跑了进来。 “先生,先生,说是魏王的世女,曹家那位小娘子来了私塾!有没有看到眼生的娘子?”
看到了,可是人已经走了,走了……
从曹盼进了课堂开始,曹永就一眼看着曹盼,翻墙出了私塾,曹永还是没把目光收回去,曹盼虽然不在意她这样的目光,还是回头问了她道:“想问什么只管问。”
“娘子来看私塾,听课,都是为了什么?”曹永慢慢地理清了心中的疑惑,一个一个的问。
“娘子觉得,先生授课好吗?”
曹盼轻轻笑道:“我来看看,倾注了我们曹氏与夏侯氏致力所办的私塾办得如何,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就只为了看一眼,听听罢了。至于你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老先生的授课有什么不好?中庸,读过吗?”
“粗略读过。”不过是礼记中的一篇文而已,曹永虽然记得,记忆却不深。
曹盼道:“那就回去好好读读,等你什么时候读懂这篇文章了,也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
好像,总觉得又被曹盼绕进去了,曹永拧着个眉,倒是远远见到有人策马而来,来人曹盼是认得的,正是曹操身边的人内侍。
“娘子,大王有令,让娘子即刻回去。”内侍下马与曹盼说来,曹盼点了点头,“这便回。”
曹盼轻甩了马鞭,马儿往老宅的方向跑去。
院外头倒立一片人也算是一道风景,曹盼恍若未见,倒是那院前站着的百官叫曹盼皱起了眉头,什么事值得这么多人跑来。
“世女。”见到曹盼,一众人都连忙见礼作揖。曹盼点头穿过他们走入宅中,里面竟然是杨修。
“拜见世女。”从曹盼被曹操正式立为世女,杨修对于曹盼的恭敬愈烈,曹盼早便感叹杨修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识时务的人,果真如此。
曹盼与杨修微颔首,“杨公子不必多礼。”
与曹操作一揖,曹操将手中的书予曹盼,“看看。”
没二话地接过书信,一览而一笑,“孙权是想推了阿爹往炉上烤啊。”
曹操轻笑出声来,“你怎么看?”
“他要是想就让他自己当呗。反正,他如今据江东而守,也足以称王称帝了。”曹盼将手中的书信折了起来,直接的往一旁掷了去,如此轻蔑的态度,听着的众人都不由地看了她。
“我儿知我之意。”曹操点头很是满意地说。
“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耶!百官一道劝进,可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将来的事,在你。”曹操与曹盼这般说。
旁听之人听到后面的话,整个人一个激灵。
曹操答应过荀彧,永远都不会再往前再迈一步,一步之遥,那就永远都是一步之遥吧。
“人皆道我曹孟德为窃汉之贼,然这天下若无我曹孟德,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可我这一生止于魏王,且看有几人能如我。”曹操眼中闪过一道轻蔑,傲气十足。
“杨主薄,你代呈百官的劝进表文而来,孤倒是有一句话想问问你。”曹操没忘了杨修,杨修啊,着实是聪明过人,聪明得,今日若他选的曹丕,杨修必死。
但曹盼,想到曹盼与杨修的几次交锋,虽然针锋相对,又何不是互惠互利。今日,曹操看着杨修,下了一个决定。
杨修作一揖道:“大王请问。”
“在孤之后,你愿为谁的棋子?”曹操盯着杨修问出这一句。
棋子,是啊,杨修就是一颗棋子,从前是曹操的,杨修对此很清楚,但是将来,原本杨修的目标是曹植,但是,在与曹植的关系中,杨修比棋子重多了。
可是,作为棋子,杨修是一把好刀,杨修并不是一个多能忍的人,而他所需要的也是杨修这份不能忍,曹盼的身边,正缺像杨修这样的一把好刀,利刃!
