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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现在和鄢沐在一起, 不仅是她俩, 洛清兄弟、洛三川以及hades几位元老股东都在。本来该下班了,却临时接到通知说要开股东大会,天底下哪有大晚上开股东大会的——几位虽然心有微词, 却还是乖乖去了。因为发布这条通知的不是别人,正是鄢沐。
在场的人心如明镜, hades今天恐怕是要改朝换代了。洛清仍旧一脸微笑,温雅敦和找不出丝毫破绽。洛言那张阳光的俊脸上不再挂着开朗的笑, 他一直死死地盯着洛清, 眼底一片阴霾。鄢沐坐在首位,依旧黑衣白脸,表情素净。阿九是外人, 吊儿郎当地靠在侧门上, 把玩着手机。洛三川坐在洛清旁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鄢沐首先发话, 惯常的有气无力, 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把大家叫过来,一起商讨一番。”
洛清笑笑,“沐姨有什么对策么?”
鄢沐侧头看向她,黑沉沉的眸子波澜不惊, “你一个人撑着不容易,阿言也回来有段时间了,有他帮着, 你可以歇一段时间了。”
洛清表情没有太大变化,看着洛言道:“阿言毕竟年轻缺经验,虽然去国外学习了两年,对国内的情况却不大了解。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轻率了。”
对洛清的话感到些许不悦,鄢沐微微眯起眼睛,“呵,是么。阿言是年轻了些,不过有大家指点着,不会出差错的。”说罢淡淡扫过在场的几位高层,几人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洛清见状心底已是凉了大半,他不再作声。
鄢沐没有再看他,轻声道:“那就这样吧,散了吧。”
众人纷纷离席。阿九看着眼前几乎是儿戏一般的情景:hades易主,洛清下台。心底暗叹鄢沐先前手段之狠。
洛清忽然笑起来,他目光扫过鄢沐,看向始终没有发话的洛言,“哈哈,沐姨,阿言,好手段。”
鄢沐静静闭目养神,对洛清的话充耳不闻。洛言却开口了,声音说不出地低沉:“大哥——我还叫你一声大哥,你实话告诉我,爸到底是怎么走的?”
洛清一愣,反射性向身旁的洛三川看去。洛三川仍是低着头,沉默。
“哈哈,哈哈,好!好!三叔——鄢沐,你很好!”
洛三川起身低着头走到洛言身旁,偷偷瞥了一眼鄢沐,赶紧收回视线。他已经老了,再也争不动了,那根静静躺在绒布上的手指明明确确地告诉他——鄢沐对不听从乃至背叛自己的人态度到底是什么。
洛言胸口剧烈起伏,他快步上前一把揪住洛清的衣领,腮帮子可怕地涨红起来:“那也是你爸啊!——他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了?妈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他妈都说了不和你争!你他妈就那么急!”
洛清轻轻拨开他的手,眼镜后的一双眸子平静而冷漠。“呵呵,我信你说的话,只不过——爸好像不太愿意,与其让他受气,让你纠结,还不如一了百了。呵呵,这样不是很好么。”
洛言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妈的,你这个疯子——”
阿九咂了咂嘴,“切切,鄢沐啊,你这回可是看走眼了。有天赋的不是陆芷柯,是这位哥们儿啊。”她挂着抹漫不经心的笑,走到洛清跟前,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最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是根苗子,倒叫我捡个便宜。怎么样,鄢沐,我帮你接管了。”
鄢沐睁开眼睛,淡淡说道:“随你。”
明显被卖了的洛清没有太多惊讶,他颇为遗憾地叹口气:“呵呵,也好。那边似乎更适合我呢。可惜了......”
他故意卖关子,却没几个人在意。阿九懒懒地打个哈欠,正打算走,电话却响了,她看着自己家里的电话号,心想陆芷柯怎么这么急。正打算接通了揶揄一番,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面色却渐渐严肃起来。不是陆芷柯,是家里的佣人。她挂电话,上前一把扣住洛清的下巴,并逐渐加大手劲。洛清被迫仰视看向她,却仍是一脸笑意。
“洛清——你给陆芷柯下什么东西了?”她的声音平静,鄢沐却知道这个女人的怒火已经难以遏制。
手缓缓下移到脖子上,秦九继续收紧手,洛清憋得一张脸时而泛红时而泛青,却仍是没有说话。
“是二号药,试验品——当初一起给的洛金晨。”鄢沐发话了,她坐直身体,表情罕见地严肃。
阿九闻言松开手,洛清弯下腰止不住咳嗽起来。她恨恨地骂了一句,“妈的!二号药!一号现在顶多也就是让她昏过去,而且必须口服或者注射。二号药可是沾到皮肤上能让她发疯!”
