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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而空旷的宫殿里传来脚步声的阵阵回音, 青年长长的黑色影子斜躺在漆黑而冰冷的石地上, 浮光一般在地面晃动。
巨大的圆柱斜斜地照过来的影子随着青年的走动而不断从那张俊俏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的脸上掠过,时暗时亮,更是让那面容显得阴暗不明。
高挂圆柱上燃烧的火焰晃动着, 红色的火光从后面照过来,映红了他的后颈。
赛特向前走去, 衣襟随着他大步的走动而掀动。
时不时的,当掀起的衣襟垂落下去的时候, 被他拿在左手上的东西就会露出小半。
火光落下来, 折射出最纯粹的金色光芒。
它在黑暗的宫殿里显得格格不入,用异于黑暗的纯金之色反衬着这阴暗之处,点缀在其上的已经干涸的血污掩盖不住那一抹神圣华美之色。
那溅落上去遍布黄金之轮的血迹反而更显出这个黄金神器沉淀悠久历史的古老与经历的惨烈……
一袭垂落的柔软的纱帘将那扇圆弧拱门掩盖住。
透过薄薄的半透明的纱帘, 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石座伫立于被隔离开的宽阔的房间之中。
还有那此刻不知是否又在沉睡的他的新主人坐于巨大石座上的轮廓。
被认可为下任法老王的青色瞳孔的青年伸出右手, 意欲掀起那一层薄薄的纱帘走进去。
可是,就在他刚抬起手的一瞬, 一只深褐色的手臂刷的一下伸出来拦在他的身前。
走路轻得听不见脚步声的红瞳的盗贼王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
他突然伸出的深褐色肤色的右臂, 硬生生地拦住了赛特即将碰触那层纱帘的指尖。
当赛特微微皱了皱眉,用带着一点惊诧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迪亚邦多尖锐的唇角微微向上翘了翘。
颊上被拉开裂口的疤痕让他这一抹本就阴冷的笑意更是带上了几分狰狞的煞气。
赛特皱眉是因为他有些奇怪,迪亚邦多为什么总是能悄无痕迹地出现在自己身边,简直就像是刻意用行动来威胁压迫他一般。
迪亚邦多却是毫不在意……或者说, 他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警告赛特。
何况,只要他不乐意,就没有人能发觉他的到来。
作为最高级的魔物, 他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深褐色的手猛地抬起来,重重拍击在赛特的胸口,那不属于人类的巨大的力道将赛特拍得身子一晃,后退了两步。
而随着那只手被拍在他胸口的东西在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就从他胸口掉落下去。
赛特下意识手一伸,将那个金灿灿的东西抱个满怀。
被他拿在左手的黄金之轮和他抱住的东西撞在一起,发出金属清脆的撞击声。
赛特的瞳孔微微一缩。
黄金天秤。
被泼上一道猩红的血污的黄金天秤安静地躺在赛特怀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显得黯淡了许多。
被吊在半空中的两个金色的小圆盘晃动几下,一下一下敲打着黄金之轮。
清脆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宫殿里远远的传了出去,又隐隐透出了回声。
双臂抱胸以一如既往的张狂姿态立于圆弧拱门之前的盗贼王冷眼看着赛特,血红色的瞳孔里透出满满不耐烦的神色。
“你想要这破烂就拿去。”
七个黄金神器是法老王的象徵,当年‘巴库拉’费尽心机想要夺取这七个黄金神器,迪亚邦多却是对此保持着反感甚至于厌烦的想法。
此刻见到赛特那紧抓着黄金神器不放的摸样,他皱了皱眉,毫不掩饰地从眼底流露出鄙夷之色。
“给老子我有多远滚多远!”
他说,转身掀起纱帘走进去。
进去前侧身回头用眼角瞥了赛特一眼,血红瞳孔之中冰冷弧光一闪,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煞气。
盗贼王的身影消失在垂落的纱帘之后,透过半透明的纱帘,依稀可以看见迪亚邦多向石座走去的背影。
赛特却没有在意这些。
他低着头,天青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注视怀中的黄金天秤。
他的眼底蓦然泛出近乎刺人疼痛的阴寒的笑意。
火光落下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脸上,即使是满是血迹的黄金神器折射的光也照不亮那张满是阴晦的俊俏的面容。
那薄薄的唇抿着,唇角按捺不住地上扬。
——都说薄唇的人,最是无情。
赛特突然转身,几乎是以疾风一般的脚步大步向前走去,两个黄金神器在他身上闪烁不定。
很快的,他回到了他那座装饰奢华的房间里。
房间左侧那宽大的石壁的正中央,纯金色的黄金权杖高挂其上。
它灼灼然闪耀着让一切都为黯然失色的光芒,那光芒深深地照进赛特灰暗却灼热的眼底之中。
黄金的权杖……它和法老王所拥有的象徵着埃及光辉与权力的权杖的如此的相像。
“黄金权杖,黄金之轮,黄金天秤……”
赛特灼热的目光不断地在三个黄金神器上轮流扫动。
“三个了。”
他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狂热而渴求的神色。
“还有四个。”
他说,喃喃自语,攥紧的拳头让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之中。
他吐字,一字一顿,像是咬着牙从喉咙里逼出来。
“……还有四个!”
