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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歧志曾经为了自己的“艺术”而任性过,自命不凡过,不愿意降低自己的格调,和整个世俗人的市场格格不入,而几年的惨淡,让他明白了,自己不是没有面包、光对着艺术就能活下去的。这个世界有它固有的规则,没有人能凌驾于规则之上。
然而他毕竟是有才华的,也是幸运的,所以当他放下身段,来贴近市场,甚至媚俗的时候,声名和收获没有辜负他的努力和忍辱负重。
这使得他现在终于在已过不惑之后,能以“名导”的范儿去苛求演员,去吹毛求疵,甚至偶尔在客观条件允许的条件下,拍一些不那么容易被大众理解的小成本电影。
李歧志看见那与他擦肩而过的男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个月下盟盟主活过来了。
当然……以上这些非常富有浪漫主义色彩和美好的艺术幻想的东西,只是李导烟草中毒以后脑子不大清楚的一厢情愿。盛遥走着走着,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作为一个优秀且经验丰富的警界人士,即使他懒懒散散又走着神,还是感觉到似乎有人在跟踪他。
这跟踪者有点不够专业,盛遥稍微斜了一下眼睛,就通过反光的东西看见了那个留着胡子、戴着墨镜形容有点猥琐的男人。当然,最后一个形容词是盛警官的主观附加。
从经验上来说,一般意欲劫财的人是不会从闹市区就这样盯着一个目标尾随的,而且盛遥自觉的自己这一身休闲装虽然不是地摊货,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大牌的大款“职业装”,应该不属于那种被人一眼相中的肥羊。
曾经被他抓过的犯罪分子打击报复?可能性不大,基本上挨到盛警官的案子,抓起来的不是被一个枪子送去见马克思,就是一辈子把牢底坐穿。再说了,冲锋陷阵的大多都是沈夜熙杨曼这帮猛人,真遇上打击报复的也轮不到他。
那……难道是劫色?盛遥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把,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再次偷偷地瞄了一眼那位其貌不扬的追踪者,心里为自己不招蜂引蝶,反而开始招苍蝇引蚊子的负数魅力值悲愤不已。
李歧志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追着这不知名的男子一路走一路在脑子里过剧本,这个场景应该是什么样的,那个地方应该是什么动作——颇有点走火入魔的意思,突然,被跟着的人一转弯,进了一个小胡同,李导想也没想就跟了进去,结果一抬头……
耶,人呢?
然后李导的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完全没听见对方脚步声的李导一激灵,转过身去,正看见他一直追着的“活着的盟主”站在他身后,以一种带着点审视的眼神,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他:“这位先生,你跟着我干什么?”
像,太像了!就应该是这样,笑起来的时候半真不假,有那么点不怀好意,又有那么点防备什么似的的脆弱感,灵动的眼神和深邃的瞳孔!
盛遥有点无语地看着这个“猥琐胡子男”,一脸怔忡还带着那么点小激动地、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觉得现代社会给人们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怎么这么多人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呢?
要么也参加个培训什么的,做个心理咨询师,或者深造一下,跟浆糊似的做个心理医生得了,这行眼看着就越来越有前途了,需求量一天比一天大。
这时李歧志一把抓住盛遥的手:“是你了!就是你了!”
沈夜熙是在厨房的时候接到盛遥的电话的,他主厨,姜湖给他打下手。俩人一看就都是把单身生活过得相当风生水起的,沈夜熙弄出来的家常饭居然能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而姜湖,即使只是帮厨,也能看出不俗的刀工。
电话铃声一响,姜湖特别有眼力见儿地接过沈夜熙手长的炒锅,顺手捏了一块切好的番茄扔进嘴里。沈夜熙牌贤惠男很居家地嘱咐一声:“差不多就出锅吧,过火不好吃。”
姜湖突然觉得,这几天来两个人的这种自然而然地相处模式和状态,有那么点自然得过头了……自然到有点诡异的地步。
居然有那么点像是老夫老妻……他打了个激灵,绝对是想多了。
沈夜熙听了听来电显示,接起来说:“盛遥,怎么了?”
盛遥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大段话。沈夜熙沉默,盛遥又说了什么,沈夜熙仍然沉默,最后盛遥也沉默了。
沈夜熙深深地吸了口气,嘴角又往上挑的冲动,同时空出来满手满手油的那只手又有想要扶额的冲动,半晌,他才组织好了自己的语言:“你今天就是闲得无聊出去惹事的是吧——怎么办?凉拌,不是刑事案件别找我。”
然后非常没义气地挂了电话。
姜湖从厨房探出头来:“炒番茄你吃不吃放糖的?”
“放吧,现在的西红柿太酸,不放不好吃。”沈夜熙应了一声。
姜湖“哦”了一声,看了看沈夜熙的表情,眨眨眼:“盛遥怎么了?”
“没事,还活蹦乱跳呢,做饭吃饭,不管他。”沈夜熙莫名地看起来心情挺好,姜湖挺困惑。
尽管后来知道了李歧志不是骗子是个名导,尽管知道李导也只是突发妄想症,没什么恶意,盛遥还是挺哭笑不得的。
不管怎么说,被一个他先入为主地认为“不怀好意”且“猥琐”的老男人,饥渴地扑上来抓住手,盛警官也不大可能本着绅士风度什么的有友好的反应。他没怎么客气,遵循了身体的本能,好多年不用的擒拿术就实践在了李导那细瘦的手腕上,效果相当立竿见影,至少从侧面上证明了,盛遥宝刀未老,身手还是相当好的——只听狭小的胡同里“嗷”一声动地惊天的惨叫就行了。
乌龙加误会等于悲剧,盛遥陪着那“精神可能有点不正常的”“自称导演”的老“豆芽菜”同志来医院的时候,黄芪闻讯经过,新仇旧恨一齐涌上,一声冷哼脱口而出:“哟,盛警官几天不见长本事啦,暴力执法呀?”
