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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又叹了一句,这样大的日子都能说改就改,也太过草率了吧。想了一想,这备的喜礼之中,只有新郎官和新娘子的必备之物,却不见高堂双亲的所用,心中顿时明了,这怕是一双可怜人,都失了双亲罢。
想到这里,他这一贯的恻隐之心又浮了起来,心中倒是感念了二人不易一番,殷勤地将柳逸尘所定的东西都搬了出来,让他一一过目。
那桌案上,新郎官和新娘子的喜服红意动人,便是连那旁的东西也是精致小巧,虽然并不多么名贵,却很见得是个精致的物件,让人爱不释手,比那类同的喜庆之物别致不少。
楚茗烟惊喜地瞧着眼前的东西,伸手摸上自己即将要穿的喜服来,道:“这都是你想的?”
柳逸尘淡笑起来,若非是他想的,难不成要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思虑这些事情?她哪里懂得这些,只怕是只晓得新娘要盖红盖头这一桩事了罢。
那喜服用的却是江缎,红色极正,一匹华缎流光溢彩,上面绣着的花样……
楚茗烟惊叫出声,“这是?”那花样小巧四散,却是轻绯色的丝线缝制出的杏花花样。杏花单薄,易凋零,缝制在这样喜庆的喜服上却是有些突兀了,任凭那颜色如何合衬,又如何点缀的别致,只是这一层寓意倒是让人有些诧异了。
柳逸尘抬手抚上她的鬓发,取下她发上的钿花来,那钿花古旧,古色古香,年月已久,钿头却是几朵杏花簇拥而成,楚茗烟向来把它别在不起眼的位置上,却是躲不过柳逸尘的一双眼睛来。
这杏花钿子无论何时,楚茗烟都是要戴在头上的,她首饰不多,也并不怎么稀奇,只是这样一朵小小的钿花她却从来不曾误过。
“你祖父是‘杏林圣手’,着意做了这样一个钿花送与你的祖母,他二人均是杏林中人,用此传情也是自然,却是不能在我手中断了这样的由来。”他瞧着脸颊绯红的楚茗烟,抬手又将那钿花别在她发间,那几朵轻巧的杏花簇拥落在她发上,他却是不忍拂去。
楚茗烟低低地点了点头,两人相依相偎,将这所用之物一一看了遍,才相携地回家去,这一路上,低声浅语,却是欢喜热闹得紧了。
次日一早,太医院的诸人便被这样的消息给砸了个晕头转向,柳医正轻轻飘飘,难得含笑地同他们说了一回话,瞧着不苟言笑的柳医正能有这副模样,众人心中稀奇诧异得紧,却被他接下来的话给轰了个诧异万分。
他与楚茗烟要成亲?不是昨个才刚刚说的住到一块去了么?竟然这般快么?众人还在疑惑之时,人柳大人倒是神色自在地甩甩袖子走了,这接下来的一整日里,都是眼角眉梢含春带笑,煞是暖人。
太医院的众人哆嗦着抱成一团,勉强将这消息咽下了,这消息过于劲爆,吞下去的时候,不免就有些辣嗓子了。
今儿个的天倒是个好天,承寿宫内,太后瞧着院中,宫女们将那菊花一个个都摆出来,放在台前,开得倒是喜人,她立在廊下,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菡芝站在一旁,低声笑道:“太后娘娘,您瞧这‘千丝流光’倒是喜人的紧呢。”
太后注目过去,微微笑了一笑道:“也不过这几日光景了,再过些时候,天儿就该愈发凉了,它是受不住的。”
菡芝微微展颜,道:“总归是太后娘娘舍不得,还要搬到暖阁里去再看上几日罢了。”
太后笑出声来,这菊花向来是她所喜爱,有些时候,都是亲手照料,轻易不许人触碰,道的是,“看花人哪知养花人的心”,澹台望舒曾命了专门的花匠侍奉,这些确实太后养在承寿宫中,自己照看的几盆,名贵得紧,也自然上心得很。
两人正在谈笑之时,菡芝却是瞥见了长廊尽处的一个身影来,低声道:“太后娘娘,叶公公来了。”
太后神色不动,笑着道:“嗯,都下去吧。”
菡芝矮身应了,低声向着院内的宫女道:“都去瞧瞧这宫门前头,有没有松活的土,便是来将这培上一些,怕是能更好些。”
众人听命,纷纷出去了,菡芝跟在后头,站在院中,指挥着小宫女们找土,眼角余光却瞥向了那阳光照着的廊下了。
叶全矮身近前,低低地福了一福,道:“太后娘娘。”
太后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一时有些不察,倒是多看了他两眼,道:“你这个子怎么低了不少?”
