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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过得飞快, 秋猎转眼已至。
自那日后,上官梨再未见后宫出现过任何妃嫔,也不知季桓用了什么办法, 竟当真将那些美人都严严实实藏了起来, 合宫上下口舌如一, 再未露出过半分马脚,连着秋园中的“姑母”,也安排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若不是她曾亲眼见到姑母的遗体,只怕也要以为姑母死而复生了。
季桓为了骗她,果然煞费苦心,不过同样多亏了他这份苦心,才叫她这出戏能顺顺当当地演下去,不至于中途冷场。
她如今最担心的是,季桓什么时候腻了这种游戏,连欺骗都不屑了, 毕竟这人口中的爱也极可能只是一种另类的占有欲, 一旦得到便再也不稀罕了。
故而这些天她日日喝他送来的各类汤药,坚持药浴,便是为了早日调养好身体, 按计划行事。
但格外不妙的是,徐吟舟上回所说的药毒至今还未有半分消息, 也不知是遇到了难处亦或其他缘故。
深秋夜凉, 寒风四起。
上官梨将将沐浴,由明竹服侍着更衣。她底子本就好,经过这么些天的调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灵动如初的模样, 肤色白皙细腻,纵然岁月留下些许淡痕,也丝毫不影响其间美感。
明竹一下一下为她梳理秀发,瑶殊则在距床榻不远的地方打了个地铺,慈宁宫那事儿查到后面,竟发现了个暗门,至于这暗门由谁所建,又供谁方便,仍然在进一步的盘查中。
为安全起见,她只好一整晚都守在殿内了。
忽而,只见殿门毫无预兆地被人推开,那人披了身玄色薄裘,身后谁也没跟,独自站立于门外。
月光浅浅淡淡的,映照在他脸上,令那原本修凝的眉眼更显深寒。
明竹和瑶殊皆是一愣,互相使了个眼色,朝门口之人行过一礼后,自觉抱上自个儿的棉被悄然退下。
“季桓,你怎么来啦?”上官梨目露惊喜,娇笑跑至他身边,仰头目光盈盈看着他。
此时她只着了件单薄的白色丝衣,没了发簪的束缚,三千青丝如海藻般披散开来,衬得小脸愈发清灵动人。
季桓周身寒气渐敛,目光也一点点变得温和,似有清泉流淌。
“上官梨,我做噩梦了。”他声音低低哑哑,不过小憩间,他便又梦见他们孩子化为血水的那个夜晚,彻骨之痛,痛不欲生。
她瞅着他半晌,却是嘻嘻笑起来:“季桓,你也会做噩梦呀。”
他伸出两根修指轻捏住她下颚,沉声命令:“不许笑。”
上官梨似被他严肃的面容骇住,一时闭紧嘴巴,神情好不委屈。
两人对视片刻,终是他败下阵来,打横抱起她向床榻走去,不料那丝袍太过松垮顺滑,动作间斜滑向下,露出半边莹润香肩,以及那艳红的肚兜一角,看上去分香艳勾人。
季桓将她抱至帘幔内,低头便见到这般场景,黑眸暗了又暗。
这些天他一直舍不得真正动她,便是害怕她身体尚未好全承受不住,好不容易忍了这么久,今日身体里那股邪火却怎么也熄不下去了。
总归她身子调养得不错,方琦也说过再要一个孩子并无不可,小心将养着便好。
两人滚落至柔软的床褥上,季桓趁机埋头在她颈侧,鼻尖萦绕诱人芬芳,将人止不住吞噬深入。
“季桓……”她嗓音微颤,甚至流泻出一丝丝以往的苍哑。
季桓身形顿了顿,而后抬起头,眼尾微挑,竟无端多出几分魅惑:“不是想要一个宝宝?”
上官梨望着他紧抿双唇,没有说话。
他指尖慢慢向下游走,片刻后俯身撩开她裙摆,低下头去:
“乖,放松些,你会喜欢的……”
依照惯例,秋猎比春猎时间短一些,挑的地方风景也优美许多,权当游玩赏景倒也不错。
不出所料,此次秋猎选在了枫叶庄园,上官梨一路陪在季桓身边,入园后便进了行宫,里头亭台楼榭应有尽有,红枫似火,景色格外宜人。
大概是担心她发现什么端倪,季桓并未带她去猎场面对群臣,而是将她留在了行宫里,由明竹瑶殊陪着。
此刻微风正好,上官梨正躺在榻上,闭目思索着什么。
她突然意识到,即便诞下一个流着皇室血脉的孩子,恐怕也不能确保日后自己的地位,毕竟她如今只是一个废后,且后宫中还有那么多嫔妃,这一点,徐吟舟难道从来没考虑过么?还是说,他只将她当垫脚石,到时候来个过河拆桥,他依旧是风光无限的摄政大臣?
