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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柯也动了起来,他捡起一旁的盲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盲杖点在地面上,发出嘟嘟嘟的声响。
经过君若身边时,君若伸出一只脚,元柯以盲杖探路,并未有阻碍,走得放心,哪知前方有障碍物,被绊了一跤,便向前扑去。
“哎呀。”君若喊得比元柯还响,“元大叔,小心些。”她扶住元柯。
司沐也赶忙上前,将元柯的重量移了过来。
“多谢。”元柯道谢。
“元大叔,我送你进屋。”君若说完,不等元柯拒绝,便扶着他往里走。
到了屋子里,云柯摸索着要去倒茶,君若体贴极了,替他倒了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司沐一个眼神过来,君若只得给他也倒了一杯。司沐这才满意,呷了一口。
君若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元大叔,方才外面是怎么回事啊?”
元柯轻叹了一声,面上一片愁苦之色:“杨婆婆是我结发妻子的乳母,琼娘和杨婆婆都是可怜人,琼娘生母难产而死,杨婆婆的女儿也夭折了,便把琼娘当亲生女儿养。
在我七岁那年,我父母和杨婆婆的丈夫出海,再没回来,是琼伯将我抚养长大的,还资助我读书。我和琼娘青梅竹马,之后便暗生了情愫,我主动提出入赘,由琼伯做主我们定了亲。
哪知道,在我们成亲前一夜,琼伯心里开心,多饮了酒,撞到桌角去世了。早知道,我就该劝琼伯少饮些酒,琼伯或许......”说到这里,元柯空洞的眼眶里落下泪来。
君若忙递了绢帕,但元柯瞧不见,以袖拭泪。
元柯又叹了一口气:“琼娘没了依靠,我本想等她守孝三年,但她说父亲希望她幸福,不会怪罪她,我知道于理不合,但我不忍她失望,便答应下来。
但父亲还是怪罪了下来,成亲第二日,琼娘就生了怪病,初时是起了疹子,我寻郎中来看过,郎中说可能会传染,我便遣散了下人。
后来,琼娘的身子一直不见好,郎中也不愿意再来,我只得放弃考取功名,改看了医书,但却无济于事。琼娘一日日地越发没了精神,下不来床,整日整日地咳血,皮肤也溃烂了。
琼娘知道自己不能受孕,便跟我提了绾娘,她说绾娘无依无靠的,让我收房延绵香火。我自然是不同意的,但她不肯吃药,以死相逼,我为了保全她只得答应下来。
把绾娘接进来那日,我同绾娘说明缘由,不会碰她,会给她一笔银钱放她离去。谁知道绾娘突然掐住我的脖子,我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琼娘也被折磨至死,而绾娘不知所踪了。”眼泪自空落落的眼眶流下,诡异极了。
“一直没找到绾娘吗?”君若问道。
元柯以袖掩面,摇了摇头。
君若将帕子塞到他手里,宽慰他:“斯人已逝,莫要伤感,琼娘在天有灵,怕也会不安生。”
元柯倏地一抖,帕子落在地上,他一边道歉一边四处摸索:“对不住了,姑娘,我太激动了。”
“无妨。”君若宽慰道,“我兄长人脉极广,不知这绾娘是何模样?没准可以尽些微薄之力。”
元柯沉吟半晌,才睁着空洞的眼睛说:“记不清了。”
“我听说她身材极好,胸脯鼓鼓囊囊的,屁股也大。”君若接了话。
元柯又是一愣,没想到这姑娘听声音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惊世骇俗,全无女子娇羞矜持之态,他面露不悦:“我是读书人,读的圣贤书,没过多在意这些,况且我心中唯琼娘一人。”
“抱歉,是我唐突了。”君若道歉。
“今日已经晚了,我这瞎眼之人就不留姑娘用饭了。”元柯冷下脸来,是送客的意思。
从琼家出来时,夜幕已经降临,月儿爬上树梢,缀几点星子。夜风拂过,吹得树影婆娑,一时间分不清是树在动还是月在动。
“他说谎。”周遭寂静,君若的声音被夜风吹散,又打着旋儿钻进了几人耳中。
“你怎么知道他说谎?”雨师有些困惑,多好的人啊,对结发妻子不离不弃,放到哪儿都该被称颂。
“他说不记得绾娘的模样了,旁人都记得她的身材,他却说不记得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君若问道。
雨师却有些不认同:“或许就像他说的,读书人守礼,再加上他眼里只有发妻。”
君若摇了摇头:“他邻居说琼娘是看上了绾娘胸大屁股大好生养,这才抬她进来延绵香火的。琼娘的病会传染,邻居躲她还来不及,再加上她不良于行,自然不是她告诉邻里的,那只可能是元柯自己说的。”
雨师皱眉思索片刻,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君若又说:“我们寻常见一个人,首先关注的肯定是她最显着的特点,可能会忘记一个人的长相,但模糊的印象总能说出一些的。
更何况绾娘还是他的仇人,挖他眼睛,虐杀他爱妻,此仇不共戴天,不说日日在心里头刻上一遍,但总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不合理。”
“那你记得我什么?”司沐突兀开口,君若才发现他站得特别近,衣袖贴着她的衣袖。
君若一怔,头摇得像拨浪鼓:“记不清了。”她闷声往前走,脑海中却浮现出一颗红得近乎妖冶的泪痣。
“小骗子。”司沐轻笑,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雨师几步追上君若,将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那个绾娘无依无靠,琼娘给了她一条活路,元柯虽然辜负她,但好歹也愿意给她银钱,不说感恩戴德,再不济也是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下此黑手?”
“是啊......为什么呢?”君若喃喃着,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她淡淡地说,“除非她爱元柯,她嫉妒元柯对娘子的爱,又恨元柯娶了她却不要她......不对!
元柯那模样像是故意要撇清与绾娘的关系,会不会是他早已和绾娘暗通款曲?也不对!如果暗通款曲了,那这对野鸳鸯为什么会在新婚之夜翻脸?为了什么?”
君若只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迷宫,往左走不对,往右走也不对,像是要将她困死。
风伯提出了自己的猜测:“绾娘是在新婚之夜动的手,那个蚌精也专挑洞房花烛夜动手,身材也能对上,那个蚌精会不会就是绾娘,所以一直抓不到?”
“有些说不通。”君若蹙了眉,“按照元柯的话,绾娘挖了元柯的眼睛,却虐杀了琼姝,按理说,她应当是更恨琼姝的。但我看那蚌精行事,她分明是对新郎有仇,又怜惜新娘。”
风伯也犯了难,君若说的也有道理。
事情查到这里,只觉得眼前拢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雾,散不开也辨不清。
“还记得我下午说了什么吗?”君若却不以为意,似是不受迷雾困扰。
风伯琢磨一番,理解了君若的意思,或许这就是破局的关窍所在。
“走吧。”君若大手一挥,往前走去,“我们去听听杨婆婆的故事。”
确实,杨婆婆也是故事中的人,琼姝身死,绾娘失踪,元柯又有意隐瞒,这突破口便在杨婆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