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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淳风终于托着那少年探出水面时,立刻就被正在紧张盯着江水的泠风他们发现了,“快快,划过去!”三人都恨不得跳下去接应一下,那书童发现少年似乎一动不动,顿时跪在甲板上大哭了起来,“公子,公子,呜呜呜……公子你怎么了?”
泠风忙安慰他,“别急别急,这么点时间应该淹不死,估计只是晕过去了。”
“真的么?”书童抽泣着望着泠风,倒把这个小孩当成了主心骨一般。
把人救上了船,众人忙围了过去,那书童扑上去抱着少年的身体左摇右晃,“公子,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他试探着去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却全无所觉,顿时吓得面白如纸嚎啕大哭,“呜……公子没气了!”
马周与李淳风也是面面相觑,泠风一把拉开小书童,让那少年平躺好,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少年的嘴就贴了过去,书童与马周都是一惊,正要阻止却听李淳风道:“现在你家郎君意识昏迷无法呼吸,只能靠他人渡气,救人要紧。”
书童一听小主人还有救心中已是大喜,本想说自己也可以渡气,但又怕不够专业万一耽搁了小主人的救治那可是百死莫赎,只得在一旁焦躁不安地等着。
作为穿越前的红十字会员,泠风作CPR也算得上专业级别了,只是她一开始作胸腔按压就发现了问题,这手感怎么这么软……又听得李淳风继续道:“刚才在水中我已给他渡过气,当时他还清醒,却不知为何突然晕厥过去。”泠风心中一动,动作不停心思却活动开了,这事儿,难不成……
正想得心花怒放,突然感到少年鼻中似略有气息,泠风忙停了下来,招呼李淳风道:“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啊,你帮他渡气,我继续给他作胸腔按压……”
李淳风闻言毫不犹豫就俯下身子开始为少年渡气,书童见状更惊,刚想伸手去拉,却见那少年已经睁开了眼睛,顿时大喜,叫着“公子”就扑了上去。
那少年一睁眼就看到了水中那张脸,而且自己的唇也依然和他连在一起,一时恍惚得以为自己还在水中,不过马上他就转开了脑袋,扑到另一边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于是凑上来的小书童很荣幸的被他呛出来的水喷了个满身。
好容易都安定了下来,那书童就絮絮叨叨地将少年跳窗之后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少年抚着胸口也不知是还在难受还是心有余悸,面色微红着低着头向众人一一致谢,之后便沉默了。
书童望望自家公子,又望望众人,也陪着不说话。马周与李淳风对船舱中诡异的气氛却一无所觉,关切地问那少年道:“小郎君无事吧?”
那少年刚一抬头,触到李淳风的目光却立刻像触了电一样弹了开去,“无、无事……”顿时把泠风看得“扑哧”一声,忙装作咳嗽掩饰了过去,顿时忍得肩膀一个劲儿抽搐。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直到那少年打了个喷嚏,李淳风这才恍然地招呼了船家一声:“船家,靠岸!”又对少年主仆二人歉意地笑了笑:“等上了岸小郎君得赶紧找身干爽衣服换上,免得寒气入体。”
少年点点头道:“多谢兄台,兄台也多保重……”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忙抬头问道:“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李淳风与马周本不想说出名字,不然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那可是两个当朝大臣打架斗殴,一个是太史令兼博士,一个还是御史,尼玛这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少年见俩人支支吾吾的,眼中不由黯淡,目光落处就在李淳风腰侧发现了一件事物,那是一个银色的绣着鱼形装饰的小荷包。少年顿时就是一愣,举目又看了看李淳风,道:“兄台是朝中之人?”
李淳风摸了摸腰间的鱼袋,略为尴尬地笑了一笑。泠风心中暗笑,谁让你出门玩还随身带着官员身份证,这是得瑟呢,还是老实呢?
那少年却莞尔一笑,道:“兄台放心,兄台与我有救命之恩,我等不会将兄台的姓名泄露出去的!”
见他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李淳风只好道:“李淳风……”
“你就是李淳风?”他话还没说完,那少年支起身子就是一声惊呼,李淳风登时一愣,后面要说什么也忘了。
泠风与马周也愣了,看那少年的表情激动得就跟追星族看到偶像差不多。什么情况?我哥可是正宗理工男一个,除了长得帅之外不具备其它偶像特质啊,啥时候知名度这么高了?
