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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婉闻声只觉得心头绞痛难持,这么些年以来,她在宫里唯一的信念便是振兴文家,但而今,文家却要因她而亡了吗?文婉紧皱着眉,可那已经干涩的眼眶流不出泪水,就连愤恨的目光都有些浑浊黯淡。www.Pinwenba.com
文婉无力的张了张嘴,虚弱而低哑的声音艰难语着,“冯落樱,你果然才是最狠毒之人……”为何不让她死在那人怀里?为何要利用她摧毁文家,为何,直到最后,情也好,势也好,她都输给了那人,且一败涂地……
她不甘心,恨不得冲到翔凤宫将那人生生撕烂,可她又是那样的无力,无力到任由别人在她的脖子上缠了白绫,任由那几乎要断裂般的痛楚袭遍全身,她却连挣扎的余地也无,只能渐渐失去力气,失去呼吸,最终一切归于平静,就好似她从未来过这个世间一般,她爱的,恨她入骨,她护的,因她而毁,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爱上皇族,更不会入宫为妃,这样,她是不是可以幸福一些?
只可惜,一切都不能再重来了……
如意处理完钟粹宫的事,便返回了翔凤宫复命,可等待她的却是已经收拾妥当的行李。
如意怔怔的看着冯落樱亲自为她打包好衣裳首饰,“娘娘这是做什么?”
冯落樱低着头,只微浅勾唇,“我已经让贤妃为你在宫外置办好了住处,也让尚宫局将你的官籍取出,而今你已不再是奴籍之身,你自由了。”
如意闻声却是有些神伤,千言万语,终化作一声低唤,“娘娘……”
冯落樱收拾好东西,转而笑看着如意,微眯的眼中有藏不住的水气朦胧,强忍了哽咽,轻语道,“你为我做了太多事,而今也该还你自由了,十月的婚期近在眼前,该筹备的也已经准备妥当,我已着人传来了袁成,不久之后,他就会来翔凤宫接你。”
如意亦是伤感,“娘娘,再让奴婢侍奉你些时日罢!”
“何必呢,你迟早都是得离开的,而今我月子也已过完,你也不必再费心劳神了,好好歇息,等待良人迎娶就是了。”冯落樱将收拾好的包袱递给了如意,“宫外也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下人是徐家挑的,你若是不喜欢,便自个换了罢,其他的东西我会让史勇收拾妥当后再给你送去。”
“娘娘……”如意眼眶酸红,清泪莹莹。
冯落樱失笑间绣帕为她拭了拭泪,“你如今是御林军首将的准夫人了,言行举止皆影响着他的颜面,这般哭哭啼啼怎么好?”
“奴婢舍不得娘娘……”
“傻丫头,你已经不是奴婢了,再说了,日后又不是不能再见了,你成亲之日,我还得去喝喜酒呢。”冯落樱微勾笑唇,安慰着。
其后未久,袁成终是来了,依旧是少言寡语的老成神情,对着冯落樱弯身行了礼,冯落樱将如意往袁成的身边轻轻一推,“去吧。”
如意听得她语气中的哽咽,一时间也是泪流不止,冯落樱见状只得看向袁成,“快些走罢!”言罢随即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袁成迟疑的看着如意,微微低眸,“走吧,你越是耽搁,皇后娘娘越是难过。”
如意强忍了眼泪,对着屋内行了行礼,复而终是转身走了。
冯落樱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只觉得浑身力气像是被慢慢剥离一般,终是颓然落座,微勾了唇,却笑得黯然,垂眸低语呢喃着,“至少有个解脱的人了……”离开这重重宫墙,外面有朝阳有落日,有山有水有霞光,不会像在这深宫一样,便是烈日灼灼,心里也依旧是凉的。
送走了如意,冯落樱抱着明耀,往宸清宫而去。
彼时正逢墨贺从屋内走出,四目相对,微微一笑,墨贺举步上了前去,却是看着她怀中人儿,“这孩子,长得像你。”