洛清艰难地直起身子,笑笑:“原来是这个效果......”
阿九这才明白洛清之前并不清楚药的效果,不过她现在没时间发火。她问鄢沐:“你这有血清么?”
鄢沐摇摇头,“手头没有。从美国那边运过来最快也要一晚上。”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控制可能已经陷入发狂状态的陆芷柯——哪怕只是一晚上。“要不多找几个人?”阿九提议道。
鄢沐摇头,“没用。”那药的效力和陆芷柯的能力她很清楚,人少了制不住,人多了弄伤就无法避免。
阿九显然也想到这一点,表情渐渐凝重下来。“算了,我先回家尽量把人控制住。你让那边赶紧送药。”
鄢沐点点头。洛三川忽然结结巴巴插了句话,“那——那他呢?”他指指一旁犹自笑着的洛清。阿九瞥了一眼,“他跑不了。我会带着他去那边。”
洛清闻言笑得更开心,“正合我意。”
洛言虽然不太懂他们的话,却也知道陆芷柯应该是被药物控制,处境危险,他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要把小年儿叫过来?”
阿九猛一拍手,“对,怎么忘了她!快,给她打电话!”说罢喃喃自语道:“陆芷柯啊陆芷柯,你要是连自己心上人都认不出来,出事儿了日后可别心疼!”鄢沐见此没有说话,微微垂下眼睛。顾年年么——那个有着清澈黑眸的女人。
顾年年下午只有一节大课,便早早地离开学校,中途逛进书店挑挑拣拣拿了几本菜谱。回家后颇有兴致地照着上面做了几道菜,可直到晚上六七点都不见人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她看着满桌凉透的菜,不由皱起了眉头,再联想到对方白天的表现,心底隐隐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夜深风凉,她环顾着空旷的客厅,抱紧胳膊,窝到了沙发里,开始漫无目的地换台。
oppo铃声响起,是洛言。洛言离开学校后两人的交往便少了许多,这时候看到他的来电顾年年不禁有些奇怪。
“喂——”
不等她说话,洛清急躁的声音就传过来,“小年儿!快,快赶过来。陆芷柯出事了!”说罢他匆匆报了一个地址便挂了电话,背景很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在闹腾。
有那么一瞬间,顾年年脑中一片空白。
陆芷柯出事了——陆芷柯......
她猛地冲出客厅,套上鞋就跑出了房间。
楼梯那么长,似乎怎么跑都到不了尽头。而在尽头处,又是什么呢?顾年年拒绝去想。夜色渐深,凉意竟是罕见地重。顾年年仍穿着室内装,却似乎一点都感不到冷。她只是木然地拦住过往的一辆辆出租车,然后疯狂地打开车门,报上地址后不断催促。吓得出租车司机以为是女鬼索命来了。
到地方后,她随手甩下一张整钞,也没用找零。径直跑向眼前的建筑。留下出租车司机一个人沾沾自喜。
还好,不是医院——接近门口的时候,嘈杂的声音越发清晰,顾年年放慢脚步,安慰自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光看脸色,她简直比鄢沐还像个鬼。
阿九最先注意到她。阿九看起来有些狼狈,嘴角破了个口子,脸颊也有些发青。顾年年心霎时沉到了谷底。
“妈的!她也真下得去手!顾老师——你可来了!”她走近顾年年,却被对方的脸色吓了一跳。“你——”
顾年年打断她,上前一步紧紧扣住阿九的胳膊,力道之大令阿九心惊。“陆芷柯——陆芷柯在哪儿?”她的声音平静,手却不住地颤抖。
阿九见状沉默片刻,她缓缓抓住顾年年的手,竭力使她平静下来。然后把她领到被一群人环绕着的客厅中央。鄢沐坐在沙发上,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围绕四周,洛言也在人群中,看到顾年年来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在场大多数人都多多少少挂了彩,他也不例外。顾年年却无暇顾及,她的目光死死盯向中央处的女人。
陆芷柯漠然站在中央,浑身散发出凌人的气势,眼神透出凶悍之气,盯着四方环绕的人,像是盯着条条死狗一般。她脸上青紫更多,手脚处血迹不少,混在一起,看不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妈的!我还以为——呵,还挺精神——精神就好......”看到陆芷柯的那一刻,顾年年身体顿时软下来,眼眶处一片温热。她缓缓走近陆芷柯,脸上笑意一点点绽放变大。四周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陆芷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微笑着的女人,似乎有些疑惑,没有再动作。阿九见此悄悄松了一口气。
一步,两步,更近了——变故突生!
