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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一声啐:“呸,我且正经的很,你若真的为我好,你就拿出本领,笼住你二爷,不叫他去外面偷鸡摸狗,被那些下贱娼妇脏了身子,也是我不白疼你一场。去看网--.7-k--o-m。”
凤姐说到这份上,平儿也只得红脸应承了,放开羞怯心,打起精神来跟贾琏周旋,平儿被贾琏调|教,渐渐知趣,贾琏一时也离不得了。
平儿被贾琏宠信且并不托大,依然唯凤姐马首是瞻,也不跟贾琏撒娇卖痴求恩典,得陇望蜀。反是寻日里对凤姐态度更加敬重,对大哥儿、大姐儿生活起居照料得更加妥帖。
凤姐心里虽有醋意,却被平儿倍加小意儿温顺抚平了,两人亲密无间,无话不说,情分更胜从前。
贾琏如今有了儿子,顿觉腰板直了,在兄弟朋友间扬眉吐气了。
他如今家有贤妻貌美如花,小妾美艳,温顺识趣儿,日子过得滋润无比,倒也对那些残花败柳熄了心思。一心一意巴着平儿凤姐过日子,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
只是这凤姐坐月子也不得安生,还得算计筹划,赶着小妾去兜揽丈夫,真可怜见的!
却说薛宝钗及笄,本来王夫人薛姨妈打得好盘算,以为就此坐实了宝钗与宝玉‘金玉良缘’。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日酒宴,娘娘没表示,宝玉没出现不说,贾母又是批命说,又是预请红媒,王夫人、薛姨妈两个操心劳力,只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却说宾客里就有王子胜夫人,她敏锐察觉贾母与王夫人之间关系微妙,贾母的说法与她小姑子说法差之甚远,借口来看外孙,拉了妯娌王子腾夫人到凤姐房里问情由。
凤姐不敢透露王夫人已经是‘悬脚客’,贾母扣着休书,可以随时发难。更不敢暴露这一切皆因王夫人差点逼死自己而至。
凤姐明白,娘家人希望自己姑侄齐心合力,一致对外。凤姐不能透露自己跟姑母不合,因为她无法说出缘由,这势必引发长辈们责怪。不得已,凤姐只得含糊其辞,说一切尚好,让母亲大伯母安心。
王子胜夫人满怀忧虑,王夫人贵妃之母尚且这般不受贾母待见,凤姐岂不更加处境堪忧,一再叮嘱凤姐,有什么难事一定要及时说与娘家。
凤姐再三保证,并特特让母亲大伯母看了贾母赏赐自己黄田冻玉佛爷,力证贾母对自己宠爱尤佳。王子胜夫人妯娌方才去了。虽未被识破,倒惊了凤姐一头冷汗,忙着分派平儿,叮嘱所有金陵旧人,管好自己嘴巴。
再说王夫人,如今在贾府地位实在尴尬,名誉上仍是当家主母,头顶贵妃之母之光环,无限荣光。其实在贵妃省亲之后,她已经被架空,贾府钱粮人事都不经过她手,贾政就连白天也不轻易跟她照面,她成了贾府闲散主母。只是李纨探春当家,一个亲媳妇,一个庶女儿,两人都敬着她,一概供应待遇从优,月钱也不少她,表面依然优渥,让王夫人暂无失落之感。
其实,她已经沦为李纨之前一般境地,成为边缘人氏。两者也不尽同,对李纨,大家还怜惜她是孤儿寡母,拘一把同情之泪,对王夫人只落得一句罪有应得。
府里奴才也闻到了味道,又想着王夫人实在狠毒,二奶奶那样奉承,又是嫡亲的血脉,竟然下得狠手,大都认清了这位善人嘴脸,除了些懵懂卑下者,凡有头脸者皆敬而远之。且他们惯是捧高踩低,万不得已,不愿到她跟前奉承。
贾母房里那般敞亮说话,王夫人竟然在几天后方才后知后觉。
原来,自那日宝钗及笄礼后,就有陆续有官媒上门作伐,因为王夫人赋闲,李纨探春又得了贾母暗示,便装个糊涂,直接让媒人上了薛家门。
话说回来,其实这些上门求亲人家门第不差,有将军府,也公府来求。
薛姨妈咋闻公府来求,暗自欢喜,得知乃是庶子次子,心里便愤懑了:“我金玉般的女儿,难道就做不得公候夫人呢,凭白受你们这般折辱!“
求亲者也有世家旁支,贵在孩子本身争气,正如杜梁栋之类人才,倘与之结亲,无异于给家族注入一股清流。谁知薛姨妈却更加嗤之于鼻,说话尤为刻薄:“我薛家家财万贯,手指缝里漏掉银钱,也够这些破落户吃一辈子了!”