杨修显然没有想到曹操会这么问,这一问代的是曹盼,其中之意聪明如他杨修岂会不懂。
“修愿为世女的棋子。”杨修说着已经跪下,当着曹操的面与曹盼行了叩拜之大礼。
曹操这回笑得很是爽朗,“杨主薄啊杨主薄,你是个聪明人,这一点孤一直都觉得。”
聪明人,这样的聪明人,曹盼足以驾驭,如此,曹操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辛苦杨主薄了,下去休息吧。”曹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便打发了杨修离去,杨修应声退下,直到走出门口才拭过额头间的汗水。曹盼,曹操是在为曹盼收拢人心,当然也是在帮曹盼清扫曹盼面前的一切障碍。
曹植不会成为曹盼的障碍,两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曹植也不会当曹盼是对手。至于曹丕……
默念了曹丕的名字,自曹盼疫疾好转之后,曹丕便被曹操软禁了起来,如今的五官中郎将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不是没有人与曹操求过情,也不是没有人问过曹操为何要将曹丕软禁,然而曹操什么话都没有说,不管多少人求情,他就是不放曹丕。
杨修心中不是没有猜测,但这份猜测,杨修不敢宣之于人,结合曹盼染疫的时间,还有在曹盼疫疾好转之后曹操才软禁的曹丕,曹盼染疫之事,定与曹丕有关。
想到这里,杨修一个激灵,或许,曹操会最终决定不管天下非议也要立曹盼为世女,正因此事。
所以,曹丕最终会如何?曹盼是个心存仁义的人,若是曹盼想要曹丕死,曹丕活不到今天,曹盼因曹操而不杀曹丕,曹操,如今在为曹盼清扫障碍了。曹丕,他在曹操的心里,可是曹盼的障碍?
“阿爹放过杨修了?”杨修退了去,曹盼才出声问的曹操。
曹操道:“怎么,觉得他不可用,不想用?若是如此,阿爹便除了他。”
“不是。你要杀杨修,怎么就没想过杀司马懿?”这个问题曹盼是真的好奇,要说起来,比起聪明外露的杨修,司马懿那样城府极深,而且能忍的人,不是更为大患?
“司马懿,子桓被禁,他还能如何?”曹操冷洌地一笑而说。
不,不,不,曹盼其实更想说的是,曹操在选了曹丕之后,为何不杀了司马懿,但一想,曹丕身边总要留个可用之人,曹操是以为司马懿是曹丕可用之人。
其实,谁能想到司马懿命那么长,熬过曹家的几代皇帝,最后学了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三国归晋,有几分是天意?
曹盼道:“若是我,像杨修跟司马懿这样的人,我宁愿杀十个司马懿,也不会用杀一个杨修。”
聪明外露的人,现成的一把利刃,因这外露,你能看透这个人。可是司马懿太能忍了,这样的人,才是心腹大患。
“你为何不喜司马懿?我原以为,你应该是不喜于杨修的。”曹操想到曹盼初见司马懿时就显露出来的情绪,再加上如今这副模样,曹操是很奇怪的。
曹盼看了亲爹一眼,“阿爹以为,用人,杨修与司马懿,他们哪一个更好用,用得好?”
“自然是杨修。”曹操非常肯定地给了曹盼这个答案。
“这也是我的答案。我不喜欢司马懿,只是因为这人城府太深,而且极其能忍,就好像是蛰伏的毒蛇,他会一直藏得好好的,就等着一个机会咬住你的喉咙,让你毒发身亡,叫人防不胜防。而且,他并不愿意为我们所用,阿爹一样,我也一样。”
“杨修就不一样了,他是个聪明人,他因与子建哥哥志同道合,吟诗作赋,再窥得阿爹对于子建哥哥的喜欢,他就想让子建哥哥继承阿爹的位子。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一目了然,这样的人,他想在这个乱世建一番功业,自然是愿意为人所用的。”
曹盼轻轻地道:“用人,当用那想你所用的人,逼着一个人为你所用,反倒养出一条毒蛇,为何要如此?”
