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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拜劫用松墨和朱漆将脸上涂花,无论结果怎样,我们都必须要尽量的掩饰自己的身份,这不单单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避免他人受到我们的连累。
拜劫伸出大手和我重重相握,他的目光充满激动,而我此时的目光却极其复杂,正如我五味翻腾的内心。
胭脂色的朝霞,宛如一片片火绒般升起在东方的天空,河水也被朝霞染红,周围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片柔和而又妩媚的红光里,整个世界仿佛还没有睡醒,无论是绿色的树荫,茵茵的小草,还是斑驳陆离的木桥,都以其本来的色调和红色的晨霭溶合成一种梦境般的朦胧,微风不起,水波不兴,暗香扑鼻,夜寒犹存,秋日的清晨呈现出一种静谧的柔和之美。
如此宁静的清晨,却仍然不足以让我翻腾的内心平复。
拜劫的目光中流露着大战来临前的兴奋。
我缓缓闭上双目,祈祷上苍,原谅我的自私,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我必须要把握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晨风轻扬,送来阵阵马蹄声,远方突然传来布谷鸟的叫声,那是我们事先约定的暗号,负责观察情况的考烈已经向我传递信息,土城方的车马终于过来了。
拜劫缓缓抽出青铜剑,目光全神贯注的落在绷紧的绳索之上,只要他斩断这根绳索,整座木桥便会崩塌。
我用力咬了咬下唇,也将青铜剑抽了出来,骏马嘶鸣的声音越来越近,远方的河面一条小船从芦苇荡中缓缓划出,船上的艄公正是戴开山所扮,他身披蓑衣,只要他抖落蓑衣,便是我们展开攻击的时候。
头顶的木桥因为车辆的经过而发出隆隆的震动,支撑桥面的木梁由于承受巨大的压力而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我的手心已经完全为冷汗所湿透。
拜劫双手高高擎起青铜剑,只等戴开山抖落蓑衣,便会一剑将绳索斩断。
我内心在痛苦中煎熬着,脑海中始终浮现出陆颐虹绝望的眼神,冷汗沿着我的背嵴缓缓滑落,我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煳。
朦胧中我看到戴开山勐然抖落了蓑衣,拜劫举起青铜剑全力向绳索砍去。在他即将砍中青铜剑的刹那,我勐然挥起拳头狠狠的击打在他的颈侧。
拜劫高大的身躯软绵绵倒了下去,青铜剑脱手飞出,斜切在绳索之上,那绳索被割开了小半,承受不住桥梁巨大的压力而不断的开裂,我慌忙用双手拉住绳索,试图减缓绳索的断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头顶的马蹄声终于远去,车队已经完全过去,那绳索已经几近完全断裂,我再也无法承受绳索两端的力量,勐然松开双手。只听到头顶发出一声轰隆隆的巨响,支撑木桥的横梁一根根散开,在烟尘弥漫和水花四溅之中,木桥轰然向下倒塌。
我抱起拜劫的身躯,全速跃入水中。
一根根支撑桥梁的圆木从头顶直坠而下,我拉扯着拜劫全力闪避着,或许是我的所作所为感动了上天,竟然没有一根长木撞击在我们的身上。
我担心那些人去而复返,在水底潜游了许久方才拉着拜劫的身躯浮出水面,戴开山和考烈肯定没有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化,撑着小船飞速向我们的方向划了过来。
我向小河的两岸望去,那些武士并没有被这边的变化吸引过来,我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在考烈的帮助下将拜劫推上小船,然后湿淋淋的爬了上去,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甲板之上。
朝阳从东方的天空缓缓升起,照耀在我的脸上身上,我纷乱的内心忽然感到一阵轻松,最后关头我终于做出了选择,我不可以就这样甩手离去,我是陆小龟,陆颐虹是我的母亲,身为人子不可以看着自己的娘亲落难而不顾而去,否则我无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耳边传来拜劫剧烈的咳喘声,他连续吐出了数口黄水,没等恢复过来,便抓起青铜剑疯狂的向我冲了上来。
戴开山和考烈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手臂,拜劫双目布满血丝,疯狂怒吼道:“懦夫!懦夫!你竟然在这种时候放弃!”
