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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江彦秋醒来,头疼欲裂,他环顾一周,才发现这在自己的书房,从秦晚林走后,他就一直睡在书房中,想来昨晚是平安送他到这里来的。
他掀开被子下床,简单洗漱下就去了万松堂。
江彦秋刚到,顾眉君那边的朝饭都已摆放好了,除了日常用的小食外,还多了一味醒酒汤。
“彦秋,我让厨房里备了碗醒酒汤,你先趁热喝了吧。”
江彦秋摸了摸碗周身,不热也不凉,正正好,想来是一直放在蒸笼上的,等他进了院子才端到桌上。
“母亲,你费心了。”他淡淡道了一句。
说罢,便仰头一饮而尽。
顾眉君看着儿子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全然没有往日里的亲热模样,想必她去秦晚林新居的事情,他怕是知道了。
昨夜江彦秋醉酒回来,顾眉君有什么不知晓的?刘嬷嬷说让她去劝劝,可她没去。因为她知道这是个好兆头,伤过痛过才能放手,彻底回到正轨上来。
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呢?顾眉君想起家族未衰败前,教她学习的西席,高大清隽,没事的时候总爱捧一本书在看。她每次上课的时候总爱偷偷看他,他亦知晓吧,只是未曾挑明。
后来弟弟杀人了,父亲遭人弹劾,家族坍塌了,他火急火燎的跑来,说要带她走。可她摇摇头,那种境况下,她怎能弃整个家族而不顾,后来就嫁给了前来求亲的江瑞成,相夫教子,过成如今的这副模样!
不管爱的再深,情再浓,终有消散的一天。
作为过来人,顾眉君一点不气也不恼,她笑眯眯的看着儿子,想着她和江彦秋之间的嫌隙也只能靠时间来弥补了。
“彦秋,程府那边把之前送的定亲礼都给退还了,庚帖也送了回来,你是怎么打算的?”顾眉君和颜悦色的问道。
“一切由母亲来安排吧。”江彦秋漫不经心的夹起一块小菜,一边无所谓道。
“我和你父亲商议,程家退了也就退了,方正你现在有官职在身,挑选的余地也大些,我打听到马阁老最近荣归故里,虽说他退了,但是门生旧故那是遍布满京城,他家有个又貌美又有才华的孙女正待字闺中,要不让媒婆说和说和?”
虽是商量的语气,可江彦秋知道,这马家小姐的生辰八字,他母亲怕都打听清楚了。
“母亲做主便是。只是我的任职日期快到了,过不了两天我就要去泸州了,这马家姑娘怕是来不及相看了,母亲你全权做主就是。”说罢,撂下碗,行了礼就退出了。
江彦秋先是慢慢走出万松堂,后来是越走越快,后面几步简直跟跑一般,这个家是越来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拿上马鞭,吩咐小厮去马厩里把他的坐骑牵过来,他要去郊外散散心,舒一舒心中的郁气。
刚等到他走出大门的时候,一个姑娘就从门口的石狮子后面走了出来,她带着哭腔,怯怯的喊了一声“彦秋哥哥”。
原是是程芳菲。
“大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我带你去别地。”
江彦秋翻身上马,一把把程芳菲拉上马背,两人奔驰而去。
郊外小河边。这天的天气很好,阳光从树丫的缝隙中流淌下来,照在地上斑驳一片。
两人坐在一棵大树下,都过了好一会,程芳菲也不说来意,只捏着一个小木棍在泥土上胡乱画着。
“芳菲,你这样偷跑出来,遇到危险怎么办?”
一看程芳菲连贴身婢女都没带,就知道她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
听到江彦秋问话,她这才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中湿润一片。
“我们的亲事作废了吧。”
“嗯。这事原就是我对不起你,你说,你想要什么补偿?”
江彦秋对程芳菲虽没有爱意,但毕竟有着从小长大的情分,他想要是没遇到秦晚林的话,他们大概也会成为俗世里最普通的一对夫妻吧。
秦晚林,江彦秋刚一想到这三个字,心中一痛,那天他走后,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没有他来纠缠,她肯定过的更快活更肆意吧。
“彦秋哥哥,我不想要补偿,我就想问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你是为了花灯会上那个秦姑娘吗?”
