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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君寻希望时山延能像警犬一样嗅出关键味道,但是时山延没有配合的兴趣。他端详照片的神情仿佛是在逛摄影展,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进行即兴评价。
刘鑫程拍摄的照片大部分是2156年性侵被害人的照片,和便池墙壁上那些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不同,这些照片更加清晰,它们从各种角度记录着性侵被害人的痛苦。在最角落里,还有几张性侵被害人模糊的背影照,应该是刘鑫程出狱后偷拍的。
晏君寻看到贴照片的透明胶带都泛了黄,缝隙里积满灰尘,角落里还有蜘蛛网。
“他为这件事沾沾自喜,”时山延用手指拨开窗帘,“他向进入他领地的每个人炫耀他的徽章。”
晏君寻俯身,盯着这些照片。
时山延也俯下身,问:“你想到了什么?”
“凶手来过这里,”晏君寻思考时语速很慢,像做题似的拆分着捕获到的所有信息,“他在这里有强烈的存在感。”
房间的最强的违和感是这里根本不像刘鑫程住的地方,他在这个房间里仿佛只拥有这扇窗户和这间卫生间。地面很干净,灶台也很干净,连垃圾桶里的垃圾袋都被带走了,说明凶手非常谨慎地在处理痕迹,但是他却没有碰卫生间和窗户。
晏君寻直起身:“我要看完所有房间。”
* * *
普利小区的环境要比惠合小区好很多,虽然也是老式楼房,但整体不算破败。它的楼房排列非常规整,为了看起来更有科技感,当初建造时选择了用玻璃装饰外壁,所以小区物业费相对较高。小区门口是成排的商品店,没有专门的停车场,晏君寻的车不好停,绕出了一条街才找到停车位。
“我以为你会观察照片。”时山延在下车前说道。
“我需要氛围,”晏君寻看向他,“和变态共处一室有助于我的思考。”
“了不起,”时山延拉开车门,对晏君寻倏地一笑,“我是说我这种变态。”
晏君寻和变态进了小区,这里的居住环境甚至要比晏君寻的好,人行道两侧还有鲜艳的绿化带,虽然都是数字投影。
二号被害人历建华住在八号楼,连楼层也选在第八层。
电梯有些老,上升时会发出轻微的摇晃声。门开时率先进入眼帘的是辆崭新的山地自行车,它靠在门边,横杠上还吊着一双洗过的旧球鞋。左侧是安全通道,时山延出电梯时看到安全通道的门是开着的。
晏君寻输入了房门密码,在轻柔的“欢迎回家”声里看到了室内情况。
厉建华今年45岁,2151年是停泊区旧轨乘务员,因为多次性侵同轨道路线上的女乘务员被判了七年。他出狱后搬到普利小区,坚持啃老,前几年还有尾随、猥\亵等不良记录。
“爸爸,”室内系统的声音非常年幼,“已为您开启室内恒温,希望您回家愉快。”
历建华的室内系统是停泊监\禁所的前代系统,擅长检测人类心情,可自我调设的范围较小,只能改变声音和语气,没有虚拟投影功能,核心是完全服从主人的命令。
历建华家里的窗帘也是拉着的,但窗户却是打开的,室内有股清新剂的香味。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只招财猫,桌布的边角线对得很整齐。卧室的门没关,床铺也很整齐,各个收纳盒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原位。
十五年前的性侵新闻报道称历建华有性瘾,他的父母早在他青少年阶段就试图帮助他矫正这个问题,但当时停泊区推行的是用抗激素药物进行治疗,比如使用大量的乙烯雌酚来降低性\欲,长期使用会无法射\精,这种办法在现在叫作化学阉割。他的父母因此选择求助心理医生,希望能通过心理治疗来替历建华解决难题,然而效果并不好。
在十五年前那场性侵案发生前,历建华就曾屡次猥\亵旧轨乘客,他用手\淫的方式对性侵受害人进行性骚扰。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在没有独居时,洗脚都要靠爸妈。
“爸爸,”室内系统自动亮起光屏,“视频更新已完成,将为您准备环绕音效……”
“停止系统自主,”晏君寻从卧室门口回过头,“关掉非法视频。”
室内系统沉默了两秒,切换成女播音腔:“好的爸爸。”
音落光屏消失,整个房间都暗下来,空调和各项电器全部关闭。
“停泊区的性侵新闻致力于泄露双方的个人信息,”时山延屈指敲着吧台侧面的鱼缸,那里碰一下就会亮,“历建华的视频库里还有性侵受害者的照片。”
光屏全程只亮了三秒,历建华密密麻麻的视频库里藏着性侵被害人的新闻照片,姓名几乎是一闪而过,但是时山延仍然看到了,这样的视觉记忆和信息捕捉能力在黑豹都属于凤毛麟角。
“有个记者对这种新闻嗅觉灵敏,喜欢用大量照片占据版面。”晏君寻闻了闻卧室的味道,“他最近已经把目光转移到凶杀案上了。”
“你被拍过吗?”
