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有好朋友了

玥之灼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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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呀,我叫佟心语。你叫什么名字呀?这个棒棒糖特别好吃,给你一个。”

    梁月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好像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头上扎着两个麻花辫,眼睛水汪汪的,黑色的眼球好像充满了整个眼眶,像弹珠一样,亮亮的。额头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和原本奶白色的皮肤搭配在一起好看极了,鼻子高挺,鼻头圆圆的,咧开嘴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一身薄纱连衣裙穿在她身上合适极了,和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模一样。

    梁月打量着她,没有说话,嘴依然抿得紧紧的,她觉得这样的女孩,自己怎么可能和她成为好朋友。她转身准备离去,将背挺得笔直,她不能让别人发现她内心的羡慕、悲伤,她的周围充斥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佟心语看到这个小女孩并没有理她,手中的棒棒糖定格在那里,她心里一阵着急。怎么办,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或者,她只是不喜欢吃棒棒糖?她看起来那么孤单,都不跟其他小朋友玩,可是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喜欢她。

    “如果你不喜欢棒棒糖,我还有其他好吃的好玩的,我带你去选呀。”佟心语跑了几步,追上梁月,甜甜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眼中的光更加明亮了,梁月有点出神,以前,妈妈给她讲故事的时候眼睛也是会发光的,可她现在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了。

    说着话,佟心语伸出手抓住了梁月的手,心想这下她就跑不开了。当那双软软的,暖暖的小手触碰到梁月的那一刻,梁月反射性地想要将手抽回,她居然有点害怕,已经多久没有接触过这样有温度的手了?她已经快要忘记这种感觉了。可是,佟心语握得太紧,梁月竟没有挣脱,或者,她潜意识里不想挣脱,她有点贪恋这样的温暖。

    “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也可以,你知道我叫佟心语就行了,佟心语哦,很好记的。我今年八岁了,你多大呀?我看你跟我年纪差不多吧。爸爸妈妈工作太忙了,每到寒暑假都会把我送到这种托管机构,我觉得也挺好玩,比在家有趣多啦。”佟心语说着,捂嘴笑了。调皮的样子让梁月感觉她就像一只小精灵,全身上下好像都会发光。

    梁月这时才知道,原来这里不是托儿所,而是托管所,原来寒暑假的时候都会有很多小朋友被送来这里。或者,妈妈并不是因为讨厌她,或者,她并没有被抛弃。

    此时的梁月,双手和往常一样冰冷,即使是在阳光下,她也是个没有温度的人。她想,佟心语这样的姑娘,哪怕在冬天,肯定都像暖阳一样让人舒服吧。自己和她,就像丑小鸭和白天鹅,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站在一起是那么不和谐,她内心的自卑感不禁开始冒头,开始吞噬她幼小的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并不排斥这个陌生人,而且自己冰冷的手居然慢慢开始被她掌心的温度温暖,她和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走在一起,内心居然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心语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开心的笑了,甚至有点忍不住,想要蹦蹦跳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可能是因为多了一个小伙伴吧。

    这一年以来,梁月的生活发生了巨变。因为自己嘴馋,那天晚上想吃糖炒板栗,外面还飘着小雨,爸爸便出门去买,结果不知为什么,爸爸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那一天晚上,爷爷奶奶,还有妈妈都在哭,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妈妈再也不抱她了,也不爱跟她说话了,甚至都不怎么搭理她了。她好想爸爸快点回来呀,她再也不会闹着要吃糖炒栗子了,再也不会了,只要爸爸能回来,妈妈就又能开心起来了,又像从前一样爱她了。

    可是,等啊等,盼啊盼,爸爸始终都没有回来。慢慢的,她开始放弃了,不等了,也不期待了。慢慢的,她也开始适应现在的这个妈妈了。

    走进教室,佟心语像献宝一样把自己包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一边介绍一边不停地让梁月随便选。看着梁月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心语抓起一把巧克力就往梁月兜里塞,“这个特别好吃,我最喜欢了,可是在家的时候,爸妈都不会给我吃这么多,只有为了让我来托管所不哭闹,才会多给我装一些。现在这些全部给你吃。不过,你也不要一次吃太多哦,对牙齿不好的。”