程芳菲的眼睛中尽是执拗,非要得个答案不可。
“这些都不重要了。芳菲,我送你回家去吧,我马上就要去泸州了,以后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托人带封信到泸州给我,我一定会帮你达成的。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江彦秋郑重其事道。
“彦秋哥哥,可你知道吗?从我们定亲那天起,我就一直盼望着做你的新娘,可如今,这美梦已经碎了。父亲母亲还说,要帮我找个比你还要好的郎君,可他们哪里知道,我不要比你好的,我只要你。”程芳菲说着,边哭边扑了上来,紧紧的抱住江彦秋。
“芳菲,别这样,我们做不成夫妻了,还可以做兄妹。”江彦秋把激动万分的程芳菲从身上拨开,安抚的劝慰道。
江彦秋又是劝告又是开解了好半天,才把程芳菲弄到马上,一路奔至程府,看着程芳菲进了大门,这才打马离去。
他边走边想,是时候离开了,不仅是他,还是他母亲,亦或者是他无心伤害的程芳菲,也许时间和距离才是最好的疗伤圣药。
江彦秋信马由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秦晚林新居门口。他苦笑一下,心里暗嘲自己,别人话都说的如此明白了,你还厚着脸皮来这。
可他又一想,罢了,这估计是最后一眼了,以后他和秦晚林再也没什么交集了。就一眼,他就看一眼,就走。
江彦秋跳下马,把马在大树下拴好,轻手轻脚的往门口走去,还没走进,就听到一个男声,好熟悉的声音啊,他凝神细听,原来是何苏木。
只听见何苏木在院子中扬声说道:“晚林,这药我给你煎好了,你坐着别动,我端进来给你。”
说罢,就没声响了,想是进秦晚林的房间了。
“药?秦晚林是生病了吗?他们什么时候就变得如此熟稔了?何苏木都可大摇大摆的进她的房间了?”
江彦秋是越想越心灰,怪不得秦晚林拒绝了他,以前在府中时,秦晚林怕不是迫于权势,才不得不委身与他,与他应对周旋;如今是个自由之身,当然可以随心所欲,与她心爱的男子出双入对,只可怜他居然还为了这么个女人与父母亲作对,为她醉酒,为她神伤?
他呵呵冷笑一声,大步流星,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这边,秦晚林正坐在房间里做针指,她听到何苏木说端药进来,想着男女终究有别,还是从房里走出来,坐到正厅中去了。
她喝罢药,感觉门口有动静,她竖起耳朵细听,却没听见什么。她想问何苏木可听到什么了,但又说不出话来,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急忙撂下碗,就往门口跑去,她有预感,一定是江彦秋在门口。
等她跑到门口打开门,却什么人都没见到,只隐约见着几个凌乱的马蹄印。
是他,一定是他。
可他来了,为什么又不进来呢?对了,他应该是听见何苏木的声音了,怕是醋了吧。他真是个大傻瓜。
何苏木看着秦晚林又是奔跑,又是开门,又四处查看,脸上也是一副又哭又笑的模样,心中诧异极了。
他也走到门口,看看并无任何异常,只好关上门,笑着对秦晚林说:“怕不是哪个顽童调皮弄出的声响,晚林,你身子不好,还是回去歇着吧。切记多思多虑,方是保养之道。铺子里,你也放宽心,有令墨姑娘帮忙,娘那边忙得过来,等你好些了,你再去上工不迟。”
何苏木拉拉杂杂说了一大篇,可秦晚林好像没听见一般,她直直的盯着院门口,脸上带着一种平静而甜蜜的笑容。
江彦秋扬鞭策马,不一会儿就到达江府。他叫来小厮平安,吩咐道,“快快就去整理行装,明日就启程去往泸州。”
平安苦着脸说:“爷,这么急啊,行李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收完的。”
“你个杀才,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先捡要紧的收,明日你带着,随我出发,不重要的让梁寿押车后行。”江彦秋喝道。
平安得令去了,一时间,碧溪阁忙的是人仰马翻,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一片。
万松堂那边也得了消息,刘嬷嬷急的是手脚直跺,一会儿指使丫环去裁缝那去取新制的冬衣,一会又支派丫环去催促厨房早些备好上路的干粮。
顾眉君看着屋子里乱哄哄的一片,笑着对刘嬷嬷说道:“嬷嬷,别急别急,那些现下穿不着的,用不着的,不着急这一会收,等回头备好了,让人送去也是一样的,好在吕州和泸州本就隔不远。”
“夫人说的是,只是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多备些,老奴心里踏实。”
江彦秋是刘嬷嬷看顾着长大的,她对江彦秋的一片心跟顾眉君是一样的。因着这个原因,顾眉君对她更是宠信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