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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凌峰你认罪吗?”审判长的声音洪亮威严。
“我不服……既然侯必蛟(侯三)没死,法院就不能认定我犯有故意杀人罪。”高凌峰高昂着头,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被告人可以陈述你的理由和事实依据!”审判长见高凌峰不服判决,给了他一次为他自己辩护的机会。
“侯必蛟是个地痞,他当时差一点就要撞上婴儿车,婴儿车上有婴儿,旁边还有推车的老阿婆,如果我不及时制止他,就会出人命,而且是两条人命啊!……”高凌峰情绪激动,嘶哑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
“下面请公诉人提问!”审判长提示。
“被告人,你知不知道,人体的头部是人体的要害部位呀?”一个年轻的女检察官,扶了扶镜框,用平和的语气向高凌峰发问道。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用甩棍抽打侯必蛟,你不知道这样做后果的严重性吗?……暴力击打人的头部会导致对方瘫痪或死亡!”
“因为他之前辱骂过我!”
“你的意思是说,侯必蛟对你挑衅在先,你当时是挟有私愤才下手这样做的,……对不对啊?”女检察官步步深入。
“……”高凌峰沉默了,一时回答不上来。
“我再问你一次,被告人,你当时是故意这样做的吗?……你认为这样做你很解气是吗?”
这话有道理,高凌峰感觉说道自己的心坎上去了。面对检察官的追问,他镇定地回答了一句,“是的!”
“报告审判长,我的问话完毕!”女检察官结束了与高凌峰的对话。
“休庭!”审判长咚地猛敲了一下法槌,大声宣布休庭,然后起身离开了审判席。
……
“……经合议庭商议,现在公开宣判如下,全体起立!”审判长开始庄严宣读起判决书来:
……
被告人高凌峰在小区执勤期间,因停车问题与原告侯必蛟,又名“侯三”发生争吵,后被告人高凌峰手持甩棍追撵受害人候必蛟,用甩棍猛击其头部迫使其停车,被害人因头部受到重创,导致全身瘫痪至今,……
以上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判处被告人高凌峰,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四年,犯窝赃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两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效刑期十五年……
驳回被告人高凌峰的其他诉讼请求,维持原判,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我冤枉啊!我不服……我要上诉!……”高凌峰双手被铐,拼命地挣扎呼喊,被数名执勤法警强行拖拽出庭。
……
“我要上诉……我要上诉……我要上诉!……”高凌峰疯狂地高喊着,扑通一声巨响,从上铺重重地摔落在地上,额头上顿时渗出一股殷红殷红的鲜血来。
原来,高凌峰又开始做起了噩梦,他的脑海深处,依然萦绕着那场可怕的庭审场景。
“他娘的!……半夜三更的,嚎丧呀?”犯人大组长“鬼见愁”胡顺,见新瓜秧子(新来的)从床上摔下来,怕监舍出事
,嘴巴里骂骂咧咧地,赶紧起身跑过去查看个究竟。
“就你小子这逼样,还他妈想上诉?……老子还想上吊呢!政府没有一枪崩了你,就算便宜你小子了!捞回了一条小命就算保本,别他妈不识相呀!”胡顺用脚踢了踢一动不动的高凌峰,挖苦道。
“头儿,这小子磕破了头,……出血了!”高凌峰下铺的一个小个子犯人被惊醒,慌慌张张地翻身下床,扶起昏迷不醒的高凌峰抬头一看,见他满脸是血,吓得尖叫起来。
“你他娘的是头猪呀?……还不赶紧捂住,老子去值班室报告去……”“鬼见愁”见状,以为高凌峰没气了,这下也慌了神,撂下一句话就撒开脚丫子往六分监区值班室跑去。
小个子犯人手忙脚乱地从床头柜上胡乱地拽了一大把手纸,一把摁在高凌峰的额头上,好歹总算是把血给止住了。
听说新来的犯人出“大事”了,盛志鹏和曲凡逊丝毫不敢怠慢,抓起桌上的对讲机就直奔监舍。
高凌峰被紧急送往了监区医务室救治……
高凌峰这一摔可不轻松,颅内轻微脑震荡,额头撕裂,被缝了十几针。
这件事在监区震动不小,新犯初来乍到就出了问题,这可是监区的大忌啊!
“乱弹琴!这才刚来几天,就出这号事,是想自杀……还是故意闹监呀?……你给我查清楚了写一份报告亲自交给我!”??一监区监区长程枫听完盛志鹏的汇报,当场就劈头盖脸地把他训斥一通。
“胡顺,你当时是最先被吵醒的不是?你又是犯人大组长,一定要把当时的真实情况一五一十地交待清楚,高凌峰当时都说了些什么?……他到底是怎么从床上给摔下来的?”盛志鹏挨了监区长的斥责,回头就揪住“鬼见愁”胡顺不放,他在第一现场,又是分监区的犯人大组长,这事儿他能脱得了干系吗?