我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冷冷扫过他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面庞:“对不起!”我的声音坦然而无畏,我对拜劫没有任何的亏欠,在这件事上,我所付出的比他要多得多。
拜劫怒吼道:“放开我,我自己去救郑旦!”
我点了点头勐然一拳击中他的下颌,将拜劫打得再度昏厥了过去,冷冷道:“把他给我扔到河岸上,我们走!”
返回兰桂坊,我重新更换衣服之后,这才去探望伏屈泰,经过一夜的休养伏屈泰的精神比刚刚回来的时候明显好了许多,此时那名大夫正在给他换药,我站在一旁耐心的等到伏屈泰换好药,那大夫走后,我方才掩上房门,来到伏屈泰的身边坐下:“老伏,感觉好些了吗?”
伏屈泰感动的点了点头,嘶哑着喉咙道:“少爷,是我保护老板不力,你罚我吧。”
我冷静道:“老伏,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一定要给我说得清清楚楚,我娘离开会稽之前告诉我,她要去拿着夜明珠去做一桩交易,换取黄金让我们母子下半生衣食无忧,为何她会去救人?她究竟救得是谁?又怎会落入别人的手中?”
伏屈泰叹了口气道:“其实老板这次前往楚国的目的,我们也不清楚,到了郢都之后,她带着我去见了楚国的司马子期,我方才知道她是用两件宝物换取一个人的性命。”
“什么人?”我大声道,能让陆颐虹拿出这么珍贵的宝物去交换的人一定非常重要。
伏屈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后来那楚国司马同意了老板的要求,让我们带着人马去铁血大狱去交换,老板带着我们前去,却想不到竟然在铁血大狱的路途中遭到楚国武士的伏击,翟煌老爷子命丧当场,周姑娘和老板被楚兵擒住,我费尽千辛万苦方才逃了出来,一路躲躲藏藏,这才回到会稽……少爷……”伏屈泰满怀愧疚,禁不住落下泪来。
我冷冷道:“这么说抓住我娘亲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楚国司马子期!”
“少爷,我无法断定,可是这件事肯定和他有关!”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伏,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娘的事情我会处理,记住这件事绝不可以泄露出去,我不想其他人因此而担心。”
伏屈泰连连点头。
来到前厅,却看到王八方带着一群人正在指指点点,看到我他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兄弟也在,正好,我们商量一下如何改造这里。”
我淡然笑道:“我早就说过,一切都交给大哥了。”
王八方看出我情绪并不是太高,悄然将我拉到一旁,低声道:“兄弟是不是不想我那么做?”
我摇了摇头道:“大哥,我并不是为了这件事。”
王八方小声道:“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哥哥一定尽全力帮你!”
我感激的点了点头,王八方和那群人商量了一会儿,告辞离去,我并不想将陆颐虹的事情告诉他,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王八方身在会稽又没有太多的权势,也帮不上我太多的忙,何苦让他牵涉其中。
我叫来考烈,让他和戴开山另外找一所宅院将伏屈泰安顿好,毕竟以伏屈泰眼前的情况还是不要露面的好,让别人知道陆颐虹出了事情,肯定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带着满怀的心事,我纵马向太傅府疾驰而去,眼前我所能够求助的只有唐蒙,她是陆颐虹的干女儿,对陆颐虹的感情之深不次于我,而且她智慧出众,或许会想出营救陆颐虹的方法。
刚过中秋,风已经开始凉了起来,天色瞬间变得黯淡了许多,丝丝细雨夹杂在秋风轻柔的落在我的脸上,直到现在我才有时间去想想今天清晨发生的事情,在关键的时候我放弃了西施,等于放弃了返回过去生活最好的机会,可我内心中却没有感到任何的遗憾。
骏马一声长长的嘶鸣,前蹄勐然高高抬起,本来就马术不精的我慌忙搂住马颈,险些被它从马上掀翻下去。
拜劫头戴斗笠,手握青铜剑,剑尖指向地面,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眸死死盯住我,凛冽的杀气穿过层层雨丝向我逼迫而来。
我勒住马缰,古井不波的双目冷冷望向拜劫:“你疯够了没有?让开,我有要紧事去做!”
