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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逸尘可没放过她这故作轻松的僵硬,低头含笑,将将要走到她身边的时候,转念一想,却在经过她案几的时候,脚步不停,径直去自己的位置前了。
楚茗烟拿书挡着脸,却屏气凝息地听着他的动静,只觉得一阵带了雨气的杜若淡香从身旁拂过,心中一阵惊跳,早已盘算好了与他抬杠的话,接下来却没有听到什么声响,不过那杜若香气似一阵雨烟一般,飘然从自己身旁远去了。
过了好久,也不闻动静,心中怅然若失,缓缓地放下手臂来,却看柳逸尘神色自在地坐在案前,写着什么,嘴角却似还含着一丝微笑的模样来。
“笑,笑个屁啊。”她暗自咬牙唾骂,胸腔中的一股郁结之气很是浓厚,怎么散也散不去,却看着有人低声上前同他答话,他也抬头自然回话,便是个明眼人也能瞧得出柳医正今日心情着实是有些愉悦,于是,便有大着胆子的人上前同他唠嗑。
“柳大人,适才我瞧着同你说话的那位,可是瑞清郡主?”
“是。”
“却是为了什么事,我瞧着瑞清郡主,端的是开心的模样?”那人并不防柳逸尘会接他的话茬,不由得兴奋,一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勿要胡言乱语,我们身为医者,不过是先些日子,为郡主调理了身体罢了,没什么要紧。”柳逸尘淡淡地答道,却不自觉地浮了一抹笑意出来。
楚茗烟气得七窍生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兀自愤恨地锤了锤桌面,“咚”地一声响,却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茗烟,你怎么了?”
楚茗烟慌张地抬头道:“没,没什么......只是贵嫔娘娘的方子,我要再看看。”
那人哦了一声,便不再接话,再低头跟柳逸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听柳逸尘道:“到时辰了,你还是先去忙吧。”
那人吃了个不软不硬地推辞,却也深知他脾性向来如此,今日破天荒地能得他闲语几句已是不易,是以向他行了礼,转身走开。
楚茗烟越想心中越是窝火,索性收拾了药箱,往身上一挎,便要出门去,将将要出门,却被柳逸尘叫住了,“楚医女。”
她没好气地转过身来,翻了个白眼道:“做什么?”
柳逸尘站在她几步开外,面上一派淡然,走近了两步道:“你去何处?”
楚茗烟心中的淤气快要爆发出来,看着他的神情,却是忍了又忍,才道:“微臣去贵嫔娘娘处。”
柳逸尘反问道:“贵嫔娘娘可是传唤了?”
楚茗烟快要被他气死,她在太医院,去哪里还从未向旁人报备过,便是在当之薄子上,也是想起来了写一遭,想不起来也不记得有这回事,再者说,宫中各殿,除却凉月宫,旁的宫里也都不大叫她去瞧病,是以,她这说的是六品医女,也不过是在太医院挂了个闲职罢了,端的是清闲得很。
现在,却让他管住了?
“没有。”楚茗烟硬梆梆地甩出一句话来,别过头去不看他。
“既无传唤,怎么要去?”柳逸尘憋住心中的笑,板起脸来看着她,神色冷淡的紧。
楚茗烟快气炸了肺,看着他的模样,却咬着牙想着不能被他看低了,低声道:“医者父母心,我不过是去看一看贵嫔娘娘的身体好些了没有,还需些什么样的调理。”
她气恨的很,心中愤愤骂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自去管他的瑞清郡主不就好了么?柳逸尘看着她咬牙切齿的神情,心中大是愉悦,低声道:“好,早去早回。”
“耶?”得了这么一句回话,楚茗烟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竟然这么轻松就放她走了?她满是疑惑地瞧了瞧他,柳逸尘挑了挑眉,道:“怎么?不去了?”
楚茗烟这才回过神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扭身背着药箱便要出门,却又被他叫住,“等等!”