这就解释了曹盼为什么对杨修跟司马懿的态度差别那么大,曹操侧过头道:“我以为你会说,天下无不可用之人。”
“也是这个理。但用也分要怎么用,像杨修,我就会让他办一些得力的事,但司马懿嘛,得细细斟酌的用。”曹盼这样的回答再次逗得曹操笑了,“不错不错,驭人之术,权谋,你是天赋过人,不需我教你,你已经学得极好了。”
“一般般。”曹盼并不以引为傲,用人做事,她还有得学。
曹操见她对自己的要求高,露出了一抹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已经做得极好了。”
自小就自律的人,哪怕是曹操活到这个岁数了,也只见到他这女儿这般自律的人。想到以后曹盼将要走的路,“阿爹还在,你要肆意些,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不做。”
将来,将来他若是不在了,无论曹盼想做还是不想做,她都要去做。
这,也是曹操不愿意让曹盼承这爵位,担这江山的原因。可是,曹盼已经是他的世女了,魏王之爵,天下,都将成为曹盼要担起的重任,曹操只能想让曹盼在他还在的日子里,肆意一回。
“阿爹放心,我向来都是肆意而为的,不管在什么时候,我想做的就做,我不想做的谁都逼不了我。一个人肩负很重的担子,在为天下为百姓尽心之际,那也不等于没有自我,阿爹觉得自己如今过得不开心吗?除了没有一统天下,你想做的事你没做到?”曹盼知曹操之意,用着她的方式劝着曹操。
要是将来有一天,她坐在了曹操的位子,甚至往前迈进了一步,那也不等于曹盼就要失去自我,一个皇帝要是连自己喜欢做的事都做不了,这个皇帝当得就有些失败了。
曹盼从不以为自己会是一个失败的,从来不是。
不得不说,曹盼这样的说法让曹操无从反驳,想想他连曹盼这个女郎都立了当世女,这天下他想做的事有哪一样他没做到的。
当然,是得除了一统天下。但想要一统天下,岂是容易。
被曹盼这么一通说,曹操也就觉得曹盼将来无论如何都能过她想过的日子,一个心里有数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曹操开心地朝着曹盼笑了,那高兴的模样是发自内心的。
“娘子,两个时辰到了,人都在外面候着,等娘子训示。”这个时候有人来报,曹盼罚人倒立两个时辰,这时辰已经够了。
“人都如何?” 曹盼反问了一句,那人想了想道:“看着挺好的。”
挺好的啊,曹盼与曹操作一揖,“阿爹,我去去就回。”
曹操挥手道:“去吧,去吧。”
带曹盼回来就是想让曹盼将曹氏与夏侯氏的这些族人都给拍老实了,无论如何,这些人都不能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器,将来给曹盼捅刀子。故,曹盼要如何驯服这些人,曹操都没有意见。
两个时辰啊,一群人在时间够了之后,全都已经没有形象地坐在了地上,还有一个魏止依然坚持着,一群本来要找他算账的人,受过倒立的罪,已经开始同情起他来了。
“娘子。”曹盼走来,一个个都赶紧的站了起来,正以衣冠而见礼。
曹盼瞧着他们不少人的手都在发抖,曹盼问道:“如何?倒立了两个时辰,有何所得?”
背剪双手看了这群年轻人,虽然她也很年轻!
“是我等鲁莽了。”倒立了两个时辰,相互之间也有所交流的,加之刚刚曹永说过的话,一个个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
曹盼道:“你们有心为我,我知,但是好心办坏事,这个道理你们总该明白。身为曹氏与夏侯氏的人,本为魏王最亲近的人,我是魏王世女,你们也是我最亲近的人,但是,如果你们不能明白什么叫法度,什么叫当为而不当为,将来你们也会成为刺伤我的利器。”
“以魏止而言,你们听闻其夜袭于我,本意是为我而欲将这贼人杀之而后快,那你们可知,我与他有言在先,他能在子时前入我宅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便给他一个出仕的机会。所以,他是贼人吗?”
这里头的事,他们还真是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魏止半夜闯入了曹盼的院子,把曹盼的屋顶都捅破了。
“我感谢你们记挂我,你们的心意我亦记下了,但是,无论你们的本意是好是坏,你们都要三思而行。切不可听风就是雨,做人做事,不能只听了一半,而是要将事情的经过都弄清楚,理明白了,这才去想事情究竟该不该去做,怎么去做。”
曹盼不吝啬于教人,尤其这些人还是她费了心思引导出来的。
本来只是因曹盼的身份而不得不认错的人,听到这里,都已经心悦诚服了,“娘子,是我们鲁莽了,以后我们一定谨言慎行。”
“不仅你们要谨言慎行,哪怕是你们身边的人,你们也要约束。需知今之天下,我曹氏手握大权,但这权利,今日能是我们曹氏与夏侯掌之,将来也能为旁人而以掌之,如果我们约束不住自己,那些叫我们踩下去的世族,豪强,我们与他们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