拜劫暴吼一声,取下头顶的斗笠宛如投掷飞盘一样向我飞旋而来,我叹了口气,抽出青铜剑一剑将斗笠噼成两半,身躯从马背上腾跃而下,双手擎起青铜剑居高临下向拜劫砍了过去。
拜劫也是双手握剑,一个斜向上的反挑动作,双剑在空中相撞,我借着回击的力量向后一个腾翻稳稳落在地上,在先后经了青青和白猿的点拨之后,我的剑术在最近这段时间内突飞勐进,早已不是当初在会稽的那个任人宰割的可怜小子。
拜劫的瞳孔骤然收缩,从刚才交手的一剑中他已经感受到我脱胎换骨的变化。
我冷冷道:“拜劫,我不想杀你!”
拜劫被我的话激怒,大踏步向我冲来,他的步伐越来越快,青铜剑在路面上划出一道亮白色的水箭,我知道他生性暴躁,这次营救郑旦最好的机会让我无端放走,内心肯定对我恨到了极点,想要摆脱他的纠缠并不容易。
脑海中忽然想起白猿交给我的那一式绝招,在拜劫启动之时,我迅速向一旁的围墙冲去。身体借助着惯性在围墙上爬升了一人的高度,在爬升的势头即将消失的时候单足在墙上重重一顿,借着围墙的反震力,身躯腾飞到半空之中,我的身体飞速旋转,手中青铜剑在高速旋转中撕裂层层雨丝向拜劫的咽喉刺去。
拜劫根本没有想到我能使出如此精妙的剑招,仓促之间横起青铜剑,想用宽阔的剑身挡住我这志在必得的一招,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过后,拜劫手中的青铜剑竟然被我震得偏离开来,觑准空隙,我手中的青铜剑勐然探到他的咽喉之上。
拜劫整个人僵在那里,他的喉结因为对死亡的惊恐而轻轻的颤动,雨水沿着青铜剑锋缓缓流下,滴落在拜劫的前襟之上。
我凝望拜劫的双目,终于还是没有将这一剑刺下,勐然收回青铜剑,大声道:“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浑身湿漉漉的来到太傅府邸的时候,唐蒙正准备出门,看到我这般的形状,慌忙将我带到房内,让手下婢女为我拿来替换的衣服,亲自为我熬了一碗姜汤,以免我淋雨受寒。
换上干爽的衣物重新来到唐蒙的面前,端起她为我熬好的姜汤,一口气喝干,身上暖烘烘的舒服了许多。
唐蒙略带嗔怪的看了我一眼道:“小龟,你这孩子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吗?如果淋雨病了,娘又不在你身边,谁来照顾你?”
提到陆颐虹,我的表情顿时变得黯然。
唐蒙敏锐的觉察到了我的变化,轻声道:“怎么?不是娘出了什么事情吧?”
我叹了口气,低声将陆颐虹的事情告诉了唐蒙。
唐蒙听闻这个噩耗,一双美眸瞪得滚圆,流露出骇然之色:“娘去楚国去交换什么人?水心镜和夜明珠竟然在她的手中?”看来她对陆颐虹的了解也没有我想像中深刻。
我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我对此一无所知,不过无论怎样,我都要前往楚国,我一定要把娘解救出来!”
唐蒙轻轻咬了咬下唇,美眸笼罩上一层凄迷的烟雾,这让她整个人流露出神秘的美,她沉思许久方才道:“小龟,水心镜和夜明珠的事情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只会后患无穷,你姐夫也不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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