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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房间里, 柔和的白光均匀地落下来, 这里没有阳光,整个房间却被浅浅的白光充盈着,像是春日暖风掠过的柔软。
零零碎碎的玩具撒了一地, 书桌上无数卡片散开。
白色的床靠着白色墙壁待在房间的一角,而后, 躺在上面沉睡的少年慢慢地睁开眼睛。
紫罗兰色的瞳孔环视了这个熟悉的房间一周,然后定定地看向房间半掩的那扇木门。
从他这里看去, 虚掩的门的缝隙之中所能看到的尽是黑暗, 什么都看不到。
游戏站起身来,从一侧的穿衣镜上他看见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金色的额发,紫色的眼, 仍旧是他以前的模样。
看来就算身体已经变了样, 最起码他的灵魂还能保持着以前的模样。
他看着镜子中熟悉的自己有些发怔。
如果有一天,连灵魂都改变了, 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游戏将目光从镜子上移开,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打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一阵渗透灵魂的阴冷的风忽的灌进来,让他背脊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反而让他越发冷静了几分。
他抬起头来,外面是长长的走廊。
以往, 这隐入看不见的地方的走廊还有几分光明,此刻,这里已经被彻底黑色的影子笼罩。他只能勉强看见那一点隐没影子里的轮廓。
他的心的房间的对面, 有着荷鲁斯之眼的巨大符文透出神秘却又沉重气息的青铜门已经变了模样。
巨大的黑色石门如一座巍峨高山矗立在游戏面前,即使抬起头向上看去,也因为石门太过巨大而看不到那隐约没入黑暗之中的门顶。
游戏站在那扇如一座房子那般巨大的黑色石门之前,看起来越发显得渺小。
幽幽的黑色雾气一缕一缕缠绕在门上,或是在门前飘荡,即使游戏站在门前,也只觉得那黑色石门若隐若现的,怎么都看不清楚门上那巨大的神秘符纹的线条。
丝丝阴冷的气息从石门的缝隙中透出来,浸透人骨子里的寒意让游戏的手心的温度又低了几分。
如果是以前,只要自己走到那扇有着荷鲁斯之眼的青铜门之前,门就会自己打开。
抬起头,就可以看见迷宫一般的房间里,站在黑暗之中的那个人对自己露出微笑。
…………
游戏伸出手,试图推开眼前石门。
在手即将接触到石门前的一瞬,一种来自心底深处的危机感突如其来让他的心脏狠狠一缩。
那种无理由的恐惧感让游戏闪电般地缩回了手,并非是自己缩回手,而是突然整个恶寒起来的身体自我下意识的反应。
他的手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不愿意去碰触那座石门。
他的身体本能地感觉到前方有无可挽回的危险等待着自己。
埃及年少的王弟怔怔地看着石门发了半天呆,他的手悬在半空,进不得退不得,挣扎得厉害。
邪神就在这座巨大石门后面沉睡,他不知道邪神什么时候能再一次醒来,他没有时间再等下去——那么,要和邪神对话就只能进入这个房间。
……这里毕竟是属于他的灵魂深处的心的房间,就算有危险也不至于太……
踌躇了半晌,游戏一咬牙,不顾从门缝中穿透过来的刺骨的阴冷的风迎面而来,猛地伸出双手按在石门之上想将大门推开——
***
苍穹王宫,辉煌大殿无边无际地铺展开来,看不到尽头。
它似乎笼罩在黑暗之中,但是大殿之中却分明被奇妙的黑色光芒照亮,唯独两根巨大得如一座高山的柱子仿佛贯穿天地矗立,撑起这座巍峨大殿。
大殿的正中央,以奇异的形态贯穿大殿上下的微扁弧度的巨大黑柱异常突兀而注目。
上端呈现一个微微的浮云似的弧度顺着巨大的神秘符文的线条向上延伸到黑暗之中,下端延伸下来是一个庞大的黑石王座。
血红色的圆珠滴溜溜地转着,忽暗忽明,悬浮而嵌入石座上端的空穴之中。
黑发少年端坐于巨大石座上,纤细身躯所占据的空间不足宽阔石座的三分之一。
一手安静地放于右侧的黑石扶手之上,黑发的少年闭着眼,似乎在沉睡。
环绕他周身的轻柔的气流不断地掠过他墨染的黑发,让那张白皙得近乎透明有着奇异美感的脸颊上的黑色发丝柔软地拂动着。
白色的手和黑色的石座扶手呈现出彼此间极端的对比。
他端坐石座之上,纤细的身躯,明明对比起来应该更显得庞大的石座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容纳不下少年的渺小感。
突兀的,安静地沉睡着的黑发少年睁开了眼。
漆如点墨的瞳孔看向遥远的远方,边缘微光掠过,仿佛一瞬间吸进了一切的光华。
他微微皱起眉,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显得冷肃了几分。
下一秒,他突然整个人都消失在空中。
而在他消失的一瞬间,整个大殿都暗淡了下来,若有若无的黑色轻雾缭绕而上很快将大殿隐入黑暗之中。
刚才还一片黑暗的走廊里,此刻被奇异的黑色光芒充斥着而显得极为明亮。
黑发的少年右膝按地半跪在地面,他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伸出来,牢牢地扶住那个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此刻几乎整个人瘫在他身上的有着金色额发的少年。
