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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苻生的话,胡文和王鱼都觉后背一凉,两人都在想这次可是弄巧成拙了,非但没能激起皇帝的善念,只怕还要连累好几条人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苻生倒是很消停,但没过多久就突然下令把梁皇后、毛贵、梁愣和梁安一起诛杀,没有宣布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条罪状,只是砍头了事。
梁安是皇后的父亲,毛贵是皇后的舅舅,一家人突遭横祸,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胡文和王鱼则是深感内疚,若非自己多嘴,这几人本不必死——至少不必死这么早,可是劝谏什么的,是完全行不通的,苻大帝是一言不合就砍人,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有的人不信这点,最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丞相雷弱儿性情刚直,而且不信苻生敢轻易诛杀朝廷一品大员,时常在朝堂上当众指正苻生的错误,望他能从善如流,并远离奸佞。
苻生当然很不满意,再加上雷弱儿口中的“奸佞”赵韶和董荣等人,不时在他面前进献馋言,实施诬陷,终于下令把雷弱儿及其9个儿子、27个孙子全都斩首。
雷弱儿不只是前秦丞相,还是羌部的一个领袖,他这一死,各处的羌人都生叛离之心。
除了羌人,朝野上下也都对苻生又怕又恨,长安城的百姓每天都谨小慎微,生怕惹了政府,更怕因此引起苻生的注意,而朝廷官员活得更是悲惨,丞相都不能幸免于难,更何况其他人,他们每次参加朝会,连大气都不喘一声,可谓度日如年。
但即便他们都这么老实了,苻生还是能找到杀人的理由,心情好的时候杀人增添乐趣,心情不好的时候则杀人泄愤,总之每天都在取人性命。
每次接见政府官员时,苻生一定命令左右侍卫全部都箭上弦、刀出鞘,铁锤,铁钳,铁锯,铁凿等,凡是可以使人受伤或是使人残废的凶器,都放在身旁,登上皇帝宝座没过多久,皇后、嫔妃、三公部长及以下官员,直到奴仆差役,已杀害五百多人,而且手段极其残忍,有的砍断双腿,有的拉断肋骨,有的用锯把脖子锯断,有的剖开肚子取出胎儿,暴行令人发指。
看着身边的同僚一个个倒下,最高监察长王堕当真是要崩溃了,可是他毕竟也不想死,只得每天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然而这也难逃恶运,就因与董荣不合,竟也遭陷害。
有人曾警告王堕:“董荣地位尊贵,又得皇上的宠信,没有人能跟他相比,你应该稍稍委屈一点,向他示个好,也许还能活命。”
王堕本就窝着好大的火,脾气上来,怒冲冲地说:“董龙(董荣的小名)算什么鸡狗,却妄想国家栋梁跟他说话?”
董荣很快得知此事,于是在苻生跟前使劲抹黑王堕,苻生二话没说就下令把王堕送到法场斩首,并由董荣监刑。
临行刑前,董荣得意地对王堕说:“你今天还敢不敢把我董龙比成鸡狗?”
