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传说中的小师妹

小熊猫气盖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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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长安城里最忙的人除了缺少右仆射相助又兼着度支郎中的左仆射房玄龄,大概就属新上任的司农卿戴胄了。

    戴胄精通律法,曾是出色的大理少卿,并不懂农事,但他处事果断,重实干,又曾任尚书右丞,建议朝廷兴建义仓以防备饥荒赈济百姓,此时却是新司农卿的最佳人选。

    这司农寺名字未换,但所司职责却是焕然一新,也没有前例可以参循,戴胄又是个做事严谨踏实之人,在深刻理解了自己所担职务的重要性之后,除了时不时揪着马周开研讨会,自己更是恶补农事学问,第一批招到司农寺下农科院的几位老农都成了他的座上宾。

    虽然有不少权贵勋亲都暗中嘲笑戴胄与农夫为伍,但他自己却是发现对农事了解越多,越是意识到农业对国家的重要性,越是明白自己肩上责任之重。

    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月前连日暴雨淮河及数条支流果然大水滔天,若非提早了月余加筑堤坝只怕现在淮河下游数州早就变成水乡泽国了,而又是太史令李淳风推算出了此次大水,消息一传开,举朝惊叹,民间更是以滚雪球的速度传诵开了李道长通晓天机,可卜人间祸福,简直就是半仙啊!

    李淳风对此很是无奈,他虽然学道,却不是道士,暂时也没打算步老爹的后尘,也不知道做道士正做得欢快的老爷子听到这些传闻之后作何感想……

    至于马周,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和戴胄一样,他也要学习了解很多东西,朝堂上都知道是这个小小的八品监察御史向陛下上了两道疏,这才有了司农寺的改革,也知道陛下和几位重臣都十分欣赏此人,信息灵通的更是知道此人和李淳风正是贞观元年山东大旱事件的幕后之人,加上此次大水推波助澜,不止明确树立了李淳风的江湖地位,马周也跟着一起扬名立万了。

    而与李淳风潜心学问不同,马周是必定要从政的,那此人的前途就不可估量了,因此,马周发现自己突然成了焦点人物,几乎成了长安城中这个月收到请柬最多的人。

    看着案上堆成一座小山的请柬,想起在博州时的困窘潦倒,马周不由摇头苦笑了一声,而此时自己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可见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念及此,他心中却突然一阵暖意,却是想到了李淳风等人,对了,泠风他们也该到长安了吧?怎么还不见三弟来信?

    此时泠风与木子诠确实已出了子午道,在长安城外找了家客舍住了下来,主要是这趟子午道走得实在是累得够呛,需要休整一下,当然,仅指泠风。

    歇了三四天,正想进城,泠风却突然生起病来,她也很郁闷,在栈道上风餐露宿淋了那么多场大雨都没事,这几天风和日丽要多安逸有多安逸,怎么就发烧了?

    没办法,木子诠只好写了封信托人送去李淳风家中,告知他们现在的情况,并让他们派人来接,最好让孙思邈来一趟。泠风本来抗议说不就是偶感风寒么不用这么劳师动众吧,还要孙思邈出马?但木子诠却说前阵子吹风淋雨的,谁知道体内有没有积寒,小孩子体质弱,一定要小心,万一大意了可能会闹成大病。

    信送出的第二天,李淳风和孙思邈就赶来了客舍,说本来马周也要来的,白天实在走不开,李淳风又心中焦急等不到晚上,便和孙思邈先来了。

    众人久别重逢自然是一番唏嘘感叹,泠风一看见李淳风,一声“哥……”没叫完,眼泪就流了下来,李淳风一年多没见泠风,一见面就见小家伙又黑又瘦,娇嫩的小脸上还老大一块疤,又生着病,面色憔悴,顿时心疼得眼眶通红,上前一把抱住泠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以后绝不再让泠风离开自己身边了!

    好半天李淳风终于放下泠风,又催着孙思邈赶紧给泠风看病,孙思邈一诊脉,说这是玩得太累了,身体过度疲劳在自我调节,修养几天就好。众人一听没有大事才放下心来,李淳风便决定先在客舍住一晚,第二天再雇辆马车进城。

    当晚,李淳风三人在院中小酌,一边聊些别后的情况,泠风在房中迷迷糊糊地睡着,却突然听到窗户那边传来声响,她一激灵便睁眼看去,这一看就看呆了。

    只见窗中投进来的月光下,俏生生站着一个清丽如仙的少女,容貌之美简直非人间所有,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似能无风自动,似乎整个人随时都会御空飞去。泠风揉了揉眼睛,我这是做梦吧?还是又穿越了?这是神雕侠侣还是天龙八部?再看时,那少女正一脸冰霜地望着自己,突然开口道:“你看什么?”