他感觉得到他的宿主扣紧他后背衣物的手指已抖得不成样子。
勒到极致而关节泛白的手指就如同濒死的人在最后一秒发出的绝望的祈求。
他的宿主双膝跪地,整个人几乎都瘫在他身上,只有抠紧他后背的双手像是汇聚了那所有失去的力气一般已经隐隐看得见勒出的青筋。
那张和他一样的却多几分稚嫩的脸上苍白得见不到丝毫血色,紫色的瞳孔睁大到了极致,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却始终无法聚焦到一点,看上去白茫茫的一片给人一种极为可怕的感觉。
尽管那双手将他抓得紧紧的,但是很明显他的宿主此刻还处于恍惚状态无法回过神来而没有意识到他在这里。
抓着他,也不过是基于溺水而濒死的人死死抓住浮木不放的本能。
黑发的少年再一次微微皱眉,他的手仍旧牢牢地撑住对方的身体以免对方就这样栽倒在地。
他没有试图扯开那双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揪紧他的手。
只是伸出右手按在处于失神呆滞状态的宿主的额头上,黑色的光华在他的手心之中闪动着,慢慢渗入对方额头里。
“宿主?”
空茫茫的紫色瞳孔一点点回复了它原本的色调,只是在恢复神智的同时也逐渐被汹涌而出的慌恐充斥。
意识到自己跪在地上几乎是瘫在对方身上靠着对方抱住才没倒在地上,而且还揪紧了邪神不放,游戏的眼角一颤,慌慌张张地猛地将对方推开。
被推的一方稳稳地纹丝不动,反而是游戏手软脚软心慌意乱之中因反作用力一下子向后倒下,跌坐在地。
他仰着头,睁大眼看着邪神,满眼都是恐惧。
他身侧按在地上的双手都攥紧成了拳头,手指却是抖得厉害,肩绷紧僵硬得如石头一般,胸口却是剧烈起伏着。
他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因为连喉咙此刻都在颤抖,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看着身前和自己有着一样容貌的黑发少年,因为恐惧睁大的眼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为可怖的怪物。
对于游戏那充满恐惧注视着自己的目光视而不见,黑发的少年站起身来,面容平静。
邪神向前走了一步,游戏反射性的想要向后缩去。
在他的眼中,邪神伸过来笼罩在他头上的手更像是下一秒就会刺透他的喉咙利刃,让他本能地抬起右手挡在眼前,身子也向后缩去。
但是那从上面伸下来的手却是快他一步,在他后缩之前就抓住了他的右手手腕,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没事了,宿主。”
黑发少年开口,平缓无起伏的语调,黑色的瞳孔安静地注视着他的宿主。
他站着,就如同第一次见面那般,他和他的宿主相对而立。
他的手,握着他的宿主的右手悬停在他们之中。
被他握着的手冷得厉害,此刻指尖仍旧有着些微的颤栗,昭示出它的主人受到了如何的重创。
是他疏忽了,居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黑发的少年如此想着。
一直以来,他所选择的宿主都没有足够坚韧的灵魂力量能够进入自己的内心世界,所以这一次他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差一点让他的宿主被毁掉。
他并不觉得他的宿主刚才那种表现很没用,相反,他的宿主居然没有灵魂崩溃这一点让他感觉有些意外。
黑发的少年抬手,一道瀑布似的黑色光华从天而降。
它将巨大的黑色石门隔离开来,将埃及王弟拦在外面,再也无法碰触那个黑暗的房间。
注视着反射性地看向刚刚出现的黑光屏罩的埃及王弟,邪神再一次开口。
“不要碰触吾的房间。”
他说,“那是吾的力量和魂魄的融合之处。”
刚才他若是再来迟一秒,只怕宿主的灵魂就会被彻底被他的黑暗吞噬殆尽。
和他庞大的黑暗力量比起来,宿主的灵魂渺小得就如同大海之中一滴水珠,没入其中就会不见踪迹。
他需要的是宿主,不是尸体。
他无法寄宿在失去宿主灵魂的身体上。
所以,对他来说,除了他自身,最重要的便是宿主。
游戏没有回答,他半闭眼,细长的睫毛在他的颊上落下极深的阴影。
此刻他的灵魂已经疲惫到了极致,连就这样站着也是吃力。
在刚才碰触到黑色石门的一瞬,一股庞大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野蛮之极地冲入他灵魂深处。
然后,那狂野的黑暗瞬间席卷了他全部的意识。
痛苦、悲伤、嫉妒、绝望……所有人类所知道的负面情绪和邪念充盈了他身体,让他几欲发狂到撕裂自己。
那如凶猛的海浪冲刷着他全部意识的黑暗如附骨之蛆蔓延到他整个身体,啮咬着他的血肉,汲取着他的骨髓。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撕扯到了永无超生之日的地狱深渊。
他在绝望中几乎以为自己就会这样连血肉带骨被黑暗融化。
【游戏,我受够了你的自以为是。】
迪亚说得对。
他太过自大。
只因为他是宿主,只因为宿主对邪神来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只因为邪神对待他的与众不同——
他竟然自以为是认为到自己可以和邪神对话!