冯落樱微微一笑,“皇上也是这般说的。”
墨贺低了眸,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什,放入明耀张开的小手里,微微一握,轻语道,“物归原主。”
墨贺松开了手,明耀紧拽着那物什,好奇的磨裟着。
冯落樱见得是一枚棋子,当初大钟寺方丈送给她们一人一枚棋子,说是他日会有用之时,而后来,如意也正是凭借着此物,才能联系到墨贺前来靖安支援,如今,墨贺再度将棋子还了回来。
墨贺微微勾唇,明朗的笑容比秋日更加暖人,“不论何时,我都在。”
冯落樱微怔了神,心下有着说不出的踏实,便亦是浅浅笑开。墨贺终是走了,冯落樱看着他的背影失神,他们之间不言谢字也不怀歉意,似淡薄如水,却又那样的刻骨铭心,她想,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有墨贺这个人,亦不会忘记一颗棋子的意义。
相救于危时,不仅是她助他得北戍王位,也不仅是他为她带兵南下,这也许会成为北戍王族与靖安皇族之间的特殊牵绊,不论何时,棋子胜过圣旨。
不知多时,冯落樱怅然回神,却是兀自一笑,心中原本的沉凝和阴郁都已烟消云散,再转身看向宸清宫时,冯落樱微眯的眼中清明了几分,她终是低下头,三分笑意看着怀中小人儿,“耀儿,我们去等着父亲可好?”
明耀懵懵懂懂,红嫩的小脸笑得并不算多好看,却极为灿烂。
冯落樱转身走了,不带一丝迟疑,但她走去的方向,却并非翔凤宫。
屋内,石全奉茶入屋,“皇上,皇后娘娘来过了。”
朱佑祁微见皱眉,来过了,说明来了,但现在已经走了。
朱佑祁一言不发,似对面前的奏折全神贯注,石全也不多话,将茶水换好便往外走着,只待得行至门前,方听得身后一声沉语,“去哪了?”
石全眸色微亮,却只是转身颔首,“奴才也不清楚,只是好像并非翔凤宫的方向。”
朱佑祁低眸锁眉,心下不断猜测着她的来意,而后又苦思悯想她离开的原因,可思绪却像是一团乱麻,他越是细想就越是紊乱,终是烦躁的将奏折拂至一边。
而雍华宫,冯落樱将宫人都留在了外面,独她怀抱着明耀迈入其中,细说起来,这处禁宫对冯落樱而言意义不凡,是她父亲受难之地,也是她与皇帝相逢之地,冯落樱坐在当初二人聊天的廊道上,看着秋叶飘落,耳边回响起那时的话语,眼前好似又看见了那个谑然笑着的男子,喊着,‘小哑巴,说话’。
冯落樱不自觉的露出了浅笑,可眼底却有些湿润,他们的相遇就好似上天的安排,一个是谋逆罪女,一个是无权之君,在这个浮华而无情的深宫中,他们相遇相识然后相濡以沫,从暮春到隆冬,有过委屈有过甜蜜,但始终坚持着,不离不弃。
而今宿仇得报,大权在握,他们反而忘记了当初的愿望,“星月缀黑夜,晚霞伴夕阳,深情难朝暮,唯愿共沧桑。”冯落樱低声呢喃着,余殇留在眼角,化作晶莹的泪滴。
身后,那人脚步停滞,因她那一声低语呢喃而心酸莫名,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昔日相依相伴的画面,想到她受的那许多委屈,想到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想到了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夜里,她提着灯笼站在夜幕中,双手合掌,闭目呢喃,那样的虔诚。
“阿樱……”他轻语呼唤,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她一般。
她闻声微滞,复而却是唇角微勾双目垂泪,他终归还是追来了。
怀中明耀眨巴着眼,却望着身后之人,露出了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