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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陆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外面已是灯火阑珊,偌大的汽车站停车场里没停几辆车。司机大叫:“宁海,宁海到了,下车。”
陆良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就着灯光看了一下表,已经九点多了。车子大概走了六、七个小时的样子,路程差不多要有五百公里吧。
陆良从座位上站起来,从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包,背在肩上,在中间过道里慢慢往下走,可能喝得太多了,陆良感觉腰有些酸痛。
下了车,外面吹着微风,空气有些潮湿,风中有些咸咸的味道,陆良知道这是沿海城市的特点。这里的气温比古平要低了不少,受够了古平闷热天气的陆良感觉很舒服。
刚走出车站大门,就有几个出租车司机围了上来,热情地问:“兄弟,打不打车?”眼光中满是急切。
陆良摇了摇头,还没有自食其力,打车有些奢侈,再说他也没想好要到哪里去。
这个时间古平的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店铺了大多会关闭,但宁海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这里的街道没有古平宽,但更为干净,楼更高,密度更大,街道两旁霓虹灯亮成一片,几道闪亮的光柱利剑般直插进夜空。这个季节古平的女孩子最普遍的打扮就是长裤加T恤,但宁海的女孩子穿着更新潮,更前卫,大都着超短裙,还丝袜都不穿,白白的一大截腿露在外面,甚至能看得到半个屁股,看得陆良眼睛有些直,嘴里有些水汪汪的。
这时迎面袅袅婷婷走来两个女孩子,长发披肩,边走边聊,一个穿着短裙,一个穿着短裤,四条腿又白又直又长。陆良刚往几条腿上瞟了一眼,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其中一个女孩子可能注意到陆良注视的目光,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陆良只觉得心中一荡,下体竟然微微地有些反映。对大学四年没有谈过恋爱还守着处男身的陆良来说,这种青春的气息令他有些招架不住。
陆良脸上有些发烧,忙收回目光,咽了一下口水,叹道:为什么要留在大城市,就是因为这里的楼更高、灯更亮,女人更漂亮,哪个男人不追求这些还叫什么男人?
想到这里,陆良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是低级趣味,追求太低。
收回纷乱的思绪,陆良突然想到孙自强在宁海市找了个外贸公司的工作,睡了太长的时间,闲来无事不如找他聊聊。于是找了个公用电话,掏出通讯录,按上面的号码给孙自强打了个传呼。几分钟后孙自强打过电话来:“陆良,你怎么到宁海来了?”
“妈的,老子分到了草海,今天从宁海借道转车,你现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孙自强思忖了片刻,说:“草海,是宁海市的么,怎么没听说过。”
陆良听到孙自强的话,心里有些失望:“不是宁海的县级市么?”
孙自强说:“好象宁海下面就没有一个叫草海的县或县级市。”
陆良不想再说这个问题,有些不耐烦地说:“不说了,你现在哪里,过来喝酒。”
孙自强嘻嘻一笑:“我还没有报到,我才不像你这么积极,报了到就没有机会休假了,我先在家里休息几天,再去单位报到。”
陆良心说:鬼东西把这点东西都计算到了。只好说:“你怕是知道我来,不想请客故意躲着我吧。”
孙自强赶快辩解说:“哪里,如果我在的话早就来接你了,你看我的电话,我真的在老家,等你到了单位有了电话通知我,我报到了跟你联系,我们都在宁海,那还不要常来常往啊。”
陆良看了一下电话的来电显示,真的是孙自强老家的区号,无奈地说:“算了,这次让你逃了,下一次一块补上,有了电话我通知你。”
挂了电话,陆良再没有心情到处看了。这时路边走来一个中年妇女,手中拿着张纸,递给陆良说:“兄弟,住旅馆吗,我这里又干净又便宜,去看一下吧。”
陆良接过那张纸,看上面的房间还算整洁,床铺也还干净,就问:“多少钱一夜?”
“兄弟你只有一人,我也是最后一个房间了,优惠价,二十元。”
陆良盘算了一下,反正也没有地方去,这里离车站近,明天一早方便坐车,就说:“十五吧,以后我还会常来的,如果可以以后就住你这里了。”
中年妇女收起纸,说:“好吧,看你挺痛快,十五就十五。”
陆良跟着中年妇女转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巷子里,这里比较偏僻,没有路灯,巷子的尽头就是旅馆了。
妇女领着陆良来到二楼,楼道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打开房间的门,里面小得可怜,只有一张床,一把水壶,一个杯子,一双拖鞋,没有卫生间。
陆良看了看,想,反正凑合一夜,没有必要太讲究。把包放在床上,付了钱,问妇女:“老板娘,你知不知道草海在哪里?”
妇女想了想说:“好像没有听说过,你要去那里啊?”
