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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入了冬的下午,明媚的太阳高悬,给这一片露天广场上零零散散的驻足观众们播撒下难得的暖意。
再看那露天广场的最中心处,还被人提前地用框架高高搭起来了个台子,上头又分列左右摆下来了两条长桌,两排学生模样的青年们亦各自落了坐。
此处正是那辩论大赛的半决赛现场,而那台子两边坐着的则正是包括着菲洛在内的“燎原火”同志们,以及另一边菲洛他们的对手,一伙在菲洛的口中似乎也属于左派的,略显奇怪的同志们。
但最令西瑟感觉到了印象深刻的,倒也不是那台上的许多光景,而是这台下……
同样都是半决赛,怎么这辩论赛的半决赛气氛就比自己那机器人大赛半决赛的气氛差了那么多……
都不用提自己半决赛与那“师范人形”对阵时候山呼海啸的呐喊助威,光是瞧一眼这台底下甚至连一圈人都没站满了的稀稀拉拉,就已经让这所谓的辩论“大”赛,显得多少有点冷清的可怜了。
“这人也太少了点……”想至此处,西瑟的口中一句感叹也不由地直接出了口。
然而就在西瑟的身旁,另外一伙后来走到了西瑟身旁,完全不认识的路人们,那其中的一位也顺着这感叹搭上了话:“哈哈……是这样的,确实是没什么人会去关注这些烧脑筋的玩意就是了。”
“呀……?”让那西瑟听了又是好一阵的纳闷,赶紧地回头看去,这才看见说着话的是一位自己完全不认得的男学生,留有一头利落的深黑短发,再是面容带着些许尴尬地笑容,一对眼睛仍然紧紧盯住了那台上,盯紧了“燎原火”的另一边,那些略显奇怪了的左派“同志”们。
还不等西瑟想好自己再怎么开口,又在那一伙人中,另一位又开了口,将这话题续下:“话说部长,那上面两边,哪一边才是‘地下天气员’的成员啊?”
地下天气员?从那闲聊之中无意间听见了这么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西瑟隐隐约约地还记得,自己似乎在警校的某节课堂上还听过这么个名字,只是……只是西瑟这一时半会还真有点想不起来这个“地下天气员”究竟干过些什么事,自己在警校课堂上又是为什么学到了这么个名字的来着。
西瑟这会正冥思着的同时,身旁那一伙人的讨论声音也仍没有中断,还在继续:“左手边,左手边这一桌坐的就是那些‘地下天气员’的成员了,就是他们之前把咱们给淘汰掉的。”
随后刚刚提出了问题的那位又是再问出了一句:“所以说,那帮子‘恐怖分子’又到底是怎么把咱们给淘汰掉的?我们不才是正统马恩嘛?总不能连那么一群热衷于搞炸弹袭击,提倡闪闪合法化,教学生抽闪闪、摇滚、嬉皮、滥交……”
但那位才刚刚问了一半,便让那位黑发青年一句话给全然堵了回去:“嘿!我说过了,‘地下天气员’、‘黑豹党’他们都是在那个嬉皮士的反抗年代一同兴起的组织,所以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也对闪闪、滥交行为有些错误认识,但并不代表着他们的主要纲领就是闪闪、滥交、摇滚。恰恰相反,‘地下天气员’的首战就是炸毁了一座青铜雕像,一座为纪念镇压工人运动中死去的警察而铸造的雕像,并且在之后的多次行动中,也是提前通知了所有目标地点的无辜民众之后才开始的爆炸袭击。所以虽然他们极端,但也是以工人阶级的利益为核心纲领的。”
而那位青年的这一番话语也算是帮西瑟提了个醒,让西瑟也终于算是想起来,为什么“地下天气员”这么个组织会那么的让自己觉得耳熟了。
这不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与“黑豹党”齐名的,在那个旧美国社会中点燃起来了暴动火焰的“恐怖组织”嘛?西瑟还记得,在自己所学习的历史课本上,对其行事作风的描述是“温和”的恐怖主义,虽然多以爆炸等极端方式进行破坏,但多数时候也正如那位青年所说,会提前通过各种渠道告知无辜民众远离爆炸袭击地点,是一个专门针对于资本、旧美国政府进行袭击行动的极端大学生组织。
只不过那个“地下天气员”组织不也应该是在九十年代末左右就被旧美国打击解散了嘛?那些成员大多数也抓的抓,杀的杀了,怎么这会还能在这什么辩论大赛上光天化日的看见他们出现的?
