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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婆子将挣扎着的候婉云摁在床上,捉住她的左脚。候婉云哭的声嘶力竭,大喊:“母亲,不要啊!求求你不要!好疼!”
顾晚晴冷眼瞧着她:你也知道疼?而后挥挥手,道:“缠吧。”
几个婆子刚要下手,就听见门口一人厉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快住手!”
顾晚晴的眉头皱了起来,转头起身,看向门口。锦烟面色苍白,快步冲了过来,将几个婆子扯开,像母鸡护小鸡一般挡在候婉云身前,盯着顾晚晴,脸色凝重。
候婉云一见到有人为自己出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往锦烟身后一藏,呜咽着哭了起来。
“锦烟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顾晚晴盯着锦烟的眼睛,又瞧了瞧缩在锦烟身后的候婉云,眼里神色复杂: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搭上的?
锦烟扬起下巴,毫不示弱的与顾晚晴对视:“我斗胆要问问王妃,您又是在做什么?”
顾晚晴嘴角轻轻上扬,抿着嘴唇看着锦烟,素日里自己与锦烟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自己教训媳妇,这是自己的家事,轮也轮不到她锦烟来管。
“这是我的家事,锦烟姑娘无需过问。”顾晚晴盯着她的眼睛。她不管锦烟是什么身份,也不管锦烟在姜恒心中是何分量,她顾晚晴才是姜家的主母。今日之事,锦烟插手,就是逾越了她的本分。
候婉云咬着嘴唇,瞧着屋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她能感觉到锦烟是站在自己一边的,虽然候婉云与锦烟并无交情,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回,不过在这种时候,既然有人愿意替自己出头,候婉云自然是抓了跟救命稻草,哪怕锦烟能替自己拖延拖延时间等到公公来也好。
“呜呜……锦烟姑娘……”候婉云哭的一双眼睛肿的似桃子。
锦烟回头,瞧着她被裹着的小脚,眉头拧了起来。锦烟并非一个毫无见识的女子,她知道三寸金莲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像候婉云这个年纪的女子,再去缠足,简直就是受刑。瞧着眼前这楚楚可怜的女子,锦烟怜惜的握住候婉云的手,道:“莫怕。”
候婉云哽咽着点点头,身子缩成一团,蜷缩在锦烟身后。锦烟瞧着她全然一副无助的可怜模样,更加的同情她。雅*文*言*情*首*发锦烟与顾晚晴同在姜家几年,这几年顾晚晴一直待人和善,除了管家夺权之事手段狠了点,其余时候也不见她用狠手段。可是如今,这新媳妇进门,顾晚晴对这新媳妇的态度,锦烟却看不透了。
锦烟转头,对上顾晚晴的眼,顾晚晴的眼里透着决绝,甚至透着一丝凛冽的杀意,让锦烟心里动摇了一瞬。可是锦烟低下头,一只手攥住腰间的玉佩,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坚毅的眼,那魂牵梦绕的眉眼。锦烟又重新抬头,坚定了心志:无论如何,锦烟都决定她要护着候婉云,毕竟,她是他的妹妹,如今他远在边关,她要替他护着她,如同当年他舍身护着自己一般。
屋里两个女人僵持着,翠莲瞧着这两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转头瞧见门外巧杏同姜恒来了,翠莲心跳的都快蹦出嗓子眼了,忙进去在顾晚晴耳边悄悄道:“老爷来了。”
顾晚晴和锦烟同时转头,看见姜恒从门外径直进来,脸上的神色任是她们两个这般熟悉他的人,也看不出一点喜怒。巧杏也瞧瞧随着姜恒进了门,立在不起眼的拐角,垂头站着。
候婉云见救星来了,呜咽着要从床上下来给姜恒行礼。姜恒站在顾晚晴身旁,眼神淡淡的,看着那刚缠了一只足的儿媳妇挣扎着要下床行礼。锦烟却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候婉云按在床上,道:“你都这样了,还行什么礼,好好躺着。”
屋里的情况,姜恒扫了一眼,就明白了九分。
“晚晴,你给媳妇缠了足?”姜恒瞧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妻子,她侧身对着自己,脊梁挺的笔直笔直,明明是柔和温柔的容貌,却偏偏带着一丝不知哪来的倔强和坚毅。姜恒瞧着她这幅模样,话到嘴边却不知不觉的软了。
“是。”顾晚晴抬头看着他,坦坦荡荡。
“是你叫她缠的,还是她自己愿意缠的?”姜恒盯着顾晚晴的眼睛。
满屋子的人都的目光都集中在顾晚晴的身上,就连锦烟也死死的盯着她。若是她承认是自己强迫儿媳妇缠足,那么刻薄媳妇的名头可是铁定跑不掉了。翠莲搅着手里的帕子,心里着急的要死。
顾晚晴却轻轻笑了笑,转头指着候婉云,笑的温柔娴静道:“我说了不作数,你问她便知她是否自愿。云儿,你来告诉你父亲,是为娘强迫你缠足,还是你自个愿意的?”