就在顾年年快要靠近她的那一刻,陆芷柯猛地冲过来扑倒她,右手紧紧勒住她的脖子,左手抓起头发就要向地上撞。她的眼神冰冷,那双曾经温暖的咖啡色细长眸子再无温情,只剩一片阴冷的疯狂。顾年年愣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反抗。眼见要出事,阿九上前猛地把陆芷柯踢翻,洛言趁机把顾年年扶到边上。阿九没多纠缠,闪身出来。陆芷柯看着也有些疲态,却仍是直直地挺立中央,像一杆标枪。
“她不认得我了——是么?”顾年年仍旧有些发怔。
“是一种药——陆芷柯一碰这药就会发疯——诺,就像现在这样。”阿九甩甩酸痛的胳膊,下巴指了指陆芷柯。“现在还算好的——刚开始就像是吸毒一样,自虐。身上血一半都是她自己的。后来就开始找人揍,我家佣人险些没给她整死。本来以为你好歹能让她清醒清醒,现在看来没什么用。你赶紧离这儿远点......妈的!你干什么去!”看着顾年年挣脱洛言,转身向陆芷柯的方向走去。顾九忍不住吼道。
顾年年转头,却是笑得一脸灿烂,眉眼处意气飞扬,连清秀的五官都平添了几分肆意。她张口,声音很轻,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坚定。
“你说——我怎么能丢下她一个人,我怎么能呢?”
阿九愣住了,洛言愣住了,鄢沐缓缓直起身体。
顾年年一步步走向陆芷柯,就像在东郊那天,陆芷柯一步步地向她走来。陆芷柯仍旧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不要命的女人,等到进入自己攻击范围后,抬脚直直向对方的胸口扫过去,这一踢又快又狠,即便秦九想救也来不及了。顾年年自认躲闪不过,便稍稍侧身,用肩膀承受了这一踢。
有什么声音响起,是骨头碎了么?不可能吧——呵,自己可没这么不中用。顾年年趁着陆芷柯停脚的瞬间,跨上前,紧紧地抱住她。陆芷柯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继而开始疯狂地试图甩脱。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顾年年竟然没有被她挣开。
陆芷柯将她压在墙上,一只手掰住她刚才受伤的手臂,猛地一折,顾年年闷哼一声,手却没松开。陆芷柯被她抱住,动作不方便,只好抬脚撂倒,两个人就这样一上一下躺在了地板上。洛言几次想冲上去,都被阿九拽住了。
“你放手!小年儿会被她弄死的!”洛言简直要发疯了。
“你现在过去,她才会出事!”阿九表情沉重,她看着仍旧没有恢复神智的陆芷柯,心底默默祈祷:“陆芷柯啊,你要是再不清醒,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
鄢沐看着场内纠缠的两个人,表情晦暗不明。她轻轻抬起手掌,还没动作,手腕就被抓住了。阿九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你一出手,陆芷柯还有命么?”鄢沐于是沉默着放手。
顾年年很疼,比例假还疼。可当她看到自己身上眼神狠厉的陆芷柯时,某种勇气却又渐渐充盈体内。她心一横,抬头咬住了陆芷柯的唇。淡淡的血腥味瞬间蔓延在口腔,陆芷柯似乎被腥甜的血液刺激到,她发愣地看着顾年年,有些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嘴里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嗥叫。
顾年年抱得更紧,嘴里铁腥味便得更重,分不清是谁的。
她忽然想起,这好像是两人的第一个吻——切,还真是,大庭广众的,一点儿都不浪漫。
傻x陆芷柯,你不仅脸皮厚还时不时耍流氓,三观不正人品不行,一筐子破烂纠葛往事——怎么看怎么不招人待见。可你把我从父母的坟前领回去,在我例假的时候各种卖萌照料,更重要的是......
你拔了我一根头发啊——那么黑亮的头发,得死我多少脑细胞。
呐,你说,我怎么能放过你?
陆芷柯——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
阿九瞧着奇迹般渐渐平静下来的陆芷柯,冲鄢沐一笑,“你瞧,我就说嘛。陆芷柯和咱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她撇开眼不去看场中相拥的两个人,嘴角的弧度有些苦涩。鄢沐没有言语,轻轻闭上了眼睛。
陆芷柯,你何其有幸,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