就在西瑟这正纳闷的时候,那边提出问题来的人也终于算是听明白了青年的话语,其口中的话音也变得支吾了起来,让再开口的又一问显得中气尽失:“那再怎么说也就是一群极端分子嘛,部长,我们不是正统马恩嘛?难道就连理论都辩不过他们了吗?”
再看被问到了的那个黑发青年,对于这一问先是轻轻摇了摇头,才再开口:“不,只是我们理解的不够罢了,昨天他们对我们提出来的那个胜利道路的问题,只要我们严格按照马恩双贤的说法,联合起来各个资本强国内部受压迫的工人阶级,组成国际性质的工人联合组织,并再以和平的游行示威、罢工运动,同时给所有资本强国施压,最终的多国胜利也一定会到来的……”
待得这一句话音落了地,这一小片空间之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再无一人开口说些别的。
而就在这一群人当中,不知为何混了进去的西瑟也算是听明白了,这所谓的正统马恩多国胜利论与自己先前所见过的盐湖城一国胜利论的不同之处。
好像……就只是握不握枪杆子的区别?
对于这些东西都不甚熟悉的西瑟也只能瞧出来这浅显的一点点不同,然而在西瑟的内心当中还存在着更多的疑惑希望得到答案,是以就在这么个沉重的气氛当中,西瑟又主动地打破了这沉寂,问出来了一句:
“所以,那些个‘地下天气员’,他们就是和你们不一样,支持马列的咯?”
“嗯……”看那黑发的青年,听清楚了西瑟这么一句问话过后一副沉吟的模样似乎正在思考些什么。又像是思考了一半,突然从那问话中间的某些措辞听出来了一点不对劲,急急忙地转过头来看向了西瑟这么个问话之人,随后便现出来了满面的惊诧:“呀?你谁啊?”
“额……”而顺着那青年的讶异,西瑟只感觉到了一旁紧紧贴着自己的一伙人全部的目光都瞬间汇集到了自己的身上,或是与那青年一样的惊诧,又或是带有着微微地敌意,总之是把西瑟给盯得微微汗意冒出,心下暗暗大呼不妙。
这边台底下的闹剧一场暂不去提,将目光放回到了那台上辩论的现场之中,这么个你死我活的言语厮杀也终于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不见了辩论一开始清汤寡水的试探性提问,此刻双方再出口反驳解答的内容,都显得是那么样的尖锐。
但说实话,从这么个辩论的论点上看,其实胜利一方也早就已经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被内定好了的。
而这么一场辩论大赛半决赛的论题,便是“自由与平等,谁更胜一筹。”
这道题目自进入了菲洛眼中的一刹那,就已经知晓了若是想要取得胜利,就只能选择往“自由”的那么个套里头钻。
毕竟,作为单纯的抽象概念,无论是“自由”还是“平等”,这两个词汇都是不可能进行量化比较高低的,那么这么道模棱两可题目的实质还是用这两个词汇去代指两种意识形态,让先前辩论赛中已经明确表现过立场了的自己一方与对面的“同志们”在那些狗屎庄家们预设好了的立场上,像是斗兽一般的为他们献上一场同室操戈的精彩大戏。
这就是没有辩论精神的辩论,甚至就连争辩双方的论点都不是双方自己的,而是庄家所赋予的。
恶心到了极致。
但最恶心的,还得是自己一方还得在戴着这马嚼子的情况下,再在由他们所制定的规则之下取得这一场辩论的胜利……
正在菲洛在这想着有的没的的时候,来自对面的一句话语又将自己的精神给重新拉回到了赛场之上。
“我认为,如果你们还如同你们之前所认为的,是所谓‘马恩理论的忠实拥趸’的话,你们还是直接认输的为好。”