陆良没有回答,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妇女关上门,走了。
陆良躲在床上,琢磨着孙自强不知道草海在哪里,老板娘也不知道,莫非草海在天涯海角?越琢磨心里越不是滋味,翻来覆去,直至一两点钟才勉强睡去。
第二天六点不到,陆良就醒来了,因为不知路程还有多远,就翻身下床,脸都没洗,背上包就去了车站。
汽车站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不时有司机站在车前吆喝着,进来的乘客匆匆地寻找着自己要乘坐的车。陆良向售票窗口走了过去,由于开的窗口多,还用不着排队。
陆良探着头,从窗口中问道:“草海的票多少钱一张?”
售票员扭过头来,耷拉着眼皮说:“五十。”
一张大圆脸,肉墩墩的鼻子,陆良心说:“看来宁海的女人也不全是美女,美女白天都在各个角落里藏着,只有晚上才会扎堆出来吧。”
陆良问:“最早的一班车是几点的。”
“六点半发车,每天只有一班车,还有最后一张票,你要不要?”
陆良心里格登一下子,一天只有一班车,妈的,你说要不要,不要又要等到明天啊。
将钱递过去,又问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到?”
“十个小时。”
十个小时,一天一班车,这草海不在天涯海角,但是一定在去天涯海角的路上,陆良心里只有苦笑了。
陆良上了车,车子就开动了,这是一辆中等大小的客车,没有空调,里面坐了不到二十个人,都是一些被海风吹得皮肤皴裂,头发枯黄的男女,几个人在抽着烟,车子里充满了死鱼的腥味。
陆良找到了最后一排空着的位子坐了下去,旁边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面色木然,双目浑浊,搭着二郎腿看司机头顶上的电视屏幕,里面在放着一剧东北二人转。最后一排有个好处,就是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把腿搭起来。
陆良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他,男人接过烟,点上,又继续看屏幕。
陆良搭讪着问道:“大爷,这车上的人都是去草海的啊?”
男人“嗯”了一声。
陆良又问:“你们都是草海的人么?”
男人看了他一眼:“除了我们本地人,谁还去那个地方。”
陆良“哦”了一声。又试探着问道:“你们都是做什么的?”
“百分之几十五都是打渔的,要么就是搞养殖的,靠海吃饭,还能做什么?”
“草海是个县城么?”
“县城个球,属于高登县,是个镇子,离宁海最远的一个镇子,真钻进海里去了。”
陆良这才明白了草海的所在。
男人打量了一个陆良,问:“你去草海办事啊?”
陆良说:“我刚毕业,分到草海工作。”
男人有些意外,又多看了陆良几眼:“大学毕业不留在城里,到我们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人都护短,这个男人如此评价自己生活的地方,看来对此地也是相当的不满。
陆良有些尴尬,笑了笑说:“我是部队上的,没办法,上级安排啊。”
男人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这年头只有你们当兵的讲奉献了。”
陆良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又感觉他讲话的意思对当兵的很有些好感,就接着问:“草海边管站你知道么?”
男人说:“知道,就在港口边上,两排平房。”
知道了草海的底细,见男人又不善言辞,陆良便不再讲话,想着刚去边管局报到时还想象着在大楼里办公,没想到最终的目的地却是两排平房,黑色幽默,绝对的黑色幽默。陆良在心里又苦笑了两声。
汽车沿着宁海市著名的滨海大道一路前行,这条大道一侧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上晴空万里,那纯洁的蓝色直逼人的眼睛,无风的海面如一汪碧绿的翡翠。一排排新建的住宅楼及不断闪过造型各异的城市雕塑显示着这个沿海城市的活力。
车子驶入郊区时,两旁都是规划得整整齐齐的三层或四层白墙黑檐的楼房,这些都是城郊农村的房子。陆良感叹这哪里是农村,分明比城里面还富。
当车子逐渐驶离城区进入一片片的丘陵地带时,情况开始慢慢发生改变,随着城市辐射力度的变小,经过的地方开始就得越来越差,等差不多行驶了四五个小时以后,道路越来越窄,两边的房屋也变成了有些破败的平房,并且开始出现用山上碎石砌成的房屋。
地区发展不平衡,这就是中国的特色了。
大概走了**个小时,空气中的鱼腥味越来越重,从窗外望出去,远处出现一线蓝色,渐渐地这条蓝线越变越宽。陆良有些眼花,起初还以为是天空的颜色,等仔细分辨才发现这抺蓝色与天空的蔚蓝连在一起,但色彩的深浅上还是有差别。待凝神仔细看时才明白这是海水的颜色。海蓝与天蓝连在一起的远方,让人充满了幻想,让陆良觉得这个地方最起码景色还是美的。
与海越走越近,海水逐渐在视野中让位给陆地,镇子一面靠海,三面都被密密的防沙林包围着,入镇的公里从防沙林里撕开一道口子,直插进镇子里。这是一个小小的镇子,大小不过数平方公里,谈不上什么规划。镇子里的路还算不错,只是没有公路的地方全是沙子,整个镇子就建立在省地上。道路两旁种了些松树已经死了很多,幸存下来的也半死不活,浑身沾满了沙子,灰黄地耷拉着脑袋立在那里。除了这些松树外,没有任何的绿化,要找到植物赖以生存的泥土,不是太难,而是根本就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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