    泠风口中自然而然地吐出一个名字:“神仙姐姐……”

    那少女略微一愣,随即却浮现出一丝笑意,这一笑真是冰霜即解大地回春,泠风觉得自己心跳都快了两拍。一直只遇见帅哥美男,今天终于见着美女了,真是不见则罢,一见就是倾国倾城级别的。泠风只恨现在没有照相机,不能上去合个影留个念什么的。

    那神仙姐姐又开口了,这回语气柔和了不少,道:“你是谁?是诠哥的什么人?”

    诠哥?木子诠?泠风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我勒个去!三哥你太……太彪悍太不讲义气太不是个东西了!彪悍是因为居然还藏了这么一个绝代佳人,不讲义气是因为从来没跟大家提过,不是个东西是因为有这样的美人了你居然还到处拈花惹草?!

    泠风眼角抽了几抽,忙道:“你找我三哥啊?他和我哥他们在院中里喝酒呢……哦他们是结义兄弟。”

    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之色,看见泠风一脸好奇加期待地望着自己,嘴角翘了翘,有些傲然地道:“诠哥是我师兄。”

    小师妹!原来是最具杀伤力的小师妹!泠风一边心中继续大骂木子诠好色薄幸,一边忙对着美人献殷勤:“姐姐快坐!姐姐要不要喝水?要不要我帮你把三哥叫进来?”

    少女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这种殷勤,并不为所动,她当然知道木子诠在院中,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是谁,所以才来房中找个人先问一问,此时知道了都是木子诠亲近之人,便不再顾忌,仍是傲然地道:“不必了,我自己去找他。”说着便走出了房门。

    泠风愣了一愣,哪肯错过这样的好戏,忙披上衣服偷偷跟了出去,走到廊下便躲在柱子后探头望去。只见那少女已然立在院中,木子诠已站了起来,正看着她发愣,而李淳风与孙思邈则依然是坐着,但也是一脸惊愕,似乎是惊诧于少女的美貌,又似乎是惊诧于她的突然出现。

    还是木子诠最快反应过来,他又缓缓坐了下去,似是苦笑了一下道:“师妹,你怎么来了?”

    少女见到木子诠,神色已是十分激动,眼中盈盈带泪,此时听得这话,顿时一阵委屈,气道:“我怎么不能来?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么?”

    木子诠低低地叹了一声,无奈地:“师妹,你离家出走,是你不想见我。”

    李淳风与孙思邈已经回过味来,有心告退,但木子诠与那少女分明已经无视他们,此时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默不作声,一动不动,权当自己是个背景。

    却听那少女转了语气,语带哀求道:“诠哥,你答应爹爹好好照顾我的,你忘了么?”

    木子诠手上一抖,摇了摇头道:“我没忘,答应师父的话我一定会做到。”

    少女突然往前了两步,哀声道:“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你宁可找那些低贱的女人也不要我?为什么?如果你肯娶我,我又怎么会离家出走!我就是要看看,你会不会想我,会不会找我!”她神情激动,本来清丽绝尘的脸上此时却透着一丝狂热。

    木子诠没有答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少女见他不语,又道:“诠哥,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一直都喜欢我,是不是?你要是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不喜欢我,我以后就再也不缠着你!”

    木子诠仍然没有出声,仿佛手中的酒杯上有什么惊天的秘密,让他移不开眼睛。一时间院中一片寂静,李淳风和孙思邈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眼观鼻鼻观心好似老僧入定。

    少女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正想说什么,木子诠终于开口了,他还是没有抬头,声音却是低沉而压抑,有如梦呓一般:“我不会娶妻生子的,我不想误你。”

    少女一听面上就变了颜色,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泪汪汪地盯着木子诠看了一会儿,忽然一跺脚,恨声道:“好!你要这么绝情,我这就去随便找个人嫁了,你可别后悔!”说完扭头疾步奔出,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李淳风与孙思邈面面相觑,李淳风咳了一声道:“三弟,你还是赶紧追去看看吧。”

    孙思邈也劝道:“是啊,年轻人火气大,行事冲动,真要出了什么事,子诠你可要后悔一辈子。”

    木子诠唇边挂着一丝苦笑,却也知道自己这个师妹从小备受宠爱,骄纵惯了,行事不计后果,自己若是放任不管,难保她会干出什么事来。他长身站起,对李淳风二人道:“我过去看看,二哥,等泠风醒了你就说我师门有事……以后我再去长安找你们。”

    他又回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客房中没有一丝灯光,安详得就像孩子的睡容,他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转身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李淳风与孙思邈也没了饮酒作谈的兴致,便撤了酒水各自回房。李淳风轻轻地走进屋内,到榻边看了一眼泠风,见她睡得正熟,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还是有些烫手,不由有些忧心,起身去打了一桶井水浸湿了手巾,拧得半干敷在了泠风额上,忙活完了才回自己榻上躺了下来。

    泠风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丝丝凉意,觉得脑中清醒了不少,可是心中却还是沉沉的,三哥,以后你不会再带我去周游天下了吧?

