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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凌峰人高马大,又是因暴力犯罪入狱的囚犯,被盛志鹏有意分配到六分监区装卸车间下苦力,每天不停地装卸成吨的布料和囚衣成品。
用盛分监区长的口号来说,这就叫做“洗心革面”,“脱胎换骨”。
江城第三监狱,是一个工业监狱,属于劳改企业,在经营市场上,对外则称之为“江城新生制衣厂”,负责来料加工和囚衣的制作。
高凌峰和纵火犯“阎老墉”仇家墉分在一个组,“阎老墉”是个偷奸耍滑惯了的家伙,在执勤狱警眼皮子底下监视时,他总是装作十分卖力的样子,一旦脱离了狱警的视线,这厮就变着花样偷起懒来,不是一会儿故意叫嚷着肚子痛要去放茅??,就是一会儿又大呼小叫地自己脚崴了什么的,要不就是找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躲着睡大觉。
这天九分监区等着要布料赶制一批囚衣,因为,订单上交货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
装卸组的犯人组长“霍瞎子”霍年松,是一个膀阔腰圆的莽汉,别看他獐头鼠目,却是一个力大无穷的家伙,干起力气活来无人匹敌,一两百斤的东西在他手里,就像猴子耍皮球似的,玩得溜溜转。
高凌峰有眼色,勤快,干活扎实,“霍瞎子”对他很是看得上眼。
装卸组一共只有五个犯人,在九分监区布匹仓库,成捆的布料刚刚卸下了不到一半的时候,“阎老墉”突然倒地,大声哀嚎起来:“哎哟……我的腰哟……我的腰给闪了……哎哟喂!……”只见这厮捂住腰杆,“痛”得满地打滚。
“狗日的,关键时候总是掉链子,他娘的!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呢!”霍年松的肩膀上还扛着一大捆沉重的布料,他撇过脸去瞟了一眼躺在地上耍“猴把戏”的仇家墉,“我说阎老墉,你他妈就别跟老子装蒜了,赶紧给老子滚起来干活去吧!这活还刚刚开始呢,就打鬼主意,想溜边混过去,他妈门都没有!”霍年松是个抢劫犯,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之前他与仇家墉在六分监区也曾干过一仗,听说当时把仇家墉打得是满地找牙,是“鬼见愁”出面调停,才把他俩给拉开的。
仇家墉吊儿郎当,在六分监区懒散惯了,除了“鬼见愁”胡顺和莽夫霍年松,六分监区犯人里没有谁能够降得住他。
不得已,盛志鹏使了一个阴招儿,故意把仇家墉调到霍年松“治下”的装卸组,听候“霍瞎子”的调遣,盛志鹏把这一招自诩为“钟馗打鬼”,他说“阎老墉”仇家墉虽是“鬼头”,可翻脸不认人的“霍瞎子”霍年松就是专门收拾厉鬼的“钟馗”,这就叫做“羊肉炖萝卜,一物降一物”啊!
消极怠工做贼心虚的仇家墉,本打算蒙混过关,躲过这场皮肉之苦,不想被他的死对头霍年松一眼识破,无奈之下,只得悻悻收场,乖乖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旧仇未报,又添新恨,恼羞成怒的仇家墉心里那肯服输,该死的“霍瞎子”,不但在新犯子面前出足了自己的洋相,还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哼!这口恶气老子咽的下去吗?
“阎老墉”越想越气,顺手从地上抄起一根隔板,使出浑身的力
气,猛击霍年松的双腿。
“霍瞎子”猝不及防,“哎呀!”一声,一个趔趄,连布带人,摔了一个四仰八叉。
仇家墉杀红了眼,哪肯就此罢手,他大步冲上前去,抡起木板就要劈向倒地不起的霍年松。
眼看“霍瞎子”霍年松性命堪忧!
救人要紧啊!
说时迟,那时快。大汗淋漓的高凌峰见状,赶紧扔下肩上的布料,一个箭步冲过去,全身跃起,飞起一脚,将“阎老墉”手中的木板踢得凌空旋起,重重地跌落在一丈开外的空地上。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是仇家墉始料未及的,随着巨大惯性力的冲击,他也无法把持住自己身体的平衡,摇晃了几下,身体向后倾斜,摔了一个倒栽葱。
两个个头小的,在车上打下手的犯人,看得目瞪口呆,天呐!太吓人了,除了在武打片里见过这种场面,现实生活中,他们可是头一回撞见呀!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言不语老实本分的高凌峰,居然还有这么好的身手,真是深藏不露啊!
