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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败萧梁北伐军之后,慕容绍宗的十万兵团基本没有折损,旌旗招展,战鼓喧天,一路长驱直入,再向侯景据守的涡阳进发。
侯景此时拥有辎重车数千辆,战马数千匹,士卒四万人,野战力量不足,但守城尚且能拼一拼,得知慕容绍宗赶到,派人向慕容绍宗传递讯息:“你们是送客还是非决一雌雄不可?”
慕容绍宗回说:“自然打算与你拼出胜负。”
正值大风,慕容绍宗顺风建立营阵,让人在城外大声叫阵,但侯景说什么就不回应,等到风势停了才缓缓打开城门。
慕容绍宗忽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跟部属说:“侯景诡计多端,喜欢迂回包抄,你们让后卫严加戒备。”
大战终于爆发,侯景果然派人绕到慕容绍宗大军的背后实施偷袭。
慕容绍宗虽然事先有所准备,但侯景的手段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侯景让士卒全都改穿半截铠甲,着重护住头部和背部,各个手持短刀,低着头潜入敌阵,以飞快的速度朝着敌军和敌马的腿脚一阵乱砍,东魏士卒苦不堪言,战马更是咆哮乱跳。
眼见敌人后方大乱,侯景一声令下,大军直指慕容绍宗所在的中央阵地,东魏军被前后夹击,瞬间溃散,慕容绍宗也在混乱中摔落马下,仪同三司刘丰生更是被自己人撞伤,显州督导官张遵业则被俘虏。
慕容绍宗紧急下令收兵,和刘丰生带着残兵败将一起逃奔谯城。
因为受高澄的影响,东魏将士对慕容绍宗寄予厚望,想不到一战被侯景打得仓惶败逃,都觉不可思议,副将军斛律光和张恃显甚至当面指责他辜负大家的信任。
慕容绍宗灰头土脸地说:“我经历的战斗太多了,却从没有见过像侯景这样难以制服的,你们不信的话,不妨试试看。”
斛律光是虎将斛律金的儿子,箭术超群,赫赫有名的射雕英雄,听到慕容绍宗如此说,当即穿上铠甲就要出发,慕容绍宗警告他:“不要渡过涡水。”
斛律光和张恃显于是就在涡水北岸筑营,会一会那个击败慕容绍宗的家伙。
斛律光自恃箭术,轻骑来到河边,向南岸射箭挑战,侯景拔下他射出的箭,远远地朝对岸喊话:“你贪图功劳而来,我恐惧死亡而去,大家都是可怜人。我是你爹的朋友,为什么射我?你又怎么懂得不渡涡水的道理,定是慕容绍宗教你。”
斛律光一时无法回答,侯景继续扯些闲话,以分散他的注意力,同时悄悄示意部属田迁向斛律光发箭。
只听嗖的一声,斛律光的坐骑突然嘶喊起来,把斛律光摔到一旁,原来田迁一箭刚好射在斛律光坐骑的前胸。
侯景大呼可惜,让田迁接着射,斛律光惊吓过度,赶紧躲到大树后面,田迁再发一箭,正中斛律光旁边的树皮,与斛律光擦肩而过。
接连两箭让斛律光方寸大乱,也不及交战,匆匆逃回谯城。
慕容绍宗找到惊魂未定的斛律光,苦笑说:“今天怎么样,还要责备我吗?”
