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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怀德立完旗帜自觉不妥, 捧着新鲜出炉的鹿渭镇灌木砍伐许可文书匆匆出了府衙。
王太守拉着宫令箴寒暄了好一会,他主要是高兴,就这么短时间的功夫, 他们就为府衙创收了十万,不,二十万两银子的税银, 差点忘了杨家在五年内还得另外交十万两作为随意大量砍伐灌木的费用呢。
这二十万两的银子是眼前这一对璧人带来的,王华越看他俩越觉得顺眼,想到二人已定下婚期, 忍不住问起了他俩婚礼筹备的情况。
见林蔚然红了脸, 他方意识到他们是新人, 这婚礼的许多事都是由长辈操持的, 自已问这问题二人怕是答不上来, 也不好意思回答。
不过话说到最后,王华说他们成亲那天,他一定会携夫人到场祝贺的。
约两刻钟左右, 他们从府衙出来,林蔚然看向宫令箴, “你约了唐颂在哪见面?”
“就在这附近, 离这里两条街这样。”
“那走吧, 将小锦鲤送给他之后,咱们再去一趟南阳侯府。”
因为不远,他们就走着过去。林蔚然和宫令箴相携走在前面,晴雪抱着鱼缸和林小弟跟在后面。
林蔚然要约见唐颂, 由宫令箴来安排,他约见的地方自是不差的,所选酒楼分前后两个院,后院闹中取静,非常适合他们见面。
唐颂早到,正坐在炕桌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摆弄着棋谱。
林蔚然他们进来时,唐颂发现约自已的不是宫令箴而是她时,也并不意外。
因为等一会还要去南阳侯府,所以林蔚然邀请唐颂移步一旁的高脚圆桌谈事,宫令箴坐到了方才唐颂坐位的对面,低头思索着他刚才摆弄的残局。
林蔚然略寒暄了两句之后,就开门见山地和唐颂说明她约他见面的缘由。
“你是说,你要将它送给我?”
唐颂看着摆在他面前的鱼缸,皱眉,不明白林蔚然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怎么不送给别人,偏偏要送给他呢?
虽然这条鱼有些来历,但他看起来像是很缺鱼的人吗?还有就是,他从来没想过要觊觎这条鱼好吧?
林蔚然点点头,“是的。”
唐颂突然抬头,定定地端详着林蔚然的脸好一会,更准确地说是看着她的额头,然后就说了一句,“你等等——”说着他就从兜里拿出一副龟甲,往地上一扔,扔一次他皱一次眉,连着扔了三次,每扔一次,他都凝神久久。
林蔚然好奇地看了几眼,对于这些八卦五行相术风水之玄学,她在八零后之中算是知道得比较多的人了。很多年轻人都视它们为封建糟粕。
因为穿越前她爷爷过继给的曾爷爷是地理先生,也就是俗称的风水先生。她爸呢恰巧又对寻山点穴之类的感兴趣,家里人除了她没人爱听他念叨那些,有时林蔚然她爸逮着她就给她念叨一两个小时。林蔚然觉得她爸说的都挺玄乎的,都当成故事来听。听得多了,渐渐的在这方面她知道的就比别人多了一些,但也仅止于一些皮毛。
玄学不分家,懂风水的人一般都懂一些看人的相术,说起来,林蔚然在她爸的熏陶之下懂得更多的却是看相看人。不知道是不是会这么一点皮毛的原因,她穿越前在人际交往之中,能交往下去成为朋友的人多数都是挺好的好人,很少被朋友坑或者掉进朋友的坑里。
但对于卦象,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懂。当年也曾好奇地翻阅过易经,但是只看一页,应该说一页都不到,说一段更合适,便觉得晦涩难懂,如同天书一般。
现在唐颂竟然能拿龟甲问事卜吉凶,在林蔚然眼里,真的是好厉害呀。
晴雪就在旁边看着,她觉得此刻她主子看向唐公子的双眼竟然冒着星星。
这时宫令箴走了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杯水,柔和着声音说,“天冷,多喝点热水。”
唐颂正巧算完卜出的三卦,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不由得撇了撇嘴。
林蔚然满脸黑线,她正看着唐颂扔出来的卦象想事情想得入神呢。
林蔚然不知道,就是因为她想得太入神,像是整个心神都沉浸了进去,对周遭的人毫无反应。
对于他俩的反应,宫令箴很是淡然,他也不回之前的炕桌那边了。
唐颂收起龟甲,对林蔚然说道,“行吧,那条鱼我就暂时收留了。”
林蔚然很认真地说,“不是收留,而是送你了。”
“不会舍不得?”唐颂问她。
舍不得肯定有一点的,但她更相信自已的直觉,于是她摇头。
唐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也罢,她与它的缘份不止于此。