又来了,坐在了桌后,菲洛耳边又一次传来了的,则是对手们的又一次劝诱。想来这庄家的恶心手段也同样的被对面那些“同志们”所看出来了,是以才会这样时不时的动用盘外招数,希望自己这选择了“自由”作为论点的一方干脆地主动认输。
只是这样明显的打算又怎会让那庄家视若无睹?还不等“燎原火”一方对这样的言论做何反应,在那台子正中的裁判便先开了口:“哈哈,请双方辩手还是紧紧围绕着赛事所设定的双方论点进行辩论,可不要做一些奇怪的小动作哦。”
再看那庄家回过了头来,将视线从对手那边转回到了“燎原火”一方再“善意”的叮嘱上了一句:“还有,在这辩论的半决赛上提前认负的选项也早已经被封锁了哦,所以还请‘圣多明哥社区大学代表队’也继续努力地加油。”
最后那庄家又是脑袋不动,看着“燎原火”一方的同时,又伸出去了手,指向了“地下天气员”一方再接上了一句:“好了,由于他们在辩论赛事上提到了论点以外的内容,违反了比赛的规则,是以按照章程扣除他们的分数一点。”
等那裁判的话音落了地,在“地下天气员”所属的桌子前方,那一盏全息灯光上正闪烁发亮着的三颗星星也再度黯淡下去了一颗,还剩下来最后的两颗明亮。
而回过头来再看一眼“燎原火”一方的全息灯光上,足足五颗明亮的星星仍旧在不断闪耀。
二比五。
这还是在双方才刚刚动了真格的时候,仅仅在前期清汤寡水的试探中,单纯由对方的不断犯规,以及自己一方选择的“自由”论点,两相结合下所带来了的“燎原火”一方巨大优势。
有了这等优势,哪怕“燎原火”这边都是些什么也不懂的哲学小白,只要智商还能过及格线,发言稳当一点怕不是都能获胜出线。
但这样的胜利又有些什么意义?
哪怕此刻的菲洛正在自己的心底不断地念叨着,今天的这么一场难看至极了的暗箱胜利都是为了明天的行动,但真等到了菲洛发现自己先期为了取得胜利而做得所有一切努力都变得不再必要了之后,在发现哪怕仅仅只靠暗箱自己一方都能保送决赛,完全不需要自己所准备的那些玩意了之后,深刻的挫折感觉还是充溢在了菲洛的内心。
这就是意识形态斗争嘛……
现实、对错,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不如那些位高权重者的喜恶更重要。
一个理论被主流所采纳,并不是因为那理论的正确,而是因为那理论对主流的利益起到了保护作用。
然而后续的诸多所谓“学者们”又会在那从骨子里就是为了舔那些有权有势者臭脚丫子的狗屁理论地基之上,再一层一层地往上垒起来一座歪歪扭扭,漏洞密布,仿佛轻轻一触即会全盘倒塌的理论奇观。
所以为了让那些局外人仍旧保持住了对这座歪扭奇观的坚信,就依靠着媒体的宣传将其不断巩固,用“自由”、“平等”或是其他的毫无实际意义的空洞口号,将那一切不合理的事物进行包装,将所有反对者都一棍子打死成了邪恶的恐怖分子。
像这种恶心的“辩论赛”也正是那所有可笑巩固措施当中的其中一步。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在这一片真理的废土之中,才能成长出一棵尊重“实事求是”的参天大树?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那些先贤们的理论努力才会不被滥用,流传于人人口中的不再是什么单纯的意识形态口号,而是纯粹的知识?
菲洛又一次的陷入了自己的沉沉思绪当中。
并衷心期望着,自己理想当中的那个世界,能够早一点的来到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