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烟花

狸子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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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道极北之地,冰寒魔原,奠魔峰下,万妖盟会。

    风雪肆虐,奠魔果争夺在即,有意一试的妖族小辈们在彼此看似轻松的交谈中谨慎揣测着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没人注意到混在人群中看似悠闲实则焦虑的何心约。她不时望向奠魔峰顶的红芒,天地间唯有飞雪簌簌声和人们小声交谈的声音。三圣兽——镜魔人鱼、音魔羊和业火魔兽,依然在冰雪之中沉睡,一如既往守护着奠魔果。它们每百年醒来一次,睁眼之际,就必定向这些擅闯奠魔峰禁地的狂妄之人展示其圣兽威能。

    在这冰寒魔原的深处,气温低得诡异,她不得不拿出那根寒魄冰晶的发簪,以寒制寒,用这异石的力量抵抗风雪的寒气,如此白衣如纱,穿行于人群之中,倒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时间在不知不觉之中流逝,突然,在某一个时刻,谈话声骤然消失,天地寂寂只余风啸雪簌之声,只见那边,有一人逆风飞来。

    来人肋生双翼,挟卷着些飞雪,青色的羽翼一抖便落了一地。她面容虽然不很年轻,却绚烂而干净。额上垂下一颗泪珠儿般的冰晶色吊坠,双目狭长而艳丽,然而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上却蒙着一层让人难以无视的灰翳,黯淡无神。即使如此,何心约依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是为她而生的——烟花,那般纯粹绚烂却不张扬的好看。

    她收叠双翼,朝众人双手合十,何心约这才看到,她的双手上妖纹繁复,指尖生着如蝎子的尾巴一样的黑色的毒钩,异常残忍而邪恶。

    她仪式一般的朝众人颔首,众人便都同样双手合十,颔首回礼。何心约也有模有样地照着做,低头之际,她敏锐地听到不远处的一个男子对身旁的紫发男孩儿说:“竟然真的是图兰蝎的非目,她不是自从二十年前眼睛伤了以后就很少出现了吗?刖姨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非目微微偏了偏头,正对着声音的出处,那双眼睛像是直直盯着说话的乌井一样。

    虽然明知道她看不见,但乌井还是勉勉强强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背后说悄悄话被当事人听到,总归还是不太好意思。

    “此次奠魔果之争,玫刖拜托我来监察。和以往一样,死生天定,能者得之。”非目缓缓说道,然后朝着奠魔峰的方向,微微弯下腰,说,“打扰了。”

    话音刚落,她就一掌催动风雪,奠魔峰上积雪隆隆崩落,发出震动耳膜的巨响。与此同时,天地间风云突变,一阵阵极其刺耳的声音从奠魔峰的方向袭来,如魔音贯耳,势不可挡。何心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煞白,脑子里的神经像被一根根挑断了似的疼,喉咙里一股铁锈味冲上鼻腔,血立刻就从嘴角淌下来。

    她一介凡躯,如何抵挡得了堂堂圣兽音魔羊的魔音攻击?

    这时,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了,在所有人都开始争先恐后往奠魔峰上冲的时候,她逆人流而行,拼了命的往远处跑去。

    沉睡在奠魔峰厚厚的雪层之下的三圣兽已然苏醒,它们所散发出来的无形的威压不断累积,加在这肉体凡躯之上,何心约再也承受不住,一下子软倒在地,喉咙一甜,又吐出一口血来。白雪之上,瞬间染出一块殷红。

    一跃之间,师罗笙就已经踏上爬满奠魔丝的奠魔峰。他和随后追上来的商子驷和业火魔兽战在一起。青尾落后几步,被音魔羊死死缠住。有些属于有翼一族的妖族企图飞到空中,趁两大圣兽都被缠住之际登上雪峰寻找奠魔果,却被镜魔人鱼一个水灵缠缚之术硬生生压下来,狼狈不堪。

    雪峰之上燃起地狱业火,一旦沾染分毫,血肉骨骼便立马会被灼焦。积雪迅速融化,露出下层黑色的岩石和土壤,然而一根根奠魔丝却依然安然无恙,在业火的灼烧之下,越发坚韧起来。

    三圣兽越来越发狂,被业火灼烧的凄厉惨叫一时间不绝于耳。昔日寂静的奠魔峰,此时已然成为一片修罗场,又像一座无间炼狱,肆意割取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生!镜魔人鱼突然发出一声怪异至极的惨叫!圣兽的尾鳞被一根长刺刺破,那张仿佛人脸一样的脸上,五官瞬间扭曲变形。

    爬满整座奠魔峰的奠魔丝突然像受到某种召唤似的,张牙舞爪地扭动起来。原本极细的奠魔丝迅速变长变粗,生出骇人的尖刺,狂躁地舞动起来,一时不察的很多妖族都在一瞬间被刺了个穿心透,破碎的血肉哗啦啦淌成一地。

    生出尖刺的奠魔丝,仿佛恶魔的头发,砍不断,挣不脱,不断勒紧,深深刺进肌肉骨骼之中,狂舞着拉出一地温热的内脏和血肉。

    何心约脸色始终煞白,指尖也因为手握得太过用力而泛白,她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然而一瞬间,像是错觉一样,她觉得地面也在颤动。

    何心约艰难地爬起来,却发现脚下的地面确实在剧烈地颤动,沉闷的声音从地底深处传来,覆盖在地面上的厚厚一层积雪一蓬蓬跃进龟裂的巨大地缝中。她看向奠魔峰的方向,裂纹从奠魔峰脚下以令人恐怖的速度蔓延过来,她还来不及看清楚奠魔峰之上的情况,她脚下的冰层就“咔嚓”一声断裂了。脚下一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她的整个身体就在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的拉扯之下急速往下掉。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巨大的地缝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她不知道这一掉,自己会不会砸个粉身碎骨,就这样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晕厥了过去。

    人对时间的感知在这个时候变得犹为不可靠,她不知道自己掉了多久,掉了多深,只觉得混混沌沌的,整个身体就像散架了一样。背部似乎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骨骼被硌得生疼,即使如此,她还是很庆幸自己没有被摔死。而没有力气睁开眼的她,对自己此时的危险处境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