却说这些官媒一向被人敬着,何曾受过这些话,一个个掉头而去。媒婆们虽然替庶子次子求亲,却是受托于公侯府当家主母,求娶不成,回去不好交待,害怕吃挂落砸了招牌,便反口拿了薛家大公子说事,说那薛蟠就是个滚刀肉,亡命徒,沾上了八辈子也别想清静,结不成亲才是最幸运。
公侯夫人虽然不屑于说是非,媒人们之间确是互通有无,薛姨妈拒绝媒人多了,刻薄话也说的多了,这个版本便在京城里喧嚣而上,一时之间传的沸沸扬扬。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薛姨妈恼恨之余去向王夫人哭诉,王夫人闻听更是恼怒,她不怪薛姨妈处事不当,却把李纨、探春发作一通,传令,再有媒人,先见自己。
李纨、探春虽有贾母尚方剑,无奈却是王夫人脚下人,只要王夫人不插手钱财人事,也不敢违拗。
却说王夫人不见尚好,一见之下,差点把肺气炸,这王夫人与薛姨妈一般心思,都觉得宝钗金樽玉贵,有才有貌大家千金小姐,上做得娘娘,下配得侯门公子。却不料这些既无功名爵位,又无无钱财傍身的次子庶子,竟然还对薛家挑三拣四,上来就提要求,薛家大姑娘须有多少嫁资,甚至还有人绕着弯子询问薛蟠其人,含沙射影,说他是逃犯云云。直气得王夫人好几次噎气,暗骂这些人有眼无珠,岂有此理。饶是王夫人修为了得,好几次忍不住,冷脸端茶送客。
王夫人愤愤之余,方才细想究竟,不知这些媒人因何云集。到底王夫人在府里经营几十年,尚有些根基,周瑞家里又有些狡黠伎俩,虽然费了一番力气,花了些许银钱,却也打听出了缘由-原来是贾母作梗。王夫人顿时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奈何不得贾母。
薛姨妈得知根源,更是痛哭流涕:“老太太这话什么意思?这不是公开否定我们宝丫头吗?当初若不是老太太那般捧场,我们宝丫头及笄礼也不会办得这样高调,如今倒好,把我宝丫头这样晾起来。媒人一**上门,若是我们一味拒绝,又没个正当说法,时日久了,定会传得更加不堪。
且宝丫头及笄礼,娘娘又无表示,我心里实在没底,好姐姐,你得想个法子促成两个‘宝儿’的婚事才是呢!”
王夫人被她哭得十分烦躁,自上次她们母女联手演戏,摆了王夫人一道,王夫人便对她们淡然多了,觉得宝丫头心眼太多,不及凤丫头忠心,悔不该听信她们母女,说凤丫头这不好,那蹊跷,一怒下狠手,闹得姑侄难见面。
眼下的情势,王夫人也是骑虎难下,自上次探春援手度过难关,王夫人一度曾彻底冷落了薛家母女,直到后来薛姨妈主动来投,奉送古玩器皿进宫给娘娘,王夫人不冷不热晾着,薛姨妈最终掏了五万银子,两下里才缓和了。
这王夫人也够狠,她前手接了薛姨妈银子,转脸就背过薛姨妈,便用这五万银子与薛蟠合伙开了地下钱庄,一切交由薛蟠打理。
薛呆子出面踹人门面,抢人田产,恶言恶行做恶霸。王夫人幕后操纵,从不露面,暗地通过周瑞牵制冷子兴,获取钱财。
薛呆子出钱出力担干系,王夫人坐收渔利。即便将来薛蟠出事,也与王夫人不相干。这与王夫人之前骗凤姐,如出一辙,凤姐因高利盘剥丧性命,王夫人安然无恙享荣华。
至于‘二宝’婚事,王夫人决定先拖着,等赚够了利钱,至少填平了自己贴在园子的银钱,再跟贾母贾政摊牌。最不济,王夫人想动用元妃压制贾母贾政,直接赐婚。不过这次宝钗及笄礼,王夫人一早送信进去了,元妃却无表示,这使王夫人有些拿不准元妃的态度。
不过王夫人自有成算,若元妃支持婚事,薛家便不会计较银钱了,那便一好百好。
若是元妃不成全,王夫人亦有后招,贾府这样人家,三妻四妾寻常事,宝钗依然入贾府,到时候娥皇女英,宝钗也不委屈。想到此处,王夫人嘴边绽开一丝轻笑,反正银子我是不还了!
