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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恩带着天策将士一行人到了剑门关外,被哨卡巡逻军士拦下,对方要求他们递交节令,李承恩除感慨吴王治军之严外倒没有什么不满,熟门熟路的打算按部就班来,毕竟在他看来,本来守卫边军就该有这个样子。
玄宗派来的监军宦官朱常却不以为然,阴阳怪气的冷笑了一声,故意道了句:“吴王殿下真是好大的架子,不见人影不说,居然敢直接给皇帝特使一道下马威。”
李承恩挑了下眉,没接话,这个朱常来干什么的他自然清楚的很,也不想卷入皇帝和吴王的争斗中去,反正他来之前已经和朱军师商量好了,只管打吐蕃人,至于其他的,只要不威胁大唐江山,一律不管,毕竟他祖上徐敬业的前车之鉴不远,李承恩深以为他们这些打仗的,管好军队就可以了,想不开去掺和政局实在没有必要。
那边守城的将领检查了节令后吩咐放行,对那宦官的态度也是极为漠然,任由他在那边叽叽歪歪却一言不发,天策诸人见自己统领沉着脸不说话,也都纷纷的视而不见了,跟这种人为伍,说出去也够丢人。
众人一路顺利过了剑门关,往剑南道守军大营之处去了,李承恩一路走来,见军容整肃,巡逻紧凑,不禁暗暗点头,心道这吴王却是看不出来,刚出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好他,现在看来却是把南诏边军管的好好的。
他正想着,忽然前方有一小队人马驰来,为首之人是个少年男子,披甲佩剑,眼角眉梢都透着雅致风流的味道,整个人给人一种尊贵中透着傲气的感觉。
出来迎接的李瞧见了李承恩等人,眉梢微微一挑,一拉马缰,座下宝马便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某吴王帐下先锋,受命前来迎接天策统领及监军。”声音也是冷淡而缓慢,带着股天性的傲气。
虽然对方没有自报姓名,却不妨碍李承恩这般眼毒之人猜测到他估计就是那位年纪轻轻屡立战功的皇孙,遂拱手客气道:“劳烦阁下引路,容我等拜见吴王殿下。”
李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天策府统领,闻言微微颔首,正要领众人前往,那监军的宦官朱常却忽然插嘴:“哼,无名小卒,吴王就派你前来迎接本官不成?”
听见这么不客气的话,李也没当场给人难看,只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莫不成使者还想要吴王丢下一大堆军务亲自前来相迎,这误了军机敢问算谁的?”
朱常脸涨的紫红,却憋不出一个字来,李承恩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向李告罪后,众人才去见了吴王。
见到吴王后,李承恩顺利的宣读了圣旨,对方也很爽快的接受了由他负责南诏边军的统辖大权,自己仅负责剑南道的守军,李承恩松了口气的同时,宦官朱常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意思,他原本想着吴王定然不会同意分兵权给李承恩,到时候自己就能小题大做在圣上跟前夸大事实,完成杨先生的嘱托,不料吴王居然如此爽快,好似压根不当兵权一回事一般,弄得他心口闷了口血吐不出来。
在这缺衣少食,动不动要受到南诏部落掐架的池鱼之殃,还时不时要如惊弓之鸟似得感受一番吐蕃人的游击战术的日子里,宦官朱常过的很是糟心,他虽然名义上是监军,这些守军却都不怎么鸟他,整天连吴王的面都见不着,更不要说打小报告了,在这种极度无聊到近乎人道毁灭的寂寞里,朱常终于遇到了个同道中人——安禄山,两个人互吐苦水,倒是很难得的成了难兄难弟。
安禄山说起吴王及其养子的跋扈,架空了他的权利不说还把他打发去做最无聊的事情,就是为了要独揽大权,朱常则说吴王压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尊重君父,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却不知他们之间的对话早就通过探子到了李的案头。
对这两个人谈话的内容李虽然表示嗤之以鼻,不过还是叫人日夜监视着他们,只因姑母之前叮嘱过要格外小心那个安禄山,而叔父似乎也有些关注他。
事实证明,李这么做实在是有先见之明,只因这两个人,居然差点干出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害的他们险些被吐蕃人烧了粮草,进而造成更大的损失。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有一天刚好论到安禄山巡视堡垒,他却觉得这两天看起来都没什么大事,自以为偷个懒没有人发现,便只顾着和那宦官抱怨,贻误了军机,那些吐蕃人成功偷袭,若非李早得消息,和叶楚河一道率众前往支援,莫说大营粮草不保,搞不好会发生什么大的动乱。
得到奏报后,李瑁匆匆出了中军帐,脸色难看的盯着被叶楚河五花大绑的两个人,按着剑柄的手忍不住青筋暴起,这年轻却早已被战场历练出了沉稳和冷锐的节度使淡漠的扫了一眼众人,对李承恩道:“将军虽然身受皇命,但本王终究是剑南节度使,统领剑南道所有驻军,此事既然发生在我军中,必当秉公处理,以免军心动摇,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李承恩和这两个人都不熟,自然没什么闲心给他们求情,何况吴王说的也是,要换成他,非宰了这两个不可,当下表示了一切任由吴王处置的态度。
李瑁便宣布革除安禄山的职位,鞭三十,同时监军软禁在营中,不得随意外出或与任何人有所交流。
那边被压着跪下的安禄山立刻不满,用力震碎了自己身上的绳索,一拳打飞了好几个兵士,站起来一脸轻蔑的看着吴王道:“本将只识得圣上,不认得什么节度使,我乃圣上亲封,你这黄口小儿哪里有资格革本将的职?”
被队友鼓舞的朱常也尖细着嗓子道:“吴王殿下明知道我乃圣上指派却胆敢软禁,想必是早有图谋,心怀不轨吧?”
