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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郭青买鞋子，朱木阳忽然想起老家的一个习俗，在朱家寨男女之间说媒订亲，一般有三个程序，分别是见面、扯衣裳和照相，所谓照相也就是订婚仪式了。媒人介绍之初，如果双方都没有意见，会找个场合安排男女认识交流一下，也有“相女婿”的叫法；接下去的步骤就是扯衣裳，男人领着女子去到县城买衣服，这和要彩礼也差不多，女人选择自己喜欢的衣物，男人负责交钱，必须要大大方方，不准还价，因此这也是服装店最赚钱的时刻，平常几十元的衣服卖到上百元是常事。所以农村定亲最怕的就是这种扯衣裳。当然其中也有一个说法，如果女子对男方不满意，那就自己掏钱或者退了衣物，现在看郭青买鞋子居然是这样，不由摇了摇脑袋。
郭青看他摇头有点奇怪，征询的眼睛看看他，朱木阳笑笑：“郭青，我想送你一件礼物呢，可你不给我机会。”郭青有点害羞：“你刚上班，哪里有钱啊！这个假期花了不少吧？那个阿胶你真没必要买的。”
朱木阳笑道：“阿胶对女人有好处，你在医院应该比我知道的多。再说郭青，我真不知道怎么感激你。”
郭青看他一眼，眼色里有一些责怪：“你和我客气什么。木阳，你要真想给我买点东西，我们去那边围巾专柜看看吧。我想买个围巾。”
“好。”听她这么说，朱木阳反而高兴起来。“郭青，我觉得你戴个条纹的围巾肯定好看，这天气马上就冷了，上班路上就要带个围巾。”他曾见过杨晓梅带过一件丝绸围巾，就是那种碎花条纹，只是不知道价格，他在大学里曾经有过白色围巾，是楚南雪给他手工编织的。那个时候不但是他，所有有女朋友的男同学，脖子里几乎都有一条这种东西，因此常被人嘲讽为恋爱中的男人是吊死鬼。
郭青面带笑容“嗯”了一声：“木阳，你帮我挑吧！我相信你！”虽然这么说，可她想起那次在汽车站，朱木阳送给她的彩色眼镜，不由心中祈祷，但愿这位同学现在开窍了一些。
围巾专柜距离鞋帽专柜并不远，二人走过去细心看了起来，朱木阳眼睛好使，一眼就看到和杨晓梅围巾一模一样的，马上说道：“郭青，你看那条怎么样？很有品味。”
郭青按照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不由心中一动，这次朱木阳没有看走眼，那条摆在最显眼位置的围巾是蓝色色调为主，上边都是一些碎花组成的条纹，有些复古的风格，十分典雅大方，只是在她想来，这种颜色有点过于复杂，她并不太喜欢复杂的样式，只是朱木阳一眼挑出这个花纹，让她很满意。郭青喜欢朱木阳独立自主的给她选礼物，于是点点头：“你看着好就行，我无所谓的。”这句话又担心朱木阳想多，马上补充一句“你选的我都喜欢。”
朱木阳兴冲冲的跑过去：“老师，老师，把那个围巾拿给我看看。”
营业员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货架：“是那件蜀锦的丝绸围巾？”
朱木阳真不太懂蜀锦是什么意思，但看她指的不错，就点点头。营业员转身去了递给他，介绍道：“先生好有眼力，这是我们柜台卖得最好的。她见朱木阳递给郭青，更是恭维：“这位女士气质多好，和这款围巾很搭配。”
郭青拿过来打开包装，在自己身上比量一下，她今天穿得衣服是特意挑选出来的，虽然并不奢华，可也明媚大方，这款围巾的确设计的不错，挂在郭青身上平添几分妩媚。
朱木阳曾经见过楚南雪也有类似的围巾，只是他并知道价格，这种原本御寒的东西更多起一个修饰的作用，只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楚南雪系上围巾有一种玲珑浮凸的样子，郭青披上更像多了一件外套，少了那种仙气。
郭青转了一圈，问朱木阳：“好看吗？”
朱木阳连连点头：“岂止是好看，简直太好看了。郭青，你披上这件围巾就好像白娘子下凡。”
郭青白他一眼：“你就会胡说八道，我是蛇吗？”不过心里也有点沾沾自喜。
营业员在旁边偷偷捂着嘴笑：“这位先生就是有眼光！我们店里中秋节前进了一百条这款围巾，现在都快卖断货了。”
朱木阳很豪气的说道：“这条围巾我们要了。多少钱？”他知道在国营商店里都是明码标价，根本没有还价的可能性，也就不担心营业员狮子大张口了。