见众人都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那少年也回过神来,忙重新垂下头道:“太史令博学广识,精通天文数算,我,呃,仰慕已久……”
“哦……呃,小、小郎君过誉了……”泠风默默看着一脸窘迫的李淳风,觉得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看我哥和我多像啊,一听别人夸就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放了。
少年抬起眼又偷偷看了一眼李淳风,抿嘴笑了笑,道:“我叫闵芠。”
李淳风一听这名字,立刻有了话题,“啊,此名甚好,《淮南子》中说‘古未有天地之时,惟像无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闵’,闵芠二字,正包容了宇宙混沌万象啊……”
那书童“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李淳风忙尴尬地停住了口,那少年却两眼发亮,瞪了一眼书童又转脸灼灼地盯着李淳风道:“李兄说的是,我这名正是此意!李兄,我,我也颇喜数算,只是资质愚钝,颇多疑问,不知,不知你可否指教一二?”
“这有何不可,原来闵贤弟也喜爱数算一道,那可真是有缘哪!”提起数算李淳风的神情语气立刻流畅无比,看着面前少年的目光都热切了起来,看得闵芠只觉脸上阵阵的发烧。
说话间船已靠岸,闵芠主仆想回酒肆牵马,众人就一起往酒肆走去,没走几步,路边却突然窜出方才那几个恶少,脑袋上包着白布的一个恨声道:“敢砸本公子?我看你们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紧接着身后也传来几声怪笑,“啧啧,都是小白脸啊,我这还有点下不了手呢……”
旁边立刻有人接道:“你小子不是只爱美女么,什么时候对男人也有兴趣了?”
先前那声音又贱笑道:“谁让这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呢,两个年纪太大的就不要了,穿青衣那个最不错,小模样真是水灵,最小的那个也好,眉清目秀的,就是脸上有块疤……”
泠风听得此处,心中默哀了一句,你完了……
那个“疤”字还卡了一半在喉咙里,说话的人已经空中转体360°屈体后空翻“扑通”一声头部朝下摔进了江中。
闵芠睁大了眼,盯着李淳风一时看得傻了,刚才那番污言秽语引起的愤怒一时间统统化为惊愕,随即又转化成了膜拜的眼神,只听说他博学多才,人品智略皆是不凡,不想还如此英武……打架都打得这么行云流水,俊逸潇洒……
要文艺有文艺,要暴力有暴力,哥,你真是太帅了!泠风在场边又是跳又是叫又是鼓掌,干脆唱了起来“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嘿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一个马步向前一记左钩拳右钩拳一句惹毛我的人有危险……为人耿直不屈一身正气哼”,伴随着恶少们恰到好处的“啊——”“呀!”“嗷……”“哇!”各色惨呼痛嚎,顿时让围观众人的视听享受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一个恶少被一拳砸倒滚了几滚到了泠风等人身前,刚挣扎着爬了起来,马周冲着他后脖颈挥起一掌手起刀落就又把他劈翻在了地上,刚好那边李淳风飞起一脚踹飞了最后一名还能站立的恶少,泠风的歌也唱到了最后一句“我用手刀防御!哼~漂亮的回旋踢!也~~~”
李淳风看也没看满地鼻青脸肿哼哼唧唧的伤员,径自走了回来,轻轻一笑道:“走吧,去牵马。”
闵芠微张着嘴望着李淳风,手拼命按住胸口,却仍止不住那剧烈的心跳。
“公子……”书童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他这才醒过神来,忙低下头应了一声,心跳却更猛烈了。
最先被打落水中的那名恶少已经爬上了一艘小船,这时正冲着岸上大叫大嚷:“你,你们,你们有种就留下姓名来!”