“你不是要去游历吗?如果你觉得它于你没用处了,你如果游历到某些海域,便将它放生吧。”最后林蔚然还是忍不住为它说话。
唔——唐颂作思考状,手伸进鱼缸里,垂眸,看着那条鱼。有了林蔚然的话,他出去游历都还得带上它了。
啧,真是一条幸运鱼!唐颂这么想着,忍不住在水中用手拇指弹了弹它的鱼脑袋。被这么一弹,小锦鲤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的。
咦?林蔚然定睛一看,这小锦鲤竟然会被唐颂弹到鱼脑袋,要知道它平时反应灵活得很,一般人连摸都摸不到它呢,更别提弹它的鱼脑袋了,而且这鱼缸也不小了,足够它闪躲的。
这唐颂果然有些不为人知的本事。
将小锦鲤托付给唐颂之后,他们一行人便去往南阳侯府。
在林蔚然办这些事的时候,南阳侯府并不太平。
在林昭然到了萱北堂后,细心的下人发现,四小姐和老夫人在屋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老夫人就指使起心腹李嬷嬷往外办事。
没多久,李嬷嬷就来到了岑院。
“夫人,老夫人有请。”
因为心中有鬼,李氏一听这话,心就是一抖,她强作笑颜,向李嬷嬷打听,“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老奴不知,夫人准备准备就随老奴走吧,老夫人等着您呐。”
“那李嬷嬷稍等片刻,容我先去换身衣服。”说话时,李氏朝自已的心腹沈嬷嬷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一起进去内间更换衣服。
“嬷嬷,怎么办怎么办,一定是事发了!”李氏来回地踱步,整个人又急又慌。
“夫人,您先别自已吓自已。”
“不,我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老夫人一定知道了。”
沈嬷嬷叹气,这么大的事,哪能瞒住多久呢?
她们进来久了,外面的李嬷嬷在催。
李氏匆忙换了衣服,“嬷嬷,我去了,你别忘了派人通知两位少爷和两位姑娘。”
李氏已经往最坏处打算了,只能指望侯府看在她嫁进来孕育了四个孩子以及操劳侯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网开一面。
萱北堂此刻气氛凝重得能滴得出水,林老夫人和林昭然相对而坐,祖孙二人都没说话。整间屋子里,除了两位主子心腹的心腹还能呆着之外,所有的人都被遣了出去,并且都要离堂屋远远的。
这气氛一看就是即将有大事要发生,奴才们也知机,早就远远地躲开,生怕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林老夫人不止遣人去了岑院请李氏,还另外派了人去外书房请来侯爷林桓嵘。
林桓嵘是最先到的,接到林老夫人的传唤,他就动身往萱北堂走了,脚长步子大,也不必像李氏一样还得换衣服啥的,所以来得也快。
他一进来,就发现自已老娘和女儿静默不语,但气氛却凝重得可怕。
“娘,发生什么事了?”说这话时,他还扫了林昭然两眼,心想莫不是女儿惹了她祖母生气吧?但想想应该不会,如果真是她惹了她祖母的话,女儿也不能如此安稳地坐着。那是谁惹他母亲不快了呢?
“你且先坐着,人就快到了,要生气也不着急这一会了。”林老夫人板着脸说。
林桓嵘一听,他娘这气得还不轻啊。
林老夫人话音刚落,就见心腹丫环将门口的帘子打起,而该进来的人迟迟不踏入。
“李氏,你给我滚进来!”如今林老夫人对李氏那是半分忍耐也无,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林老夫人这声轻叱之后,李氏慢吞吞地进来了,先是冲林老夫人讨好地笑笑,“老夫人——”但当她的目光触及林昭然时,整个人是很吃惊的,昭然怎么在这?难道事情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吗?
李氏尚来不及松口气,砰!林老夫人的杯子就直接砸到了她脚边!
“李氏,你可知错?!”
林桓嵘死死地盯着李氏,这李氏做错了什么,竟然引得他娘如此震怒?
李氏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老夫人,请您明示——”
“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装傻?我且问你,南郊那四十顷的地怎么易主了?还有骊山的雁归山庄,以及城外北郊靠近灵溪的二十顷地,怎么也易主了?”