思及此处,她不由抿起唇,看来得想个法子名正言顺啊……
“嗷……”
忽然,不远处的林子里传出此起彼伏的狼嚎,俨然便是一个狼群,上官梨翛然睁眼,瑶殊则反应更快,第一时间护送她进屋,同时关紧门窗。
这行宫连着一片小小的园林,平日并无野兽,如今突然出现狼鸣,其中必有古怪。
“瑶殊,你去外头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上官梨吩咐道。
瑶殊有些犹豫:“奴婢还是贴身跟着娘娘较为妥当吧。”
上官梨耐心劝道:“有门窗在挡着,我不会出事,况且外头还有不少宫婢,总不能叫她们白白送了性命。”
瑶殊想了想,说得也对,无论怎样出去看上一眼,万一不行及时禀告主子,多派些援手来,毕竟狼群的威力不可小觑。
“奴婢遵命。”瑶殊弯过一身,便一溜烟跑出去了。
明竹扶着上官梨来到塌边坐下,又为她斟了杯茶水:“娘娘,您别担心,瑶殊功夫好,区区狼群伤不着咱们。”
上官梨抿了口茶水,转而对她道:“明竹,你去瞧瞧小厨房里的燕窝炖好没有,我也有些饿了。”
明竹担心外头的狼嚎,又害怕她当真饿着,心想小厨房距此处不远,便点头应下:“奴婢这就去。”
随着明竹的离去,一时间屋内只剩上官梨一人,林子里的嗷叫声仍旧不断,听得人心惊胆颤。
上官梨拾掇好衣裙,从榻上起身,渐渐行至门口,正欲拉开,却在这时,门外忽而响起“咚咚咚”的三声。
她猛地退后几步,眯眼盯着门框没有动作,能用这种方式敲门的,必定不是瑶殊或明竹。
果然,不一会儿,木门被人从外推开,逐渐显露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姐姐,又见面了。”
初时的惊愣过后,上官梨蹙了蹙眉,目光谨慎地游移于他身后,低声道:“你这般名目张胆,不怕被发现么?”
他反手关上门,浅笑着道:“吟舟心里有数,姐姐只管放心。”
上官梨挑眸:“林子里的狼是你的手笔?”
“略施小计而已,吓着姐姐了么?”
“那倒没有。”她原本也是想引开旁人溜出去,没想到他直接找上门来,这里可是季桓的行宫,他胆子也太大了些!
“你上回说的药毒有着落了么?”她心中总有些不安,索性捡着最重要的事问。
徐吟舟温顺地点点头,拿出一个食指般大小,圆柱状密封的玉瓶:“姐姐,此物的用法也一同封在了里头,你日后自行查看即可。”
原本早便准备好了,只是最近宫中守卫愈发严格,就连他也找不着机会下手。
上官梨迅速接过,边藏进怀中边道:“徐大人快些离开吧,此处危险,不宜久留”
徐吟舟却是不慌不忙,拿出半块玉佩双手递给她,面有愧色:“姐姐,上回是我太过大意,竟没认出此物乃姐姐与李大哥的结亲信物,擅自收下,实在冒昧。”
上官梨忙着藏玉瓶的手一愣:“你……”
此玉佩的确是她与李恪的结亲信物,但这段往事终究是过去了,从今以后她要与李恪斩断一切联系,她必须确保她所做的任何事都不会牵连到他,如同现下,玉佩也仅仅是父亲送给她的礼物而已。
“你收着吧,我和李恪的亲事早已作废,如今的我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姐姐当真这样想么?”他眸色真切,仿佛当真对担心破坏了她与李恪的结亲信物一般。
上官梨抿唇,心中对徐吟舟印象再次好上几分,他能主动送回玉佩,足以见得一片诚心了:“当真。”
徐吟舟这才不紧不慢重新将玉佩收起,又道:“姐姐,这玉佩或许有别的作用,待我查清后便与你细说。”
“别的作用?”
他乖巧地点点头:“只是或许而已。”
上官梨心中便明白了,也不再多问,略微迟疑片刻,终是将自己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徐大人,若我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登临太后之位?”
徐吟舟扬起眉:“姐姐思虑得极是,不过我朝历来母凭子贵,天子生母,自然无人可比,若届时再有皇城禁军相助,姐姐必定事半功倍。”
“皇城禁军?”
“姐姐,李大哥不正是禁军……”
“不行!”上官梨陡然提高音调,反应过来后又连忙压声道:“这件事于李家没有半分关系,徐大人,希望你莫要打上他们的主意。”
徐吟舟原本晶亮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最后转化为无言的失落:“姐姐这般警告我,无非是害怕连累李大哥,所以,在姐姐心里,我便是那个可以被拉进泥潭的人么?”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上官梨看着他一脸受伤的神色,心头不由一软,慌忙解释道:“你不是也想做权臣么,你,你若不愿……”
“罢了,姐姐大可以将所有光明都留给他,然后把所有黑暗都送给我,总归我自小便生活黑暗中,早已习惯了。”
“……”
这话说得,怎么总感觉自己像个三心二意的负心汉?
总之,他成功让她生出好些愧疚之心,不由轻声细气道:“徐大人,我不该……凶你,我当真没那么想过,你若不愿,我不会勉强你的!”
片刻后,徐吟舟长睫微动,缓缓抬头:“我方才太过敏感了,能与姐姐并肩作战,是我求之不得的,只是……”
“只是什么?”
徐吟舟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只是姐姐能不能别再唤我徐大人?”
上官梨盯着他看了半晌,想到小时候那些陈年旧事,深觉这孩子一路走来多有不易,思索一会儿后,便试探着唤道:“阿舟?”
徐吟舟唇角弯弯,瞬时与方才全然不同,眉眼皆染上了盈盈笑意。
“姐姐日后也要这般唤我。”他说得理所当然,竟似是小孩子为了糖葫芦撒娇一般。
以前霖儿也是这样的。
上官梨眼眶微涩,笑着应了声:“好。”
然而来不及高兴,徐吟舟面色便陡然一变,转头看向门口,轻幽道:“姐姐,陛下来了。”
上官梨浑身一僵,很快也听见了那狼嚎下的脚步声,靴底轻便,步履如飞。
她几乎是同一时间拉住徐吟舟:
“快,快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