楚茗烟无名邪火冲上头顶,想着这下他还有什么废话,她可是顾不得什么颜面,要跟他怒吵一场了!转过身来,掀着眉毛,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出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手中却被塞进了一把长长的东西来,她诧异地低头去看,却听柳逸尘淡淡的声音响起,低声道:“莫被淋湿了,早些回来。”
楚茗烟低头望了望手中的一把油纸伞,又僵硬地抬起头来看他,他一双桃花清水眼温意湛湛,却不格外显山漏水,只充满情意地望了她一望,却让她什么话也说不大出来了。
柳逸尘将纸伞塞给了他,自顾转身离开了,楚茗烟站在当地,很是愣怔了一会儿,这才磨磨唧唧地转身出了太医院。
瓢泼似的大雨早已停了,只还淅淅沥沥地落着雨丝,她撑起纸伞来,抬头望了一望,不过是把寻常的纸伞罢了,她失落地低下头来。
在他眼中,却是将她的话信以为真了吧?她说是一场欢好,他便也觉得不过就是一场欢好,这些许的温存,也不过是因为他二人有着旁人没有的亲密关系,才生出的一丝丝暖吧?待楚茗烟垂头丧气,没了往日的活泼,进了凉月宫的大门之时,林半夏远远瞧着宫门处的淡淡身影,却不如往日一般跳脱,倒是诧异了几分,低声命白芷去请她进来。
白芷上前迎她进来,楚茗烟低声道了谢,踏进门来,将纸伞上的雨水尽数抖落在台阶下,这才上前行礼问安。
林半夏偏着头看着她的神情,揣摩了良久,才道:“医女这是怎么了?”
楚茗烟愣怔地抬起头来,目光疏无神采,很是落寞浅浅应了一声,便不再答话,林半夏与白芷对视了一眼,扬了扬头示意众人都退下去,这才道:“医女今日心情大是不快?”
楚茗烟长舒了一口气,却觉得在她跟前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趴在了桌子上,下巴磕着桌面,长吁短叹地道:“不是不快,是憋屈得紧啊。”
林半夏险些笑出声来,这楚医女便是心情不好也比旁人要逗趣上几分,于是撑了下巴,道:“怎么?你也与白芷一样,有了心上人了?”
楚茗烟抬起眼来望了她一眼,丧气地道:“我不是有了心上人,我是有了床边人。”
此言一出,林半夏大惊失色,低声道:“你可知道你在浑说什么?”她蹙眉看着她,向来知道她胆大妄为,恣意洒脱,却不防她连这等话都说的出来。
楚茗烟坐直身体,却仍然是个委顿的模样,低声道:“娘娘又不是第一日认识我,不必大惊小怪。我楚茗烟做下什么事,自然是能够承的下来。我不像京中贵女一般,若是喜欢一个人,一起睡便一起睡罢了。若是按娘娘与皇上那般明明心中爱的紧,却又互相冷落,便是这样的情意,才是我受不住的。”
见她说的坦然磊落,林半夏饶是惊诧于她的豪放,却也被她敢作敢当的想法给打动了几分,不由得笑道:“你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却怎么又这般垂头丧气,失魂落魄?”
提起这个,楚茗烟又是心头一阵淤堵,垂下头去接连唉声叹气了一番后,才道:“我这不是......嗨,我总觉得我喜欢上他了,却并不仅仅只是想让他同我睡在一处......”
她话说的简短,林半夏倒是明了了其中之意,低声打趣道:“你是思恋上人家了吧。”
楚茗烟在她跟前也不否认,讷讷应了,林半夏偏头又问道:“既然在了一处,你可知他对你是何意?”
楚茗烟趴在桌子上,抓耳挠腮了一番后,又道:“......不知......”
林半夏好气又好笑,伸出手指来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凭你是个聪明伶俐的机警丫头呢,好好地去招惹了别人,如今却把自己陷进去了。”
楚茗烟一副苦瓜脸,抬起眼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道:“那我该怎么办?”
林半夏摇头叹息,低声道:“若是你还想长此以往下去,如今这情形却是由不得你了。你想同他在一处,便好好与他诉了你这满腔的情意,若是他应了,自是欢喜,若是不应,便是这般的境况,可要适可而止了。”
楚茗烟垂眉思索了一番,心道她说的极是,是以收敛了自己颓丧的形容,振奋起精神来,终于想起了自己身为医者的自觉,道:“娘娘近日身体可好?”
林半夏垂下头来,瞧着自己绸衫长裙下掩着的腹部,面上浮起的笑意却浑然是为母者才有的温软光彩,低声笑道:“好,便是用膳都多些了。”
楚茗烟伸出手来,搭在她腕子上,听了片刻后,才点点头道:“脉象平稳,娘娘好好保重母体,这小皇子定然是健康得紧。”
林半夏点了点头,收回手来,楚茗烟偏头瞧了她一会儿道:“娘娘可将这喜讯说给皇上听了?”
林半夏脸上笑容一滞,缓下容色来道:“......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