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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陆良带着包龙就来到了市殡仪馆,还没进去,里面阵阵哀乐就传了出来,然后看到偌大一个院子里,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穿警服、军装的,但更多的是穿便装的人,在依稀的晨幕中悄声地议论着,还有几个架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陆良很意外,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参加追悼会,他问包龙:“老包,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包龙看了一下,说:“支队长,昨天就跟你讲过,这次追悼会是面向整个社会的。前期,市里做了广泛的宣传和报道,牺牲的几位战友已经在群众中获得很高的认同。这些人一大早来,肯定是各单位都做了统一安排,但更多的人是完全出于自愿,自发地前来参加。”
陆良的心里这才好受一些。
陆良看了看灵堂的门口,门上面拉了一条很长的黑色布幅,上面是几个大字却是一片刺眼的白色:沉痛悼念平暴烈士。左右两边也是黑色布幅,白色字体的一副挽联,右边是:出生入死大无畏忠魂不灭,左边是:赴汤蹈火真英雄浩气长存。灵堂的门两边墙上摆了一层又一层的花圈,看来来的单位真的是不少。
陆良在人群中寻找着,看到在殡仪馆的门口,徐龙显和何东亮等几个支队长在那里围成一堆,抽烟交谈,就走了过去。丁大力、王勇也在,看到他过来,都打了招呼。何东亮也听说了他受伤住院的事,亲热地问:“兄弟,这么快就出院了,没事吧?”
陆良很热情地跟他握了握手,但寒喧得很平淡,毕竟这是参加追悼会,不是婚礼,脸上的表情不好太过轻松,当然,他的心里本来就不轻松。
徐龙显只是冷冷地看了看他,连句话也没有,陆良也没放在心上,在他的眼里,徐龙显只不过是围在餐桌下捡食残羹冷炙的家雀,而自己,他不敢说自己是翱翔云天的鹞鹰,但终究眼界不同,所以,也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装作没看到他。
随便聊了几句,大门口突然一阵骚动,人群纷纷转向大门的地方,翘首观望。
只见大门口,来了一群人,个个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可以看见一道道梳齿印,看神情都不是普通百姓,两旁一起来的人在帮着把围观的人往外让,帮着开路。看到他们的出现,一旁的记者都跑了过来,长枪短炮对准了他们,闪光灯一阵乱闪
旁边的何东亮个子踮着脚看了看,小声说:“冯书记和姜市长来了!”
陆良果然看到冯书记和姜市长二人身后的姜达钧,他高大的身躯在人群里格外引人注目,此时正一脸的严肃,低着头,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跟着二人往里走。这群人走到灵堂门口,就看到公安局长王功华和徐宏几人迎接了出来,一起走进了灵堂。
何东亮数了数,惊讶地说:“哇,市委常委班子全来了,这追悼会的级别真的不低啊!”
只听旁边有人说:“是啊,市里早就放出风来,要把这几位烈士立为典型,在社会上大张旗鼓地宣传。”
又有人说:“这恐怕是我们市有史以来,规格最高的追悼会了。”
另一人说:“这次寒亭平暴,终于拔掉了历届政府心中的一枚钉子,看来行动得到了各级领导的认可啊!”
陆良心里说:“恐怕是他们借烈士,来彰显自己的政绩吧?”
想是这么想,这样的论调,他还是不能说出来。
陆良问:“那么郑显奇的骨灰是怎么回事?”
何东亮说:“他的骨灰盒里只放了一件衣服。”
这才解了陆良心中的疑团。
这批领导进去后不久,灵堂里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号哭,这声号哭,像一支激越而飞的焰火,孤独地钻过灵堂的上空,急飞入云端,然后失去了动力,无助地向地面坠落,最后变成一片死寂。
这一声号哭,让陆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好像突然有一只手把他的心猛地扯了一把,鸡皮疙瘩瞬间布满他的全身。
这是怎样的一种疼痛啊!