两个在车上观战的犯人交头接耳,用手对着高凌峰不停地指指点点。
储备仓库有犯人斗殴,外勤值班狱警闻讯赶来,远远看到了高凌峰飞腿踢打的“激烈”场景,以为他就是这场内讧的始作俑者,立即高声对他发出警告:“住手,抱头蹲下,否则我们要使用警械了!”三名狱警一拥而上,将高凌峰死死按倒在地,一个狱警掏出手铐,不由分说地将他铐了起来。
“你们抓错人了!……”高凌峰自觉倒霉,拼命挣扎不止。
三名狱警哪里肯松手,众人合力,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把这个“大块头”塞进了囚车。
这三名狱警当中,有一名是九分监区带班的狱警薄焱,直到到了监区惩戒中心,薄焱这才知道,眼前自己亲手抓过来的聚众斗殴犯,竟然就是六分监区“臭名远扬”的故意杀人犯高凌峰。
薄焱同惩戒中心的狱警办完交接手续,“哐啷”一声,高凌峰就被推进了黑咕隆咚的禁闭室。
薄焱并没有立即离开,高凌峰口口声声辨称当时他们抓错了人的话,依然在他耳边回响。
难道我们真的抓错人了?薄焱努力地回忆刚才赶到现场时的场景,一个犯人高举着木板,地上还哼哼唧唧地躺着一个犯人,问题是明明看见高凌峰飞起一脚把木板踢飞,不过,凭良心说那个手持木板的犯人,并不是高凌峰给踢倒的,而是被木板的惯性力给冲击倒地的。
高凌峰没有直接伤人,作为一个目击者,作为一个值班狱警,应该实事求是,一切必须以事实为依据,薄焱觉得此事有失偏颇。
不冤枉一个好人,绝不放过一个坏人,这应该是一个公正的执法者坚定不移的立场和原则。
薄焱有些懊悔,想对自己亲手经办的这起犯人打架事件纠错。
“对不起!刚才上报惩戒的笔录有误,我想跟高凌峰谈谈,了解
一下事情的原委!”薄焱转身找到惩戒中心值班狱警,要求暂缓对高凌峰实施禁闭处罚的决定。
“可以,薄警官,不过你谈完话之后,人还是要暂时先扣下来,等狱政科定性了,下结论后再处理吧!”惩戒中心的值班狱警给了薄焱一个不疼不痒的答复。
禁闭室是一个狭小的空间,除了一张简易的铺板,这不能称作“床”,和马桶外,徒有四壁冷冰冰的水泥墙。
斗室里光线昏暗,只有从一丈多高的铁窗里透进一似可怜巴巴的亮星来。
压抑,窒息,束缚感,纷至沓来,既便是一个没有病的人,在这里久了,也会被关出一身病来。
自己怎么总是这么倒霉呢?我到底招惹了谁呀?……
往事不堪回首,高凌峰蹲在墙角里,抱头沉思。
突然,禁闭室的门哐啷一声打开了,“高凌峰,出来,薄警官有事找你谈话!”惩戒中心的一名值班狱警,打开了铁门,重新给高凌峰戴上了手铐,把他带至惩戒中心隔壁的审讯室里。
“我叫薄焱,是九分监区的值班狱警。”薄焱见到高凌峰,首先给自己作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狱警,他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粗壮,一眼看去,身体的上下比例很协调,好像都是一样“整齐对称”的。
“高凌峰,我想我们可能做错了什么,你把你刚才在九分监区储备仓库打架的事儿详细地说一遍吧!……”介绍完毕,薄警官开门见山,直接切入主题。
原以为监狱里是一片没有天日的地方,薄焱短短的一席话,瞬间点亮了高凌峰残存在心目中的那点苟延残喘的希望之光。正义和良知,依然顽强地生长在这片被世人遗忘的角落里。
高凌峰的眼眶湿润了!
……
“若此说来,很惭愧,高凌峰,实在是对不起了!你先委屈一下,我这就去把你的情况向狱政科反映,相信很快就会还你清白的!”聆听完高凌峰的陈述,薄焱内心波澜起伏,他暗暗钦佩起高凌峰的侠肠义胆来,看来,曲凡逊所说的没错,这是一个不是罪犯的“罪犯”,更不是一个坏人,他是一个有骨气的男子汉,他一定是有冤屈的。
“哦!顺便告诉你,你们六分监区以前新来的管教曲凡逊是我警校的同学??,我也听说过你上诉的事儿,我们表示很同情,若果有用得上的地方,碰到我的时候可以告诉我,兴许我也能够帮到你呢!”薄焱作完笔录,起身离案,临走友好地对高凌峰说道。
“啊?您跟曲警官是同学?这太好了!太感谢您了!我和曲警官是同一天来六分监区的,他是个好人,好警官呀!”高凌峰做梦都没有想到,薄焱竟然是曲凡逊警校的同窗,而且眼前这个略显腼腆木讷的小伙子,同曲凡逊曲警官一样,是个热心快肠的好警察。
这对于深陷囹圄处于孤立无援的高凌峰来说,这真是太幸运了!
人生无常,“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