王堕恨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骂声惊天动地,但毕竟挡不住飞落的砍刀。
洛州督导官杜郁,是王堕的外甥,政府左副行政长官赵韶十分讨厌他,借此机会在苻生跟前诬陷杜郁投降东晋,于是杜郁很快也遭斩首。
一个苻生已经够群臣对付了,偏还有这几个狐假虎威的奸诈小人,类似的杀戮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355年底,年关如期而至,对于前秦的官员来说,过年当真也比得上闯关了。
上位半年的苻生一时兴起,决定在太极殿大规模宴请全体文武百官,安排政府最高行政长官辛牢当酒令官,号召大家拼命饮酒。
不觉酒宴过半,一直乐呵呵的苻生忽然发作,叫道:“怎么不灌他们酒?竟然有人清醒地坐在那里,没有躺下?”说着举弓向酒令官辛牢射出一箭,辛牢当场毙命。
百官大为恐惧,寒毛都竖起来了,寻思果然没那么简单,赶紧拼命给自己灌酒,一直喝得没有意识倒地为止。
也有个别找刺激装醉的人,就地躺下以期蒙混过关,却不知这一过程全被苻生的那只独眼看个清楚,他也不客气,亲自抱着大刀挨个砍杀,酒宴顿时血流成河。
如此一来,大家全都没有意识了,横七竖八躺满一地,帽子全都滚落,苻生这才高兴地回宫就寝。
终于到了第二年,新年却并没有新气象,苻生一如既往地用尽一切手段残害官民。
356年4月,长安狂风大作,掀起房顶,拔掉树木,皇宫惊恐,一片骚动,有谣言说盗贼将要趁着风势发动攻击,宫门在白天也紧闭,历时五天才恢复正常,
苻生虽不惧怕所谓的盗贼,但对此事很是不爽,严令追查谣言的出处,凡是传播这个谣言的人,一律剖胸挖心。
左高级国务官强平被这莫名其妙的命令惹急眼了,竭力劝阻:“上天降下灾异,陛下应爱护人民,敬奉神祇,使刑法宽大,培养恩德,然后才可以消除灾祸,怎么可以随意诛杀百姓。”
苻生大怒,抡起铁锤把强平的脑袋敲烂,然后才下令拖出去斩首。
此时强平尚未断气,首都卫戍司令官广平王、苻黄眉,前将军、新兴王苻飞,建节将军邓羌,三人联合上殿叩头求情,请看在强太后的面子上放过强平。
强平是强太后的弟弟,但苻生哪里管这许多,执意将其诛杀,并把求情的三人全都外放,以示惩戒,让苻黄眉任冯翊郡长,苻飞任扶风郡长,邓羌代理咸阳郡长。
次月,忧愤成疾的强太后凄然离世。
不论亲疏和官职高下,苻生全都一视同仁地加以残害,日子一久,他也意识到被人瞧不起了,特意下诏说:“我接受上天的命令君临天下,统治外邦,自从登极以来,有什么错误?而诽谤的声音竟被人煽风点火,传播天下!着实可恨!我所诛杀的,到今天为止,也不到一千人,却被人恶毒诽谤我残忍暴虐,路上行人仍然肩并肩,怎么能算稀少,我仍要继续使用严刑峻法,谁又能把我怎么样?”
这该是整个十六国时代最任性无耻的诏书了,明明是他不断害人,反倒以受害者的姿态诏示天下——可能他内心深处当真是以为自己委屈的吧,这种变态的思想绝非常人能够理解。
苻健花费数经营的产业,被苻生一年之间祸害得所剩无己,国境内再也没有良田美景,全被一片荒芜取代,城里即便是白天也鲜有人活动,经济状况自然一落千丈。
雪上加霜的是,潼关以西至长安之间,因为人员逃离,成了野兽的天堂,大批成群的豺狼虎豹,经常在白天出没大道之上,徘徊咆啸,到了夜晚则攻击附近的住户人家,疯狂地摧毁门窗,不吃牛羊猪狗鸡鸭之类的家畜,专门吃人肉,大人儿童被吞食的有七百多人。农民越发不敢下田,耕耘采桑全都停止,互相集结成村落,构筑堡寨以自卫,可是野兽的灾害,仍不能停止。
此事在长安引起轰动,群臣请求苻生祭祀神灵化解灾难,苻生却振振有词:“野兽肚子饥饿,当然吃人,吃饱了自然就不再吃,有什么可以祭祀化解的?上天岂有不爱人的,只因犯罪的人太多,所以帮我诛杀铲除。”
这话一搁,群臣顿时没脾气,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的皇帝是绝无可能做错的,谁敢指正其错误,结局只有一个。
实际上不要说指正错误了,随口说句话都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苻生有一次晚上吃了太多枣,早上起来不太舒服,让御医程延替他诊治,程延说:“陛下没什么大碍,只是吃枣太多罢了。”
这御医也是神了,然而并没什么好处,苻生就立刻暴怒:“你又不是圣人,怎么知道我吃了枣!”下令把程延斩首。
苻生已不能用简单的残暴来形容,他简直就是一台天怒人怨的杀人机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