嘴里却是另一番话:“急什么呢,你这就找几个婆子,多塞她们几个银子,放出风去,就说宝丫头小时候碰到癞头和尚说了,不宜早婚,要过了十六方好。”
薛姨妈叹道:“这,人家信吗?宝丫头过了十六岁,婚事就能定下?”
王夫人笑道:“我的好妹妹,管别人信不信,我们自己信就是了。至于一年后,怕什么呢,宝丫头不是有金锁吗,你就等着宝丫头嫁进贾府来吧。”
薛姨妈擦把眼泪,抽泣道:“姐姐我可就信你了,蟠儿原不成器,这次被连累坏了名声,恐怕亲事难论,我后半生就依靠宝丫头了。她若再出事,我真是,唉!”
王夫人递上丝帕子,笑道:“说什么丧气话,且等着享福吧!”
却说宝钗聪慧之人,薛姨妈谋求宝玉这门婚事,虽没明说,宝钗却早有预感,可以说自进京之前就有察觉。那时薛姨妈屡屡叮嘱宝钗跟前丫头莺儿,强化记忆,宝钗金锁乃是自小就有的,什么癞头和尚说了,须得有玉之人相配云云。
先前宝钗等着选秀,薛姨妈一边积极谋求宝钗进宫,一边打太极,明示暗示放口风,癞头和尚说了,宝钗命贵,以暧昧的姿态稳住了王夫人。
及至小选坏事,薛姨妈开始亲自登场,鼓励宝钗接近宝玉,她亲自披挂上阵,讨好贾母王夫人,想要促成金玉良缘。
宝钗原本瞧不上宝玉,无奈宫闱无缘,不得已求其次,觉得嫁给宝玉也不错。遂任凭母亲谋算,不闻不问,反而乐得顺水推舟,顺势而为。
及笄之日,宾朋满座,贾府这样大操大办,宝钗心里是满足的,得意的,以为稳坐钓鱼台了。
谁料竟然招致媒人蜂拥而至,宝钗探得求亲者身份地位,顿时懵了,自己竟然这卑下吗?只配嫁给庶子吗?
一向自视甚高之宝钗,顿觉受了侮辱。
谁知还有后续,虽然薛姨妈瞒着,莺儿从干娘处探得实信。宝钗因而获悉,母亲的画饼,被贾母当众撕碎了。
宝钗原以为自己降尊屈贵俯就宝玉,定然稳操胜券,谁知却败落了。原以为自己顺势而为,隐身得很好,却不料瞬间被推至风口浪尖。
聪明的宝钗至此方悔,不该频频贾府露面,夜里暗暗好哭了一场。
翌日早起,宝钗求见母亲:“妈妈,贾府住不得了,您让哥哥快些休整房舍,我们立时家去,我们有房有地有产业,何必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薛姨妈却极力反对:“我儿是不是因为媒婆的事情烦恼,且别怕。我已着人放出风去,说你明年方可许婚,媒人再不会上门了。”
宝钗立时明白,王夫人乃是‘拖字诀,’心里好恼:“妈妈糊涂,这话早不出,晚不出,偏这个时候散出来,明眼人一听,就能猜到我们头上,妈妈,您嫌我们丢人的还不够吗?”说着嘤嘤哭泣起来:“婚姻之事,父母做主,原不该我女儿家自己说嘴,可是如今这样,也顾不得了,想如今贾府,并不由姨母做主了。宝玉也一改之前懦弱,混不理人,老太太又有这番话,显见针对我们,我们还上赶着巴结,住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
薛姨妈却道:“我儿勿恼,宝玉小孩儿脾性,且看你姨妈面上。”
宝钗含泪摇头叹道:“姨妈这是空口说空话,根本就是在推诿我们,妈妈,您听我劝,明儿就让姨妈写下欠条,我们立即搬家,这里我一日也不想住了。”
薛姨妈损失了许多钱财,岂肯死心,搂着宝钗劝慰:“你姨妈虽然如今被架空,可她到底是贵妃之母,是宝玉亲娘,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由不得宝玉心思,老太太也难作梗。你姨妈已经答应了我,明年一定会有结果,我儿放心好了。”
宝钗虽然觉得贾府世家大族,能嫁宝玉也不错,可是委实忍不下这口气,泪流不止:“妈妈不要执迷了,我观姨妈自根本就对我们没真心,尤其上次三万银钱没得手,就更不堪了,若不是欠我们银钱,恐怕早就翻脸,妈妈因何还要信她呢?”
