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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的夜晚非常寂静,我感觉已经困极了,在车老板“海仓”的张罗下,我在他家匆匆吃过简单的晚饭,便让他赶紧给我安顿一个歇息的地方。
可能是一路提心吊胆,亦或是因为长达数小时的高山颠簸,我总感觉骨头就像散了架似的,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倦怠也许是最催眠的“瞌睡虫”,当我一头躺在“海仓”用稻草做褥的简陋的床铺上时,疲乏不堪的我竟然不知不觉很快就酣然入梦,呼呼大睡起来。
这是我这有生以来睡得最香甜最踏实的一次大觉,当然这与我白天的辛苦与劳累是分不开的。
要是换作平常,可能是我有点洁癖的缘故,所以对新环境总是那么异常的敏感和挑剔,因此我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怪毛病,那就是坊间所说的“择床”,一般若如遇到这种情况,那一晚,几乎都是与星月作伴彻夜难眠的。
清晨一抹淡淡的曙光从空洞的窗棂间透进了这漆黑的小屋,我被此起彼伏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和和山涧小溪的潺潺流水声所惊醒,一阵阵漫山遍野的花香在习习在微风中扑鼻而来,山村的早晨竟是若此的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在“海仓”家吃罢早饭,他因为急着马上就要出车去城里,于是,赶紧领上我到小卖部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垂直距离大概也就是个四五十米的样子,到了那家的院子前,主人还在睡懒觉,没起床呢!“搭耙……搭耙哥!你个懒东西,昨夜又上那家小寡妇的门了呀?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海仓趴在东厢房的窗户上,朝着里大声的吆喝着,“俺着急着发车呢!你一会去鹰嘴崖挖药,别忘了给我带个客人去土麝岭老马家哟!”海仓嘱托道。
回过头来,海仓又给我撂下了一句话:“搭耙早上就上山挖药材,你死守着他一块去,千万别自个给耽搁了啊?”他刚说完,没等我回答,便急急忙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海仓”兑现了他的承诺,如今有了向导,我上土麝岭就不会迷路了,我安心安意地在“搭耙”门前一边欣赏着大自然清晨的美景,一边静静的老老实实地等候着采药人带我上山。
大约一袋烟的功夫,只听“嘎吱”一声,门轴僵硬的旋转开两扇门来,从里面
走出一个尖嘴猴腮,长着一对黑森森的大板牙的中年男人,这经年累月的牙色,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是“一杆”年份不短的“老烟枪”了,现在我终于知道了“搭耙”可能只是这家伙的一个绰号而已,因为这两颗有碍观瞻的大板牙,一眼望去的确很像农人田间耙地用的“搭耙”。
“仓娃子这龟孙,催命鬼似的,大爷俺也不急着出车,真是的!“搭耙”一边耸肩提裤,整理着衣衫,一边在嘴里自言自语的叨咕着。
“啊!恁是……是海仓家的客人?是恁要上土麝岭老马家,是……是吗?”搭耙睡眼惺忪的跨出门槛,这才看清我直挺挺的就站在他的面前,目光炯炯的瞅着他。
“哎哟!这不是马宇那哥们牛……牛栓子嘛!”
“哇!搞了半天,你不就是马宇的表舅吗?”这一瞅可不要紧,我和“搭耙”几乎同时惊讶的叫了起来,原来,眼前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去年因为调戏山西女人蹲了六个月的监牢,回到老家不久的“大板牙”,难怪我一眼瞅着这人咋这么面熟呢?真是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世界竟是若此渺小,这里不遇那里遇呀!
“稀客……稀客呀!快……赶紧屋里坐,栓子!”看到远道而来的我,大板牙倒是显现出十二分的热情来,也许在他心里,他还感激着我们当初劝他投案自首的那份人情呢!要不然他还在仓皇的逃亡路上呢!哪敢回到他豫北的老窝独享“清福”呀?
大板牙原来是一个老光棍,家里徒有四壁,几乎没有一样值钱的摆设,就连唯一的一张座椅都还是瘸腿的,极度的贫寒,渲染着山村里除明媚风光以外的另一种破败光景。
除了外出打工,留守在大山深处的大板牙和其他村民一样,唯有依赖狩猎(国家明文规定的野生动物除外)和采挖草药为生,一般早出晚归,往往要攀爬到离家数十公里以外的大山深处,才有可能有所收获,倘若偶遇极端天气,那他们只能在岩洞里过夜,生存环境极其恶劣。
太阳光刚刚红山的时候,我们准备上路了,前些天山里下了大雨,山坡里非常湿热,山蚂蟥肆虐,大板牙拿出一双深筒胶靴给我穿上,“只有穿上这玩意,你才能摆脱蚂蟥无休无止地纠缠和叮咬。”大板
牙告诉我,“不过,走一会你的脚可能会很难受,因为里面不透气,但你无论如何都要忍着,要不然根本没法上山去的!”大板牙瞅着我好像有些畏葸不前的样子,不知道是当真还是当假的“吓唬”我道。
土麝岭在鹰嘴崖下面,是大板牙采挖名贵中草药“石斛”的必经之地,我在海仓的小卖部给马宇的孩子们,买了些火腿肠、面包、饮料等一些简单的食物,便匆匆跟在大板牙的屁股后面,咬咬牙,向着绵延起伏的崇山峻岭坚定的出发了。
土麝岭地处陕豫边境交汇处,山高林密,几乎人迹罕至,大板牙带着我一边行进在茫茫山野中,一边给我讲述着爬爬虫马宇的苦难身世……
马宇本姓高,哇!竟然是我的家门,五百年前跟我还是一家子的呢!他也不是这马家沟的人,是后坡(当地人习惯于把土麝岭背后的陕西地界这样称呼)一户高姓人家的遗腹子,家里实在是太困难,又摊上丧夫这样的倒霉事,祸不单行,家里已经有好多天都接不开锅了,眼见饿得皮包骨的马宇已经奄奄一息,马宇的母亲没办法,只得一狠心,把年仅八个月大的他,用竹筐装上,放到土麝岭的树杈上,她妈知道,这里常有前坡的豫北药农和猎人出没,哪个年月只有赶山人家境稍稍好一点,才能够有一口饭吃,她成心祈祷着他们能够给马宇捡回一条活命。
在土麝岭西侧山麓,有一家老猎户,世代靠狩猎为生,男主人叫马年生,姓马,不是马年生人,据说他母亲大年三十生下了他,因此而得名。
马年生因为久居深山老林,一直没有娶上媳妇,四十大几上才讨了一个后坡的哑巴女人做老婆,夫妇二人一直没有生育,马年生没有上过一天学,但是,他从小就跟随父亲在山野里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打猎的好功夫,是远近闻名的狩猎高手。
话说有一天,马年生在土麝岭追击一只受伤的香獐子,在通往后坡的林道上,无意间看见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放着一个竹筐,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一阵阵婴儿的啼哭,一只金钱豹正循声蹿上树枝,情况万分危急,千钧一发之际,马年生来不及多想,放弃了猎取受伤的香獐,调转枪头,瞄准了张牙舞爪呲牙裂齿的大花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