还没等盛遥出声,这衣冠禽兽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你那复职报告还没通过呢吧?那还真不是执法,应该算斗殴。”
这人心理得多阴暗啊。
盛遥假装不认识他,一回头,那伸着手等医生检查的李导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盛遥顿时觉得地球很危险,他长叹一口气,非常诚恳地说:“那个什么导同志……
“李……”李歧志悲愤,名导碰上个压根不看电视的,体会了一把被当成路人甲的感觉。
“李导,真谢谢您的错爱了,您看,我们那新年联欢演话剧,我就当个背景,结果还笑场了,真干不了您说的这活儿。”
“我相信我的眼光。”
您那是什么眼神儿啊……
“真的李导,我觉得我现在的工作也挺好的,没打算换。”
李歧志一脸痛惜地看着他:“就这一部片子,你试试镜,试试说不定你就喜欢上这行了。”
“我觉得我喜欢不了……”
“没有人会拒绝那种感觉的,相信我!”李歧志就不明白了,那么多选秀节目,那么多年轻好看的男孩女孩前仆后继地梦想着一夜成名,怎么到这就行不通了?他耐下性子,谆谆善诱,“你太年轻,可能不大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种机会来了,怎么能放过呢?嘶……我的妈耶,大夫您轻点,年轻人你听我说……”
盛遥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要不是看在对方的手腕是被自己给扭伤的,鬼才在这耗着。别的也就算了,老子一个尽职尽责的人民好警察,你让我演个黑社会?还美其名曰“气质符合”,简直就是对伟大警察职业操守的侮辱。
医生很快处理好了李导的“重伤”,让这医院里都不摘墨镜的诡异男滚蛋,别在这妨碍交通。盛遥那一下基本上也是吓唬人的比较多,下手其实没多重。
李歧志不干了,好不容易找着这么一个“活的盟主”,驴脾气上来,死乞白赖地非要粘着盛遥送他回剧组。
“你是警察,怎么能逃避责任呢?你要对我负责!”李歧志音量挺大地喊出来,正好一个小护士从旁边经过,看着盛遥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这跟谁说理去啊……
“我给您打量出租车行不行?”
“不行!”义正言辞的。
盛遥叹气,李歧志寸土不让,终于,在周围群众那种想围观又不好意思围观、想打探又不好意思打探的表情下,盛遥投降了,被李歧志拐卖上了回剧组的出租车。
在导演都明目张胆地摸鱼的情况下,剧组的人并不多,由于男配的问题,舒久后边的戏要先提到前边来,他坐在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过剧本。和他对手戏的是个新人,小姑娘有点紧张,也在用功,时不时对这个没什么架子的大牌提几个问题。
李歧志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把盛遥拖进来的,一进来就嚷嚷:“快快快,准备试镜!”
盛遥翻白眼,他觉得这剧组不正常是传染的,打他进来那一刻开始,已经有五六道异样的眼光盯着他看了,还有小小的感叹声四起,于是勉强压下性子,无奈地说:“大爷,我什么时候说过给你试镜了?再不放手我告你非法扣留。”
舒久听见这个声音猛地一抬头,别问他为什么隔了这么久,仍然记得这个人的声音,他就是记得,总有一些事情会让人印象特别的深刻,比如说……赏心悦目的美男。
他脱口说:“是你?”
盛遥一愣,随即猛地想起来,这家伙就是上回那个在街头上随便抓情人的疑似艺人的神经病,立刻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悲剧的一天,什么破事儿都赶在一块了。
不等他回答,舒久就非常自来熟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另一只手:“真巧啊——李导,这位是我朋友,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在街上看见他的,你绝不觉得他就是纪景?”纪景就是那个“盟主”,李歧志手舞足蹈地讲述他想象中的男配形象的同时,还不忘了拖着盛遥不撒手, “怎么样,是不是?”
是个屁——盛遥想。
“还真是……”舒久磨蹭着自己的下巴。
李歧志一拍大腿:“就是呀,还等什么?纪盟主你就委屈委屈帮帮忙吧,看在你把我手腕都掰折了的份上。”
谁给你掰折了?不就是崴了一下么!不兴这么歪曲事实的!
“我……”
然而就在盛遥无奈地想开口辩解的时候,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男人脸色很难看,像是恐惧着什么似的,眼神张皇:“李导,那东西又来了!”
李歧志的脸上迅速划过一缕阴霾,目光扫过男人手上的东西,口气有点不善:“我不是说过了么,这种东西不要拿到我面前,直接扔掉!”
“可是……”小助理迟疑了一下,“李导,我觉得这次真的严重了,还是报警吧?”
盛遥看见男人手上的信封翻过来,上面暗红色的一团血迹似的东西,涂满了整整一面,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邪恶味道,他皱皱眉,从李歧志和舒久那里挣脱开来,又从兜里摸出一个手套:“给我看看,我就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