薛姨妈想说这次不同了,自己已经拿了五万银子与她修复了关系了。可是想着宝钗上次谏言,薛姨妈忍下没说,只是一再保证:“我儿别伤心,万事有妈妈打点,你姨妈说一年,我们就等一年看看,反正十六岁也不算大,明年若再无结果,我们再做道理。”
宝钗虽然口才滔滔,终究劝不回中毒太深薛姨妈,只得罢了,委委屈屈住下了,只是自此称病不出,暂避锋芒。
世上之事,往往就是这样,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辞官回故里,有人星夜赶科考,如今,愁得薛宝钗母女,欢喜的是贾母凤姐与迎春,赶科考的却是杜梁栋。
二月九日,杜梁栋下场,宝玉那一日起身,带了迎春替杜梁栋准备的点心吃食,以及换洗衣衫鞋袜,亲自把杜梁栋送进了龙门。
迎春自此日始,早晚清水为祭,一炷心香,祷告上苍,请求赐福于杜生。
二月十五,凤姐出月。
贾府这次满月酒办得空前隆重,所有与贾家往来的亲朋故旧,贾琏遍撒请柬。
京中与贾府有交情王府,当年八公府,贾赦贾政同僚,贾琏狐朋狗党发小儿,鲜衣怒马齐齐来贺。
男客们自有贾赦贾政贾琏贾珍宝玉陪着,在大厅坐席饮酒划拳看戏,女客们则在贾母上房花厅摆席,吃酒、看戏、聊天。总归是女人成堆闲话多,家长里短,津津乐道,比穿戴,比老公,比门第,比权势,比财力,也比哪家孩子更聪明。
却说凤姐,一早沐浴更衣,平儿忙前忙后,帮着凤姐梳妆打扮。凤姐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打扮得艳光脂粉,神采飞扬,新嫁娘一般。亲自抱着儿子,喜滋滋来至贾母上房,会见宾客。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尤氏婆媳、三春姐妹、黛玉、湘云、宝钗坐镇陪同,凤姐怀抱儿子,笑颜盈盈接受亲友故旧道贺。
亲友们一一上前观看这位正月十五出生,贵妃姑姑赐名的富贵公子,无不交口夸赞,说哥儿生得宽额饱满,鼻梁高挺,眼睛黑亮,粉雕玉琢,好福相,好富贵。听得凤姐眉开眼笑,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更是笑容可掬。
凤姐娘家除了三百六十枚红蛋,另有金项圈,金锁片,金碗、金汤匙。宫里贵妃娘娘赏赐了满月表礼,名贵文房四宝一套,四书五经一全套,长命金锁一把,金镶玉玉牌一枚。
贾母贾赦贾政贾珍都有玉器古玩赏赐给小哥儿,三春黛玉湘云宝钗这些姑母也有表里奉上,也难一一表述。
且说满月酒戏只闹了三天方才下地。第一天是贾母掏腰包请酒,老寿星福佑重孙子。第二天是大老爷贾赦做东道。第三天则是凤姐平辈小辈,以及府里所有仆从婆子丫头小厮凑份子。
这凑份子的发起人,原是宝玉、黛玉、湘云、三春兄妹六人,原因无她,他们为了感谢凤姐一向照顾,遂想了这个法子,叫做百家戏,为的是人多福气多,给大哥儿添福气。
他们六人愿意是大头他们均摊,再在亲眷中、府里,邀约倡议,聚集一百人来贺,凡参加之人每人出资六文银钱即可,取意吉祥。
谁料募集之风一放,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