【邪神,是纯粹的黑暗的融合。】
邪神并非是针对埃及,或是法老王。
和同时拥有光明与黑暗的人类一样,它是纯粹的黑暗的融合体,它只是在遵循着本能去在人世间扩展黑暗,扩大自己的黑暗力量。
让邪神放弃黑暗,无疑是让邪神否定自我的存在。
肯定自我的存在是所有有思维的生灵的本能。
他想要和邪神对话商谈折中的办法这种事根本就是可笑之极。
邪神需要黑暗扩大他的力量,这就是它唯一的目的。
而黑暗一旦在大地上扩展,埃及也将随之崩溃。
邪神并不是想要毁掉埃及,但是它所做的事情却一定会让埃及毁灭。
这就是无法避免的对立。
无论怎样的语言都无法避免。
——这是【破坏】和【守护】的绝对性的对立——
这是世界运转的规则。
近乎半透明的白皙的双手伸过来,捧住游戏的颊。
还在恍惚之中的游戏反应过来,抬眼便看见黑发的邪神不知何时近身,双手捧住了他的颊。
和那双深不见底的幽黑瞳孔对视,让游戏的手有些发冷。
从身体深处的记忆中涌出刚那一刻才几乎被黑暗吞噬啮咬殆尽的灵魂的痛苦,游戏眼底无法遏制地露出畏惧的神色。
他们彼此之间贴得极近,几乎相触的鼻尖只差分毫的距离,就连那一根根细长的墨染的睫毛也看得清楚。
游戏感觉不到对方呼吸时的气息,只觉得那双捧着他的脸的手是冰冷的,没有一点肌肤的柔软和暖意。
“吾一直很疑惑。”
漆黑隐入光华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宿主,邪神突然开口。
游戏已经忍不住抬手抓住邪神的手腕,想要拉开捧着他的脸的冰冷的手。
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力,那和他一样纤细的手臂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他的力度,连一点点轻微地晃动都没有。
“吾应该可以看透【宿主】的一切。”
邪神说,他细长的白色手指,轻轻地按在游戏睁大看着他的眼上。
柔软的墨色额发掠过他微微皱起的眉,让他一贯平静无澜的脸上沾染上一点可以称之为情绪化的东西。
他说,“宿主,为何吾只能看见你在埃及的记忆。”
还在徒劳地想要扯开邪神的手指突的一僵,埃及的王弟呆住不动。
他看着邪神,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诧异神色。
……只知道他在埃及的事情……
游戏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这一瞬因为紧张而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也就是说,邪神看不见他来埃及之前在现世的那些记忆?……
细长的睫毛落下来,半掩住埃及王弟的眼,落下的阴影给紫罗兰色的眼里投下一层浅浅的影子。
那时不时动上一动的睫毛,像是在隐藏游戏眼底深处某种复杂的情绪。
邪神安静地看了游戏许久,见游戏只是垂着眼一言不发,也不继续追问。
他松开捧着游戏颊的手,转身消失在空中。
“宿主,你该明白。”
他说:
“只要吾在,就没人能伤你。”
游戏抬眼,注视着邪神刚才消失的地方。
他抿着唇沉吟了许久,眼底深处的情绪闪烁不定。
邪神无法看到他三千年后的那些记忆。
或许凭借这一点,能找到什么关键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