叶全愣怔了一下,脸上浮起尴尬笑意来,语气萧索,“奴才这整日里低头哈腰的,自然是要低了几分了。”
太后听见这话,嘴唇动了一动,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能说出来,转开了目光,道:“说吧,哀家听着。”
叶全面上凄然一笑,道:“奴才奉太后懿旨暗中探查,却觉出宫中有些异样。”
“什么异样?”太后眉头一动,低声道。
“回太后娘娘,西六宫中,林贵嫔所居的凉月宫中换了些太监,有的奴才瞧着有些面熟,却是不大认得,也不曾贸然上前,怕遗了身份。”叶全低声禀告道。
“凉月宫?”太后皱起眉头来,倒是有些诧异了。
“太后娘娘也以为有所蹊跷?”叶全压低了声音道,太后转头看了他一眼,眉间紧蹙,道:“你的意思是还有旁的异样?”
叶全微微地点了点头,才接着又说,“凉月宫形同冷宫,早已是人迹鲜有,便是有的几个宫女太监,也是太后娘娘升了贵嫔的位份后,从御前拨过去的;如今,也没什么不同,林贵嫔主子仍如往常一般,鲜少出宫,除了贵妃娘娘传召,平日里却是没什么不同。”
“既然没有不同,那你觉出的异样在哪儿?”太后皱了皱眉,问道。
“奴才觉得的异样,样子在凉月宫,真正有所不同的却是倾华殿。”叶全肃了一肃,低声说道。
太后眉头紧皱,过一会儿,却又松散了下来,果与自己想的一般么?“你如何瞧出的?”
“凉月宫眼下如何,太后娘娘自然知道;倾华殿中的玉嫔娘娘虽然初入宫不久,却是品貌俱佳,还曾让万岁爷格外开恩,在秋狩之时免了一日的责罚,不知太后娘娘可还记得?”叶全低声问道。
太后眯了眯眼眸,想起秋狩之时的境况来,低声道:“哀家自然记得。”
“玉嫔娘娘生得貌美,却与玉清宫中的苏贵妃娘娘很是不大相投。奴才以为,这凉月殿偏远,换防倒是没什么意义,这凉月宫离得最近的,可是玉嫔娘娘的倾华殿。”叶全压低了声音,说道,话中之意,自不言而明。
太后了然地点了点头,冷笑了一声道:“果与哀家猜得一般。”
叶全垂下了头来,“太后娘娘也这般想么?”太后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来,低声道:“不错,哀家瞧着这一番情景,也知是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倒是皇上……这心思……,也真是难为了林贵嫔了。”
说罢,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为了玉嫔,竟然不惜将林贵嫔连骨头带肉地再利用上一番,明知这苏贵妃同这林贵嫔是反目的怨恨,倒也不在意了,果真是宠爱起了玉嫔罢。
想到此处,她眼眸微闪,竟是怜惜起了几分林半夏来。叶全禀报完了,太后低声道:“罢了罢了,这事哀家心中明白了。”
叶全蹙了蹙眉,问道:“太后娘娘,这还要不要再探下去?”
太后想了一想,道:“接着瞧一瞧吧,玉嫔身为番邦之女,有个把皇嗣是可以,只是莫让皇上宠得迷了心窍,苏贵妃立后之事,便是前车之鉴。”
叶全点了点头,躬身行礼退下了。待叶全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处,菡芝这才转过身来,踏上了步阶。
太后低头瞧了瞧院中的菊花,红紫绿玉,甚是好看,低声道:“这花景我一个人看,倒是可惜了。”
菡芝闻言,笑了一笑道:“太后娘娘是种花人,自然也想明了这赏花人的心思,不如赏了各宫一盆,也是太后娘娘天大的恩宠。”
太后露出些笑容来,“让哀家将这些宝贝送出去,却是在割哀家的肉了。”
菡芝笑道:“太后娘娘便开了善心,送了与各宫娘娘赏玩,也是好事一桩。”
太后脸上浮起些笑意来,道:“如此也好,不然倒是埋没了这开得这样好的花儿了。”
太后发了话,菡芝自然领命,着了几个小宫女,一人捧了盆花盏,依照了太后的话,送去给了各宫各殿去了。
玉清宫中是一盆红紫,那红紫如绸,艳丽得紧;婉妃的庆和宫中送了一盆色泽金黄的复瓣宝钗,那长长打卷的叶子四散而垂,甚是漂亮;萍贵人处则是一朵粉裳,颜色鲜嫩;倾华殿中确实一盆蜡染,奇异美丽得紧;而凉月宫中,也得了一盆沉香,鲜有的香味,倒是与旁的都有些不同了……
这各宫各院的菊花都别有深意,唯独指给林半夏这一盆,太后却着实是没什么心思,只不过是借花暗喻她品性沉稳,实打实地赞她一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