斛律光欲言又止,慕容绍宗安抚他说:“侯景虽然诡计多端,但他粮秣不继,我们只需牢牢控制他的运粮通道,过不了多久,可以不战而胜。”
这时开府仪同三司段韶也赶来支援,夹涡水筑营,秘密派人到顺风上方纵火,可惜侯景反应迅速,很快把火扑灭。
此后双方对峙十余天,慕容绍宗料想侯景的粮秣应该是所剩无己了,于548年正月7日,指挥精锐骑兵五千人,重新到涡阳城外叫阵。
慕容绍宗深知侯景的部众多数不想当乱臣贼子,无非是被侯景欺骗而已,为了策反他们,抵达城外后,摘下头盔,披散着头发在阵前遥呼:“各位的家属全都完整,你们如果回归,官位功勋原封不动,我慕容绍宗对天起誓,所说尽是事实,有半句虚假,愿溺死这河水中。”
为了让部属死心塌地,侯景欺骗说他们的家属都已被高澄屠杀,现在大家得知自己的家属仍然健在,而眼看就要饿肚子,继续作乱也没什么希望,于是纷纷向慕容绍宗投降。
将军暴显率先渡河回归东魏,侯景虽然下令阻截,但已没有人听从,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中途淹死涡水的不计其数。
兵败如山倒,侯景眼睁睁地看着几万人马一哄而散,城池当然是保不住了,好不容易纠集了残余部众800人,骑马从砰石渡河南下。
因为这些变节的士卒挤满河道,慕容绍宗只得把他们全都安顿好了之后再追击侯景,而侯景借此时间差,终于躲开东魏大军。
正月12日,豫州督导官羊鸦仁,因东魏追击侯景的大军逐渐逼近,声称粮秣不继,放弃州城悬瓠,回到义阳,殷州督导官羊思达,也放弃州城逃走,于是东魏重新占领二城。
这二人虽然不免被人嫌弃,但总算也有退路,而侯景既背叛国家,如今又打了败仗,手上已没有任何资本能到萧梁换取权力,带着800骑兵,茫然四顾,只觉天下之大,却无处可以安身。
一个人的出现让侯景重新看到了希望,也让萧梁进入了大灾难的倒计时。
这人就是马头驻军司令刘神茂。
萧梁的鄱阳王萧范,刚被任命为南豫州督导官,还没到任,代理督导官韦黯(韦睿的儿子)一向瞧不起刘神茂,刘神茂严重怀疑当萧范到任,韦黯一定会在他面前说自己的坏话,那时只怕自己的处境会更糟,所以一直在寻求出路。
但他只是个卑微的小人物,当一番努力过后,很容易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无路可走——直到听说侯景在附近驻军。
虽然萧梁的人都没见过侯景,但总是听说过他的名声,那个扬言要替萧衍统一北方的家伙,一度是长江以南最具话题性的人物,所以当刘神茂听说侯景在附近,心想自己可是捡到宝了,如果能跟这样的大人物在一起混,未来一定充满光明。
越想越兴奋,刘神茂立即向人打听侯景落脚的具体位置,然后带着厚礼前往拜访。
见到侯景的庐山真面目,刘神茂心里不禁有一丝后悔,但随即告诉自己,绝不可以貌取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务必要把握住。
侯景可不在意对方的思想活动,开门见山地问道:“寿阳距离这里不远,城池险要坚固,我如果前往投靠,韦黯会不会收留?”
刘神茂说:“韦黯虽据守州城,但他的职务不过是代理,大王如果率军抵达城外,他一定出城迎接,那时再趁势将他逮捕,可以成就大事,夺取城池后,再相机报告中央,中央政府庆幸大王脱险南归,一定不会责备。”
侯景一改颓废的姿态,两眼瞬间放起光亮,紧紧地握住刘神茂的手,激动地说:“你真是上天派来救我的啊!”
正月20日,侯景于夜间抵达寿阳城下,韦黯还以为有盗贼入侵,召集军队全副武装,登城戒备,侯景赶紧派使节告诉城上的士兵:“河南王前方失利,投奔本城,请快快开门。”
韦黯接到报告,寻思最近并没接到皇上的诏书,可不敢随便答应。
侯景在城外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回复,不禁有点气馁,对刘神茂说:“看来事情不能如意。”
刘神茂却颇有斗志,胸有成竹地说:“韦黯懦弱而又头脑简单,可以说服。”找了当地一个文人徐思玉进城当说客,并把谈话技巧一一传授给他。
见到韦黯之后,徐思玉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指责说:“中央对河南王十分重视,阁下知道得非常清楚,而今战场失利,撤退到这里,为什么不接受?”
韦黯心说你算哪根葱,敢这么和我说话,顿时没有好感,不耐烦地说:“我接到的命令只是保卫城池,河南王自己吃了败仗,跟我有什么相干?”说着就要叫人送客。
徐思玉当即甩出杀手锏:“国家把边疆重镇托付给你,你却不肯开门,如果魏国追兵赶到,河南王被杀,你怎么能单独不死,即令不死,有何颜面见皇上?”
听此一说,韦黯果然露出了懦弱的一面,迟疑了一会儿,问徐思玉:“你确信城外的人就是河南王?”
徐思玉知道对方心动了,赶忙解释:“千真万确,坦白说,有人想冒充河南王,还真是不容易,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韦黯犹豫再三,最终答应接纳侯景。
看着徐思玉从城中走出来,侯景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当得知一切顺利,可谓如获新生一般,兴奋地说:“救我命的,正是你!”
第二天,韦黯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城门,欢迎侯景及其部众。
韦黯哪里知道,就在他开门的那一刻,潘朵拉的盒子也被打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