……………………
白发的盗贼王走入那个毫无防备的仅用一层毫无用处的纱帘掩盖的宽阔的房间里。
虽然知道有邪神在不会让那个明显心怀其他打算的大神官有任何可趁之机,但是他就是不喜欢看赛特那盯着游戏时露骨的算计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不过,那个有着不逊于他的傲气的大神官竟然在刚才他那种近似于侮辱的话语下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恐怕那家伙现在满心满怀都想着那个王座了吧。
人是会改变的。
人类都是虚伪的。
无论是怎样的人,一旦所拥有的负面之中的贪婪和欲望现行而且膨胀,那个人就会变成到最后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丑恶的存在。
他讨厌人类。
所以,他不想变回人。
一点都不想。
迪亚邦多抬起头,红色的瞳孔注视着这个空旷的房间里唯一一个巨大石座上。
还是和他前几次进来一样,高坐其上的黑发少年仍旧一手支颊神色安静地沉睡,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对此,迪亚邦多也有些困惑。
邪神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使用游戏的身体。
以前尚未封住游戏灵魂的时候,除非必要,邪神从不会无缘无故占据游戏的身体。
哪怕是暂时占据了,一旦完事就会很快离开。
或许……邪神也不喜欢人类这种脆弱而无用的身体?
白发的盗贼王皱着眉如此想着,走到黑发少年的身边。
他微微俯下身,伸出手按在黑发少年放在石座扶手上那近乎半透明的白色肤色的手背上。
指尖传来的和以往一样的冰冷得不像是活人的温度让他眉皱得更厉害。
许久之后,他的眉才舒展开来。
迪亚邦多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更深地俯下身去。
他低着头,额头抵在游戏的左肩上,遮掩住眼底那一抹垂头丧气的神色。
“你这家伙醒来想必会很恼火吧。”
他说,“本大爷做了那么多你不想看到的事情。”
白发的盗贼王垂着头,被掩盖的俯视着下方的血红色的瞳孔仍旧是锐利。
“或许我也不过是以帮你作为借口而已。”
他低声说,自言自语。
他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像个闯了祸的孩子。
“虽然答应过你不会再对法老王出手,但是……”
在他的心底深处,始终有着与埃及的法老王一战的渴求和欲望。
无论是身为‘巴库拉’,还是身为‘迪亚邦多’。
他始终逃不开他身为人类的记忆和怨恨。
他也逃不开他作为被邪神创造出来的黑暗魔物而必然和法老王对上的宿命。
陷入孤军作战的劣势的法老王的埃及军队已经被他用大部队重重包围了起来,只等着身为统帅的他过去下达命令,一鼓作气将其消灭殆尽。
赛特那家伙使用邪神的负面力量击溃了军力强于他的埃及军队;他孤身一人使用魔物的力量解决了一路埃及军队,还杀了一个大神官。
但是,这两种力量都是无法对法老王的军队使用的。
因为一旦对上被拉神庇护的法老王,邪神的力量就会被压制到最低而完全无法释放出来,更别说用负面力量影响法老王麾下的军队。
而他作为被邪神创造出来的魔物,在黄金积木庇护力量的范围之内,黑暗力量也会被压制到仅剩人类所能到达的极限的地步。
因此,要打败法老王,必须实打实用战争将其击溃。
迪亚邦多抬起头,挺直了身体。
血红色的瞳孔平静地看向他那个虽然不被他口头承认却早已认可的唯一的人类唯一的好友安静沉睡的面容。
那目光一点点沉淀下来,化作坚如磐石的不可动摇之色。
白发的盗贼王蓦然一笑。
深褐色的脸上绽开的是不带着一点杂质的最纯粹的笑容。
灰白的发在空中掠过发亮的弧度,即使是笑,也带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刚硬而尖锐的痕迹。
他伸出的手重重地揉乱了那沉睡的少年柔软的黑发。
“你要生气就尽管生气。”
他大笑着说,“反正你也不是本大爷的对手。”
“大不了本大爷到时候干掉那个什么神官,强行把你丢上王座就是——”
年轻的盗贼王如此说着,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去。
他的身后,埃及的王弟坐着,一动不动。
细长的睫毛在那张白净的颊上落下浅浅的阴影,让那沉睡中的脸越发显得安详。
……………
年轻的盗贼王带着几个心腹飞快地离开了宫殿,纵马奔赴战场。
只是迪亚邦多没有注意到,那站在侧门的阴影角落里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的人。
赛特站在隐蔽的角落里,一眨不眨地盯着盗贼王渐渐远去直至消失的背影。
然后,他的眼一点点眯起,细长的瞳孔里透出一丝诡异而阴郁的痕迹。
“障碍消失……”
他低声地自言自语,脸被黑影笼罩了大半。
然后,他转过身,背影渐渐隐入黑暗。
天空中一轮弯月将浅浅的清辉洒落在埃及大地上。
一夜宁静。
很快的,耀眼的太阳接替了落入地平线的弯月高挂天空,按照世界规则既定的轨迹,一点点划过天空的弧度向地平线落去。
宏伟神殿深处的某个房间里,沉睡已久的邪神睁开了眼。
点墨似的漆黑瞳孔俯视着那单膝跪在自己身前的人类,黑发少年的面容是平静的。
“夺取的黄金神器在何处?”