众人也不理他,顾自去酒肆牵了马,李淳风等人出来匆忙还没会账,这时便将自己与闵芠的饭钱都付了,又赔了几个碗碟钱。他自己打了一架身上倒是干了,便又问店老板买了一身干净衣服让闵芠换了,这才重又上路。
船上那名恶少却不敢上岸,但仗着离岸有十数丈远仍是在叫骂不休,见众人都不理他以为是拿他没办法,胆气更壮了,便想在嘴上讨回点便宜来。
他们起先戏弄闵芠时只见到他们主仆二人,也知道马周与李淳风是半路杀出来帮忙的,这时他便破口大骂,说他们二人定是看上了那两个小郎君长得俊俏,就想勾搭人家,又骂他们两个大男人带个小孩,也没个女眷,可见是不正经的,这小孩也不知是谁的野种,搞不好就是俩人的**……
他是越说越起劲,为自己丰富而饱含激情的想象力兴奋得浑身颤抖手舞足蹈,正在指天画地唾沫四溅,一个鸡蛋大的石头破空飞来,“咔嚓”,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鼻骨断裂声,随即整个人再一次腾空而起,跃过了层层白云,在空中洒下了串串弧度优美的血珠,再一次头朝下直直栽入了水中。
李淳风铁青着脸,指节握得咯咯作响,马周则是被泠风死死地抱住了,看样子没人拦着他已经冲到水里跟那个贱人拼命了,饶是如此,俩人也是气得双眼通红,直要喷出火来。闵芠二人也是气得不轻,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嘴唇都快被咬出血来了。
“大哥,走了,武侯要来了,哥,快走啊……”泠风拽拽这个不走,扯扯那个不动,看着这一个个望着湖水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的,心里那个愁啊,难不成你们还想等他爬上岸再揍一顿?
“哎哟……”泠风抱着肚子蹲下了,“肚子好痛啊……”
果然大家的注意力迅速被吸引了过来,“怎么了泠风?”李淳风忙蹲下身扶着他肩膀问。
“可能……刚才吃饱了剧烈运动,急性阑尾炎……”泠风满面痛苦状,“我要看医生……”
“好好,哥哥带你去看医生。”李淳风抱起泠风就想跑,却被闵芠拉住了,“骑马吧。”
李淳风也不推辞,道声“好”,泠风忙凑到那小书童耳边说了一句话,就被李淳风抱上了马,李淳风双腿一夹马肚,那马也不认生,直接撒开四蹄就跑了起来。
望着人马远去,马周回过神来,奇怪地问那书童道:“我那小弟与你说了什么?”
“他,他说,咱们青龙坊外东南角的茶铺见……”那书童瞪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迷迷糊糊地答。
马周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嗨”了一声。闵芠怔了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小弟弟真好玩,比我家小弟还要古灵精怪……啊对了,想来这位兄台就是马周马侍御吧?”
马周已经看出这少年必是官宦人家子弟,此时见他说出自己身份倒也并不十分惊奇,毕竟满朝都知道他和李淳风乃是结义兄弟,连住都是住在一起。这时只是有些不好意思道:“让闵公子见笑了。”
闵芠笑道:“马兄说哪里话,今日多亏你们援手,不然小弟就算不含恨江底,也要被这些恶人欺辱了……传闻中太史令和御史都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想不到还有这等身手!”
马周笑笑道:“我的确是个书生,但我二弟却是从小修道习武,只是他鲜少与人动手,我也不知他武艺有多强,今日也是第一次见,以后可不敢太管他了,哈哈……”
闵芠与书童也轻轻笑了起来,三人边走边说,闵芠一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绕着李淳风打转,马周只当他也是个喜爱数算对李淳风心怀崇敬的士子,便也豪不隐瞒有问必答,从李淳风喜欢的颜色到最爱吃的菜都兜了个底朝天,当然,如果他知道答案的话。
三人一到青龙坊东南角的茶铺,泠风就笑眯眯地跳了出来,“你们来啦!”
经过这一番,闵芠与李淳风马周等人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不少,也不再拘束,问了李淳风的家住在新昌坊,就说离此地也不远,不妨先送他们回去。
几人牵着马边走边聊,泠风则骑在马上笑嘻嘻地听着众人交谈,一路说笑着竟不知不觉走了多半个时辰,但众人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似乎都觉得今日时间过得特别快,李淳风就邀请闵芠去家中坐坐,闵芠犹疑了片刻,但还是说今日有些不便,改日再来登门拜访,这才与众人依依不舍地分别,与小书童骑上马走了。
二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街巷中,泠风还是直着脖子看得起劲,马周一拍泠风脑袋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泠风哈哈一笑道:“是啊,看上了,下娉礼去吧!”
马周一愣,笑骂道:“又胡说八道了。”
泠风抬起头,扫了马周与李淳风一眼,又是哈哈一笑,哼着小曲蹦蹦跳跳便往家跑去,“四月天,采花天,春风卷珠帘,如花谁家颜,陌上风流足少年,折杨捋榆钱。白云边,照无眠,柳絮飞满天,桃花落满涧,大江上下水三千,明月独扣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