    “我叫梁月。”梁月似乎被外力控制了一样,竟然不自觉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梁月,哈哈哈哈。你的名字是两个字,我的是三个字。你叫我心语吧,这样都不吃亏。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哟。”佟心语一边说一边又捂嘴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

    就这样,因为佟心语的出现,托管所的日子似乎没那么难熬了,梁月逐渐遗忘了自己是因为被嫌弃才来的这里,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甚至很多时候,她都会非常渴望来托管所,这里的空气似乎比家里的要自由一些。有人可以跟她一起吃饭,一起看书,有人关心她喜欢什么,害怕什么。她想,要是晚上也能睡在托管所就好了。

    托管所苍翠的柏树,是一种很常见,生命力很强的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这块土地上扎根生长了,风吹日晒,坚韧不拔。梁月偶尔会有一种古怪的想法,她想要跑过去数一数年轮,看一看最古老的方法到底可以储存下多少岁月时光。

    院子的中心是一个纯白色的雕塑,名字叫超越。这两年,托管所新铺了一条石子路,盖起了一座小亭子,里面摆放着石砌的桌椅,梁月和佟心语会在这个角落一起读书,一起看风景。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两个小女孩从懵懂年少慢慢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每年寒暑假,梁月都会在这里渡过自己最开心的时光,佟心语这个名字,这个人,就这样和自己的生命紧紧地绑在了一起。终于,面对这漫长日子,她再不是一个人了。

    梁月以为她们就会这样,互相作伴,过完一生。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一生其实是很长的。

    “梁月,我可能要走了。我爸妈前几天接到工作调动的通知,初中我得去省里读书了。”心语小心翼翼地说,她不知道梁月会是什么反应。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她已经纠结好几天了,始终张不开口,直到现在,她知道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了。

    “什么时候?”和心语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梁月没有哭,甚至没有露出诧异,只是淡淡地问了这一句。

    “可能就这一两天吧。梁月,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只要有空我就回来看你。平时我们可以聊微信,通电话,也可以写信,千万不要断了联系啊。”佟心语坐在草地上,轻轻靠在梁月肩头,微风缓缓吹过,感受到梁月的发梢略过自己脸颊,有点痒痒的。她有点怕,怕分别以后两个人会越来越疏远,怕这一分别再没有重逢之日。

    这么快,再有一两天就走了。梁月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她嘴唇抿得紧紧的,头顶葱郁的大树像一把天然的遮阳伞,挡住了灼人的阳光,偶尔有一两束光穿过树叶铺在她脸上,光影斑驳,在阳光下她安静的样子看着有点不真实。她的眼睛看着远方,没有任何着落点,那幽深的双眸好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泉水,和心语在一起的时光就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似乎并没有经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就是那种细水长流的陪伴才最让人难舍。

    梁月的内心翻江倒海,可眼底却依然波澜不惊。

    “梁月,我会一直记得你的。”佟心语看着梁月的样子,心里有不舍,有离别的悲伤,同时,竟还有一些愧疚,她感觉自己好像背叛了她。

    “好的。”梁月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她已经忘记了如何挽留一个人,也忘记了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除了点头,好像没有更合适的回应方法。况且,她又有什么能力,什么资格挽留呢,都是徒劳罢了。

    心语拉起梁月的手,这双手还是那样冰凉,这么些年了,她一直希望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呵护她。但是,从今天开始,也是不能了,她也要舍她而去了。

    心语的眼泪滴在梁月的手背,湿湿的,凉凉的,砸下的那一瞬间便散开了,被阳光一照竟像烟花一样绚烂。她从口袋拿出一把巧克力,放在梁月手中。可能,这是她现在唯一可以留给她的了。

    梁月盯着手中的巧克力,看了几秒,装进了衣兜。她拿出两个,撕开包装,一个放进了自己嘴里,另一个喂给心语吃。

    她抬头看向阳光,用手轻轻遮挡,其实她一点也不怕强光刺伤自己的双眼,只是,哪怕自己愿意受伤,也没有能力直视阳光的热烈。这个夏天和几年前的那个夏天一模一样,原来,兜兜转转这些年,一切还是要回到原点,原来一切都是注定,她注定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