“没有,”晏君寻觉得室内温度有些高,热得他再次拧开瓶盖,“无名侦探没有正脸。”他在喝水前又看向时山延,“请你自己做好自我保护。”
“我喜欢上新闻,”鱼缸的彩光加深了时山延的鼻梁阴影,他看着游来游去的金鱼,“被狙瞄准让我倍感快乐。”
晏君寻喝了口水,说:“哦。”
* * *
历建华的失踪情况和刘鑫程类似。四月十七号晚上开始他的狐朋狗友就联系不到他了,直到一周后物业发现普利小区的排水沟被堵住了,他才被找到几块。房子目前归他住在敬老院的爸爸所有。
历建华没有工作,出狱后就靠爸妈的退休金生活。他在生活上不能自理,他和刘鑫程一样,绝不会主动打扫卫生。人是有个性的动物,只要他每天都住在这里,就会留下大量的个人痕迹。可是晏君寻却在这个房间里找不到属于历建华的个人痕迹,这里干净得像样板房,连地板都亮得反光。
“历建华”仿佛被擦掉了。
晏君寻觉得凶手也来过这间屋子,但和刘鑫程不同,他在历建华的房间里没有放弃任何角落。他喜欢这里的环境,并且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它。
“凶手根本不害怕,”晏君寻看向鱼缸,“他来喂过鱼。”
“人总有几个朋友,”时山延不再玩鱼缸的灯,而是说,“巨婴也有。”
“好朋友如果记得你的鱼,”晏君寻不留情面地说,“就不会让你在排水沟里堵一周。”
晏君寻很在意门锁,不论是刘鑫程家还是历建华家,门锁都是完好的。
晏君寻拨开窗帘,从窗口望出去,外边正对着另一栋楼房的玻璃,傍晚的余晖投映在上面,折射出绚丽的光芒。小区物业做得不错,尽力在维持老楼区的光鲜,连玻璃上的灰尘都擦得很及时,看着比街头的光屏更加透亮。楼层和楼层对列成直线,晚上还有夜景灯,没人能翻窗户进来。
“凶手是走进来的,”晏君寻被光芒晃了眼,皱着眉说,“他有钥匙和密码。”
* * *
两个人从历建华家出来时,正好遇见隔壁的夫妻下班回家。他们目光巡睃,对晏君寻礼貌地点了下头。
男人问:“要下楼吗?”
“谢谢,”晏君寻拎着空水瓶,“下到停车场。”
男人帮晏君寻摁了电梯,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时山延的束缚锁上瞟。
时山延抬起双手,束缚锁顺势滑到了他结实的小臂,他对男人说:“玩具,还挺逼真的对吧?”
“啊。”男人不知道如何接话,尴尬地笑着点头。
时山延拉开两臂,束缚锁间的磁条报了下警,电流立刻打了他几下,不允许他继续拉。他遗憾地说:“不建议你们玩。”
晏君寻已经跨进电梯里,他一手拉住垂在额前的黑发,挡住些许眼睛,一手握住时山延的小臂,把人拽进电梯里。
“分享快乐,”时山延站到晏君寻边上,冲男人挥了下手,“拜。”
电梯门“叮”地合上,电梯开始下降。
时山延把身体歪向晏君寻,真诚地问:“你有什么性\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