“我房里。”
赛特低着头回答,语气中透出一丝不甘愿。
“您承诺让我成为下一任法老王,黄金神器该归我所有。”
他并未将黄金神器交上来,是担心黄金神器被毁。
细长的黑色睫毛落下来,半闭着让黑发少年的眼略显得有些细长,微微上挑的眼角透出一抹奇异的美感。
邪神静静地俯视着跪在他脚下的赛特,目光读不出任何情绪,静得如死地一般。
然后,他微微抬了抬手。
赛特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一花,脑子一顿眩晕得厉害。
一眨眼的功夫,清醒过来的时候,他错愕地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邪神就侧着身子站在他身前,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然后向前走去。
黄金权杖,黄金天秤,黄金之轮。
三个黄金神器被固定悬挂在石壁之上,沾染的血迹已经被擦去,在火光下折射着在这个略显阴暗的房间里最纯粹的金色光芒来。
夜黑的柔软的发掠过近乎透明的白色的颊,黑发少年静静地注视了那三个黄金神器许久的时间。
整个房间安静地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逝。
赛特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又落在悬挂在石壁上的黄金神器上。
许久之后,邪神抬起手来。
一团极小的黑色光球出现在白色的指尖之前,却散发出几乎足以贯穿天地的毁灭性的力量的压迫感。
毁掉黄金神器。
这是邪神此刻唯一的想法,至于这股力量是否会毁灭整座宫殿以及他的信徒,他想都没有想过。
年轻的大神官站在邪神的身后,青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在邪神抬手指尖指向黄金权杖的同一刻,他也抬起右手。
并拢的中指和食指的褐色指尖重重地按在他那被浓密的额发遮掩住的额头上。
他的唇动了一动,低低地吐出几个字。
蓦然间,无风自动。
严严实实地遮住他额头的浓密的额发狂乱地飞舞了起来。
暴露在火光之下的褐色的额心上,碧绿线条勾勒的被圆圈抱住的星状线条发出光来。
紧随的浮现在那圆圈四周的细小的神秘符文若隐若现地、飞速地绕着圆弧线转动起来。
挂在石壁上的三个黄金神器突然闪耀出刺目的金色光芒,凭空飞起来。
它们仿佛是有意识一般将黑发少年团团围住,驱散了邪神指尖的黑色光球,闪耀着光芒环绕着将其囚在金色的圈中。
冷眼看着囚禁住自己的黄金神器,邪神微微皱了皱眉,侧身面无表情地向身后的赛特看去。
额头上碧绿色的符文闪动着,将赛特天青色的瞳孔一点点染成紫红的色调。
那不正常的诡异的紫红弧光在瞳孔边缘闪动着,像是灼烧生命力的火焰在赛特瞳孔深处燃烧着。
他抿紧了唇,眼角抽搐着,似乎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埃及年轻的大神官用已经彻底染成紫红色调的眼冷冷地注视着身前的邪神。
他的唇又动了一动,再一次重复着他在刚才吐出的那几个字。
他说:“奥利哈刚的结界——”
奥利哈刚的结界。
以燃烧灵魂的力量在一瞬间将魔力提升到极致的恐怖的咒语。
以灼烧灵魂的痛苦,换取最大潜力的爆发。
伤人伤己的双刃剑。
埃及的大神官盯着的被三个黄金神器环绕暂时囚禁住的邪神。
他的眼底流露出是疯狂的不顾一切的目光。
只有将魔力提升到极致,他才能同时操纵多个黄金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