翠莲听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不为自己分辨?若是让候婉云先告状,还不知道她会说成什么样呢,到时候老爷对她发火,那可怎么是好!
锦烟也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顾晚晴,可门口的巧杏却低着头,撇了撇嘴:旁人不了解候婉云的性子,她巧杏能不了解么?若论伏小做低、委曲求全、伪装做戏,若是候婉云认了第二,那天下间可就无人敢当第一。
候婉云咬着嘴唇,心里恨不得将顾晚晴活剐了。本来公公来了,质问那恶婆婆,她还等着看那恶婆婆怎么跟公公交待呢,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让自己去回答。
自己若是告她一状,自己那公公可是出了名的护短,上次就为了护住自己妻子的名声,连朝都不去上了,这次会不会站在自己一边还说不定呢。退一步讲,就算公公替自己出头,可又有什么用?人家夫妻两个如胶似漆,床头吵架床位和,说不定过几天就和好如初了,而自己这脚却已经变成这样,说什么也变不回来了。
若是不告她,自己又吞不下这口恶气……可是吞不下又有什么用?自己那婆婆不但是平亲王妃,还封了诰命夫人,自己如今势单力薄,在夫家没有任何根基,只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什么锦烟替自己出头,还不知道那锦烟存的什么心思呢,是敌是友还未可知,自己拿什么跟那恶婆婆斗?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忍耐忍耐再忍耐。候婉云心里憋屈的要死,忍的内伤,脸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受气小媳妇忍辱负重的神态,道:“父亲,是云儿自愿的,云儿听说夫君喜欢三寸金莲,才求了母亲去寻了人为云儿缠足……”
候婉云将那副委委屈屈的受气小媳妇神态演绎的淋漓尽致,她相信只要姜恒不是傻子,定能看出她是被迫不得已替婆婆圆谎。
顾晚晴笑眯眯的瞧着候婉云那惺惺作态的架势,好一个被恶婆婆虐待却识大体还要替婆婆遮掩罪行的孝顺媳妇。不过她最喜欢候婉云的“孝顺”,越“孝顺”顾晚晴就越开心,瞧着候婉云被她自己编织的那张名叫“孝顺”的网勒的越来越紧。
锦烟听她这么说,吃惊的皱起眉头。不过随后她就想明白了,定是候婉云不想因为自己而导致公婆不和,所以故意这么说,替婆婆遮掩。锦烟瞧着候婉云的神色,就又带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怜惜。
顾晚晴将锦烟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带了分嘲讽的笑:锦烟啊锦烟,你就如同当年的自己一般,被她这楚楚可怜纯良无害的表演骗了十足十的,原来自己当年是这般的愚蠢,只要这么略施手段,自己就信了她是那般单纯善良又孝顺的妹妹。
可是姜恒的神色,却越发的让顾晚晴摸不透了。他既没有表示出对自己强迫媳妇缠足的不满,也没有要护着媳妇的意思,甚至有些置身事外,颇像个看客。
顾晚晴叹了口气,这当朝第一权臣的心思,又有什么人能摸的透呢,与其费心猜测,不如省省力气好了。
姜恒顿了半响,点点头,“难为你有这份心了。”而后转身拿起桌子上的逍遥膏,问顾晚晴:“这是什么?”
顾晚晴道:“这是千金难求的‘逍遥膏’,是婉云特地给画儿买来治画儿的头疼的。这会我怕婉云缠足疼痛难忍,就取来打算让婉云用着,可是这孩子脾气倔强的很,硬是不肯用,还差点将逍遥膏给踢到了地上。方才缠足,就生生忍着,真是难为她了。”
“哦?是么。”姜恒手里捏着逍遥膏,若有所思的看着候婉云,道:“我瞧你只缠了一只足,若是疼,就用些逍遥膏,莫要强忍。”
候婉云咬着牙,道:“云儿能忍得住,这些还是留着给画儿妹妹用吧。画儿妹妹怀着身子,身体要紧。”
姜恒道:“这逍遥膏虽然珍贵,但对于姜家而言也不是什么难弄的东西,不必为画儿留着,你先用吧。”
候婉云泪眼盈盈,道:“这是云儿对画儿妹妹的一片心意,望父亲成全。”
姜恒面上终于浮上了淡淡的笑意,他放下逍遥膏的盒子,对候婉云道:“既然你坚持如此,那就由你吧,晚晴,你们继续将另一只脚缠好吧,锦烟,同我回书房去。”
什么!这就要走?候婉云望着姜恒的背影傻了眼,他就这么、这么走了?留下顾晚晴继续替自己缠足?他难不成就看不出来缠足并非自己本意么?他难道不应该阻止那恶婆婆再继续对自己施暴?
就这么走了……?
顾晚晴瞧着自己丈夫的背影,笑意浮上眼底:他确实,就这么走了,这算是默许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