之前押解着他们两个的兵士都有些犹疑,安禄山一身的蛮劲儿方才那么一下还是很有震慑力的,没见那几个兵士都吐血了吗?
那边负手站着的白衣皇孙却是面带讥诮,眉梢一扬,唤了左右侍卫拿下此二人,冷冷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况你二人通敌卖国,难道还有假?”
安禄山这次挣脱不开了,只能恶狠狠的瞪视着李,而朱常则被李阴鸷的眼神吓得差点失禁,有些心虚的转了转眸子,哆哆嗦嗦道:“你……你可别乱扣帽子,我……我何时通敌卖国了?”
“你没通敌卖国,怎么今日吐蕃人能如入无人之境,即便是安禄山无能至极,其他的守军又不是死人,何至于此,”言及此处,李再次冷笑,语带深意道,“我看这件事情,怕没那么简单。”
李承恩和李瑁回过神来,纷纷思索起来。
李见叔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眸色深处微微一幽,便扬了袖袍,冷言道:“此二人不遵将令,侮辱节度使,给本将拉出去,各杖六十!”
二人面色惨白的被拖了下去,安禄山皮糙肉厚,打了六十杖除了屁股开花也没什么大碍,那身子娇弱的宦官可不一样了,直接就这么被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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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玄宗听着高力士念完了李承恩和李瑁双方的奏报,靠着龙椅貌似闭目养神,半天不发一语,下面的臣子多面面相觑,不知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纪轻轻的青衣小御史站了出来,道:“安禄山擅离职守,宦官朱常又有通敌之嫌,吴王赏罚分明,不应降罪,反应受赏。”
太子门下的一名五品官员也走了出来,道:“吴王养子如此跋扈,擅自打死监军,不管是为了什么,其行为已经算的上是大逆不道,吴王又袒护其子,臣以为,应当重罚才是。”
……
听着下面的官员吵吵嚷嚷闹成一片,玄宗才缓缓的睁眼,冷冷的环视了众人一圈,微微拔高声调,道:“御史中丞何在?”
一边一直沉默着避嫌没说话的武聆泉忽然被叫出来,眼皮微微一跳,出列道:“李统领奏折中的前因后果与吴王一致,想必他们没有欺君,此事,虽然李做的有些出格,但终究是出于好心,安禄山不遵军令,擅离职守,本该如此,至于朱常,他辜负皇恩,应当处死,却也死有余辜,臣以为,颁旨斥责吴王父子即可,无需因为这点儿小事,伤害了父子祖孙的感情。”
玄宗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微微挑眉,目光落在一旁拼命往后缩的忠王身上:“老三,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忠王浑身一个哆嗦,唯唯诺诺道:“此……此事,儿臣以为……那李实在是辜负皇恩,居然敢得罪父皇的人,不若……不若严加教训的好,最……最好是押解回长安,免得他在外面惹是生非……”
张九龄冷哼了一声,对忠王为了自保如此行径表示不屑:“圣上,臣以为李虽然小小年纪,却行事得体,颇有天家风范,安禄山不过一介武夫,那朱常也不过区区宦官,哪里及得上皇孙身份的高贵,忠王所谓‘得罪’实在言过其实,‘押解’更是侮辱至极,臣以为,应当重赏李,以示嘉奖,这样才不会寒了边关将士们的心。”
杨国忠闻言也出列,笑道:“张相此言才是过了吧,明明那李就是仗势欺人,不罚反赏,是何道理?”
张九龄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显然不屑于讲话。
杨国忠一下子有些尴尬。
玄宗最后看向站在最前面却一言不发的另外一名宰相李林甫,微微眯起眼:“李相以为呢?”
李林甫淡淡一笑,出列道:“臣以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自古以来,疏不间亲,都是圣上的骨肉亲人,哪里轮的道臣等外人说三道四,臣以为,圣上心中早有圣裁,无需臣再多言。”
玄宗嘴角不着痕迹的僵了一瞬,面无表情的开口:“此事,当属安禄山与朱常之过,朕非昏庸,自然知晓,至于李……如张相之言,小小年纪有我天家风度,雷厉风行,传旨下去,封李为建宁郡王,以昭朕意。”
这话一个字也没提吴王,聪明人已从这旨意里嗅到了皇帝内心的压抑和不满。
玄宗看也懒得看这些大臣一眼,几乎冷着个脸退了朝,直接奔着后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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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环站在玄宗身后,为其按摩着肩膀,眸光闪烁,寻思着待会儿要怎么说话。
侍女奉茶上来,被玄宗心烦意乱的打翻,洒了他一声,皇帝郁积在心的怒火腾的一下就点燃了,厉声唤了高力士,将此人拖下去杖毙。
杨玉环看着从未如此面容狰狞的皇帝,心下咯噔一声,脸色有些惨白。
玄宗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觉得吴王如何?”
杨玉环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的有些懵,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低着头道:“臣妾身份低贱,哪里敢评论贞顺皇后的爱子,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臣妾还是不说了。”
“哼,有什么不能说的,朕让你说,你说就是了。”
“只是……”杨玉环斟酌着字句,慢慢道,“臣妾听外头的人说,吴王殿下军功卓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他的两个姐姐都很是荣耀,素来也不怎么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玄宗看着她的神色有些莫测:“你该不会是对七娘当初的事情心怀抱怨,所以才说这样的话吧?”
杨玉环大惊,连忙跪下来,道:“臣妾岂敢,七娘是您的爱女,臣妾怎么敢污蔑她,只是……说起来臣妾也为圣上感到有些委屈,七娘明明是您的女儿,却与那裴家关系密切,而且无论怎么看,她与吴王之间,比起与您之间是亲密很多的,大底是……七娘总还是比较信任一奶同胞的弟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