“三百六十元。六六大顺，数字多吉利呀。”服务员低头找一个手提袋，朱木阳却一下子呆住了：“一条围巾也这么贵呀。”
营业员丝毫不以为意：“先生，这条围巾可不是一般的围巾，你摸摸这手感，这可是出口转内销的好东西。蜀锦围巾在香港卖，一千多块钱呢。在咱们国内又不要布票，而且这么好的东西可遇不可求。”
朱木阳傻在那里了，他今天出门前兜里一共带了五百块钱，刚才给晓华买书，以及几个人吃饭等花销，只剩下了三百块钱。这可是大难题！愣了片刻他也没想出办法，很显然也没有很合适的办法，唯一有可能就是问问妹妹身上带没带钱，不过现在晓华又不在身边，他总不能给郭青要钱吧。
郭青很聪明，已经看出了问题，不过也不好意思现场捅破此事，就说道：“木阳，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转转看看，要是没有更好的东西就回来买这条围巾。”
营业员显然不太高兴，她说道：“卖得很快呀。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先生！”
朱木阳慌忙拉着郭青离开，嘴里却不肯放松：“我们肯定回来买。给我留着就行。”他打定主意要把这个毛巾送给郭青，一会儿见到晓华，偷偷管她借点钱吧。妹妹身上六十块钱还是有的。
二人逃也似的离开柜台，郭青脸上并没有多大变化，朱木阳则是表情丰富，这是第二次因为没钱而遭遇尴尬了，上次是在离开南京时，几乎身无分文，要不是楚南雪找到他资助，朱木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济南，那次几乎把一个男人的尊严泯灭殆尽，不过好在知道的人不多，这次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因为无钱被打脸，虽然营业员并无什么嘲讽的语言，可是在朱木阳心里，有一种被当众扒光衣服的耻辱。“我一定要有钱，一定不要让这类事情再度发生！”他暗地里发誓。
郭青心里也有点别扭，她也没想到那条围巾那么贵，这在县城里差不多的款式最贵也超不过一百元，见朱木阳脸红脖子粗就可以断定这家伙身上没带钱，可是她反而不好再说不要或者自己出钱了。郭青并不傻，明白那是一种对男人自尊心最大的打击，弄不好这样一来，朱木阳会嫉恨自己让他没脸，做好的做法就是装糊涂。
二人走到一个女士内衣专柜前，郭青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有点羞答答的：“木阳，我想买几件自己穿的衣服。能不能你去楼下等等我。”她故意看看里边。
朱木阳“啊”了一声，看看旁边女士内衣专柜，马上明白了郭青的意思，连连点头：“行！郭青，你慢慢挑，我在大门口外边等你。”
郭青装作害羞的样子，走了进去，朱木阳则转身下楼，感觉郭青所在位置肯定看不见自己了，才飞跑起来，目标自然是晓华所在的新华书店。
二楼音响部没看见妹妹，又跑到一楼大厅，果然看到晓华提着装书的袋子站在那里，眉开眼笑的，看他气喘吁吁，忙问道：“嫂子呢？嘿嘿，哥哥，我这是不是有眼色？给你俩创造独立空间。”眼色是他们家乡话，意思就是懂事的意思。
朱木阳也不多说：“你身上有多少钱啊？都给我。我刚才想给郭青买一件衣服，身上带的钱不够。”
晓华吓了一跳，忙去掏钱包，嘴里说道：“没有多少钱啊，我一共带来一百块钱，刚才买磁带后，又买了一本书，就剩下五十了吧。”
果不其然，她数了数钱包里所有的钱，不过四十二块钱。朱木阳叹口气：“那算了吧！怎么都不够！三百六呢，差了不到二十块钱。”
朱晓华看哥哥沮丧的样子，不由很是后悔：“早知道我就不买磁带和书了。哥哥，要不我去退掉？”
朱木阳看看手表，摇头说道：“时间来不及！马上就四点半了，唉，也许这就是命该如此吧。不买了，过几天我买了给她捎回去。”
朱晓华眼睛一眨，她知道哥哥不好意思向郭青借钱，然后给她买礼物，出主意道：“哥，等会儿见了嫂子，我借她钱，再悄悄塞给你。你去买了不行吗？”
朱木阳摇摇头：“这不是掩耳盗铃吗？郭青又不傻。再说时间来不及了，你俩赶到汽车站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
朱晓华想说什么，只是张张嘴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