    算了,自己长大了一个人也可以去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好像堵得慌,感觉有点想哭呢……唉,左手明媚,右手忧伤,我也想四十五度角仰望一下天空了……

    李淳风醒来便又去探泠风的体温,却发现烧得更厉害了,忙去叫孙思邈,孙思邈在院中练五禽戏正练了一半,闻言忙停了下来一起到了李淳风房中。

    孙思邈诊完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泠风,仍是说修养几日便好,不过最好让泠风多透透气,散散心。李淳风见孙思邈这样说,也只好先放下心来,雇了辆马车带着泠风进了长安城。

    马周昨日也想出城,但等他当完值夜已深了,城门也关闭了,料想他们今日会回来便早早做完了事情准备回家。一出御史台就看见魏徵正要进斜对门的秘书省大门,结果他就被领导叫过去关怀了一下最近的工作情况。

    魏徵话倒是不多,但节奏相当的抑扬顿挫慢条斯理。马周好容易保持不走神的状态汇报完了工作又听完了评点,目送着领导满意地进了大门,正打算迈开两腿飞奔,戴胄正从司农寺草场出来,隔着一条含光门街就叫住了他,马周差点就想装没听见。

    “宾王,喜事啊!”戴胄大约是十分激动,一面就喊着,就撩着衣摆小跑了过来,马周叹了口气只得转身行礼道:“玄胤兄,有何喜事如此开怀啊?”

    戴胄大笑道:“今日尚书省刚收到扬州来的申状,扬州长史说第一季试种的新稻已于六月二十一日全部收割完毕,每亩平均得稻子三石二斗,第二季新稻秧苗也于六月三十日种讫,三石二斗啊!这还只是一季!”

    戴胄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北方陆田种粟亩产一石斗余,即便京畿良田也不过二石,这还是按体积算的,稻比粟重,若是按重量算,这新稻亩产足足是粟田的四倍有余。虽说南方水田往年种稻亩产也约有三石,但却只有一季,如今这新稻种从移栽到成熟不过三月,足能收上两季,这产量就翻着跟头上去了,若在南方大力推广种植,大唐可就不愁粮食了!

    马周听了也是大喜,这事可算是他亲手所办,如今有此佳绩他怎能不心花怒放,忙扯着戴胄问道:“申州利州岭南道有消息了么?”

    戴胄笑着拍拍马周的肩道:“宾王莫急,申州刺史之前的申状里说估计七月底新稻便可成熟,这几日应该已在收割了,利州想来也差不多,岭南道有数州都试种新稻,各地情况定然有所差别,不过既然扬州都已播下第二季,岭南道自然只会更早,只是路途遥远,申状还未送到。”

    马周点着头笑道:“不错不错!唉,真是太好了,利州申州收完新稻整完地便可种下冬小麦,明年三四月便可成熟,如此也有一年两熟,至少也可两年三熟,中间再按《齐民要术》所载美田之法间种绿豆、小豆、胡麻等绿肥,可保持地力不耗。对了玄胤兄,棉花的试种申状可有送达?”

    戴胄一听这话,顿时想起一事来,忙对马周道:“此事正要和宾王商议,果如宾王先前所言,扬州试种的棉花成熟后都结出了长有白絮的棉铃,现在也都已采摘,但此物当地无人识得,却不知该如何处理,你需速写出一个说明,详细述说此物加工方法,若有所需工具,还得将图纸附上,交由工部先试制一二。”

    马周一拍脑袋,道:“正是!我倒疏忽了这处关节,此事我一定尽快做好,玄胤兄,那棉花在加工前需先将棉籽去除,此道工序颇为费事,可向扬州行文先行此事,如此也好节省时间。”

    戴胄点头道:“好,你先与我说说棉籽又是如何去法?”

    马周略一思索,便与戴胄细细说了起来,一来二去,天已是擦黑了。等到他匆匆回到家一看,果然众人都已经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