也许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送别心中的希望,也许是妻子儿女送丈夫父亲,送别生活中的支柱,也许是兄弟姐妹送壮年的弟兄,送别相互依靠的臂膀。
紧接着,更多的号哭声传来,高高低低,长长短短,或呼号,或低喑,将整个院子笼罩上一层低沉的哀伤。
陆良的眼睛有些湿润,周围有些女性开始抽泣。
哭声意味着追悼会正式开始,现场组织者先安排公安系统的人进入灵堂,现场的所有人自觉地排起了队。
陆良等几个支队长排在了最前列,等他们进去的时候,他看了看站在旁边的一排家属,几乎所有家属都在低头抽泣,只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虽然离得有些远,但从眉眼间的举手投足间,陆良第一眼就能断定,这就是郑显奇的父亲,父子二人形象气质真的是太像了。
陆良将视线从家属和领导身上移开,跟着众人走到灵堂前,几位领导已经在第一排一字排开,陆良他们就依次一排排列了下去。
迎面灵堂里供着几位烈士的生前遗照,遗照下是每个人的黑色骨灰盒。
由于前面已经站了几排人,陆良的视线被挡住,始终无法看到郑显奇的相片。
直到灵堂里再也站不下人,主持人才宣布:寒亭平暴烈士追悼会正式开始。
首先,市委冯书记上前致悼词。冯书记的悼词显然经过了精心的准备,从寒亭问题的历史,到危害,到平暴的意义,再到全市开展的打击走私,维护经济秩序,最后,把这些内容跟几名烈士联系在一起,从语言上给了他们很高的地位。
致完悼词,就是默哀,然后是瞻仰烈士遗容,向烈士告别。
前排领导一排排走上前,在烈士遗像前三鞠躬,然后一字排开,冯书记在最前,姜市长其次,依次缓缓走过烈士遗照,走到家属面前,与他们一一握手,握住领导们的手,家属们又开始抽泣落泪。
记者手中的闪光灯又不失时机地亮起。
等到了陆良这一排的时候,陆良终于看清楚遗像,他慢慢向前,紧紧地盯着郑显奇的遗照。郑显奇的遗照用的是一张他还挂着学员警衔的照片,这张照片的原版,他曾经在郑显奇的办公桌上玻璃下面看到过,这是他进入警校后照得第一张证件照。
相片上,郑显奇还很瘦,警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宽绰,但了的眼光是清澈的,似乎还有刚穿上警服里难掩的兴奋。陆良盯着他的眼睛,感觉似乎郑显奇也在盯着自己,陆良突然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似乎他还没有走远,就在那个世界里,隔着镜框看着自己,似乎准备跟自己说些什么。
陆良正想走上前,想听清他要说什么,突然身边有一只手拉了他一把,才把他拉回现实,原来是该向遗像鞠躬了,只有他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何东亮拉了他一把。
他整理好心神,赶快低下头,弯下腰,冲着郑显奇的位置鞠了三个躬。鞠完躬,队列集体左转,准备离开。陆良又看了看郑显奇的相片,这一次,对方的目光不在对着他,而是继续注视着正前方向自己鞠躬的另一排人。
陆良这才意识到,郑显奇已经与自己阴阳两隔,分属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了。陆良突然有一种无助感,他心中浮出一句话:“人世间最远的距离莫过于阴阳两隔。”是啊,如果他还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自己想,哪怕是有千难万险都能找到他,可,他去了那个地方,他怎么才能找到他呢?根本没有通往他的路。
想着想着,郑显奇地一起的点点滴滴一下子迸射出来,充满他的大脑,一阵悲伤,两行眼泪,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郑显奇已经去世一段时间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悲伤,也以为自己不算是个软弱的人,但没想到,眼泪,还是不可避免的就来了,没有一丝的做作与表演,随着一阵伤痛的袭来,不由分说地流了出来。
陆良就这样流着泪,跟着队伍,走到家属的面前,与他们一一握手,等走到郑显奇父亲面前,握住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时,悲伤突然放大,他竟忍不住地抽噎起来。
郑显奇的父亲依然在笑,看到他如此的悲伤,一双含笑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透露着一种安祥。
郑显奇的父亲抽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别哭了,人走了,就回不来了,看到我儿子走时能有这么多的人来送他,我知足了,我相信,他如果知道了,也会知足的。”
陆良又想到上次竞争上岗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郑显奇失落的眼神,是啊,如果他能看到全市的人都来看他,他是否应该满足了?
陆良点点头,放开郑显奇父亲的手,擦干净眼泪,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郑父又微笑着握起后面人的手。
灵堂里挤满了人,大家都注视着穿着警服的他们,陆良他们侧着身,从人群中挤过,来到外面,看到院子里还是满满的人,已经整整齐齐排了不知多少排的队。
看来,烈士这个称号,在人心中还是有其沉甸甸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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