“盛警官息怒!……让我再好好想想吧!……这小子好像是自个儿不小心摔下来的,他当时嘴里还发疯地直嚷嚷着什么要上诉……”胡顺见盛志鹏有些生气,不敢得罪他,于是强堆起满脸笑容假装迎合,点头哈腰地回答道。
“上诉?……”盛志鹏和曲凡逊惊讶地问道,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是啊!这有什么稀奇的呀?这不都是常有的事儿吗?……你们要是不信,我把蝌蚪……不……卢晓西,卢晓西叫来,他住高凌峰下铺。”胡顺觉得自己说漏嘴了,他不明白狱警们对“上诉”这个在犯人眼里并不稀罕的问题,为何若此敏感?特别是对这个刚收监的新犯。
他要把卢晓西找来,当面对质,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并没有撒谎说假话。
其实,包括盛志鹏和曲凡逊这两个一线的狱警,他们也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这事儿,上面会特别较真。
因为,在高凌峰入监前,三监狱监狱长章凯就接到法院的通报称,这个新判决的杀人犯高凌峰不服判决,可能会在入狱后继续上诉,或者有由此可能产生的过激行为,这个问题,无疑会给监狱的监管秩序和安全,带来极大的隐患,就像一枚隐形炸弹一样,深深地埋藏在六分监区,因为没有人会知道它什么时间引爆。
因此,章监狱长召集狱政科和一监区的负责人,开了一个紧急的内部保密会议,把六分监区新犯高
凌峰列为三监区重点看押的罪犯。
高凌峰因意外受伤,获准在监区医务室里病休,盛志鹏命令“蝌蚪”负责照料他,因为他俩睡上下铺,按理也算得上是半个邻居了。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隔壁有点事,邻居肯定得搭把手不是?
其实,曲凡逊也看出了一点门道,盛志鹏之所以让卢晓西去“服侍”高凌峰,说白了,是有意识地把他安插在高凌峰的身边作耳目,“蝌蚪”啥都不是,就是盛志鹏手掌心里的一枚棋子。
“蝌蚪”卢晓西是个诈骗犯,大头细身杆,身高跟武大郎差不多高,一米五估计都还够不着,这家伙不仅人生得矮小,而且骨瘦如柴,好像从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似的。
再加上入监成了犯人,被??强行剃了光头,卢晓西有个习惯,走起路来跟女人似的,喜欢忸怩作态搔首弄姿,远远望去,活脱脱就是小河沟里摇头摆尾的一只“小蝌蚪”。
“峰哥,你刚来三监,一开始肯定不自在,慢慢熬吧!时间长点了,慢慢就会好的!”论年岁卢晓西比高凌峰小,“蝌蚪”嘴巴甜,又会哄人,在六分监区里人缘混的不赖。
“谢谢你!蝌蚪,……唉!要是我昨晚摔死了就省事儿了,也不用劳驾你端水端尿地张罗着,实在是不好意思,跟你添麻烦了卢老弟!……”高凌峰才来六分监区没几天,还没有摸清卢晓西的真名,只知道同监的犯人都呼来唤去地管他叫“蝌蚪”,也有叫“卢蝌蚪”的,大致上他知道自己这个下铺邻居可能姓“卢”或是“路”。
这是高凌峰在六分监区第一次正面和人说这么多话。
“说啥呢?咱们现在可是难兄难弟了!还客气个啥嘛?以后有什么事儿,您就吱个声得了峰哥!但凡我卢晓西卢蝌蚪办得到的,我绝对义不容辞!”卢晓西一门心思地想拍高凌峰的马屁,是有目的的,他得圆满完成盛志鹏盛警官私下交给自己的任务。
“啊?你叫卢晓西?都来这地好多天了,我今儿个才知道你的大名呢!……卢……晓……西,这名好哇!贼响亮了!”在东北时间呆的太久,高凌峰的口音几乎完全被同化了,满嘴一口地道的东北话。
“敢情您是东北人?峰哥,……”别看这卢晓西年龄不大,人家可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单凭高凌峰的这几句话音,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唉!……都别提了!不就是摊上了这档子事儿,逃在外面流浪呗,最后跑到东北落了脚,……苦苦躲了七八年呐,这不,一唠嗑就习惯了东北话,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真他妈不值当呀!”高凌峰越说越来气,越想越伤心。说着说着,止不住老泪纵横。
“峰哥,没啥!别难过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命在,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凡事想开点,该吃吃该喝喝!……今朝有酒今朝醉嘛……”卢晓西见高凌峰有些失态,赶紧起身给他倒来一杯白开水,小心翼翼地递到他的手上。
二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到了饭点儿,“峰哥,您就搁这好生息着,我这就去给您到伙房打病号饭去,今晚有红烧肉丁呢!管叫你牙馋死耶……”卢晓西说完,扭动腰肢,像一只蝌蚪似的“漂游”而去。
病房里一下子清净下来,只有墙壁上那只老旧的时针,还在絮絮叨叨永无休止地走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