闻言,李氏最后一丝侥幸也无,直挺挺地跪下了,“老夫人,您听我说——”
林老夫人此时根本不想听她说,直接骂,“李氏,你怎么能这样做?你变卖你自已的私产也就罢了,为何连昭然的田产和庄子都不放过?你知不知道那是你女儿的嫁妆!”
她知道,可是——
“你这样,还配当一个母亲吗?”
林老夫人这话,真是戳她心窝子,当下李氏的眼泪就出来了,“老夫人,你这样说,我是真伤心了。”
林桓嵘整个听下来,是吃惊又愤怒,为李氏的胆大包天。令人不解的是,这些资产加起来都有七八万两了吧?李氏拿这钱做什么去了?
她要是处理自已的私产也就罢了,问题是,她还动了自已和老夫人送给女儿的东西。这哪是一个母亲的做法,他真是前所未闻!
“你说,你为何要这么做?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怪我休了你!”特别是看到她犯了那么大的错,他娘仅说了她几句重话,她就一脸委屈的样子时,林桓嵘气得踢了她一脚。
啊——李氏吃疼得大喊了一声。
林桓嵘没控制住力道直接踢到了她的腰腹上,李氏顿时疼得直不起腰了,眼泪更加汹涌了。
“爹!”林昭然不赞同地唤了她爹一声。她是觉得她娘应该受个教训,但不等于她爹打她娘她能无动于衷。
李氏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一边大口地呼吸一边喊道,“老夫人,儿媳冤哪。侯爷,你要相信我!”
林老夫人铁青着脸,她将那么多的资产都变卖了,还好意思喊冤?但有些事还是得弄清楚的,“说吧,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说,但凡有所隐瞒,后果你是知道的。”
“是是,事情是这样的,所有事情还得从林蔚然离府后说起.......”李氏不敢有隐瞒,将所有的事情都合盘托出。
林蔚然回到林家之后,林家莫名其妙就会烧制姚金炭的事:以及姚金炭沈夫人的抬举在府城渐渐扬名,接着杨太太私下里来找她,李氏讲事情的起因,讲自已如何如何一步步被杨家所哄骗合作,以及他们合作中出现的波折,特别是林家从中设的套更是李氏述说中的重中之重。
李氏觉得,她会被逼到变卖私产的田地,杨家占主要原因,林蔚然至少也要负一小半的责任。
“你你——怎么那么蠢?那杨家岂是好相与的?”
杨家什么风评,难怪她没有听说过吗?
“出力的时候少不了你,等分好处了,你看他杨家能兑现承诺吗?”
林桓嵘很不可思议,他从不知道自已的妻子如此之蠢,主持中馈时往自已怀里扒拉一些好处他是知道的。这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杨家真有那么好心会分四成的利润给她?难道都不会想一想的吗?脑子呢?
现在看来,李氏真的是只有小聪明,在大事上太糊涂了。
“还有,你别什么事都怪林家林蔚然,你们去算计人家,就别怪人家反设套给你们钻!”
和老夫人李氏对林蔚然似乎有某些情结不一样,对于林蔚然这个曾经的女儿的感情,林桓嵘说放下就往下。
当初,既然府中妻女都容不下她,那就让她走。所以在得知林蔚然与宫令箴议亲之后,府中不少人后悔不已,包括他的嫡长子,林桓嵘自已只是略有些遗憾便丢开手了。
娘,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以后李氏万万是不能再管理中馈了。
休是不能休的,别说李氏为侯府开枝散叶,生了两儿两女,单说她嫁进来后,侯府才慢慢好起来的这一点,就在三不去之列。当然,侯府境遇变好,李氏没什么功劳,功劳全在他那宫中的昭仪妹妹身上,但谁让李氏恰逢其会呢。
况且这事,说起来可大可小,损失十多万的银子,林桓嵘也心疼。但这里头总的来说,损失最大的还是她自已的私产,昭然的那丙处嫁妆只占了小头。只是这事说出去很不好看罢了。
林老夫人一直没说话。
开始一听到又和林家林蔚然扯上了关系时,林老夫人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这是冤是孽。
后来听完这些,林老夫人第一次生起了后悔的情绪,即使当初听闻她要与宫令箴结亲时都不曾有过。
她真是看走眼了,不,林蔚然的聪慧在她离府前的那一段时间都有些苗头了,只是自已轻视了,当时更多的重心是放在昭然身上。加上二人不合,为免闹到最后大家都难堪,所以在林蔚然提出离府的请求之后顺势应了。却不想他们侯府真是放走了一只金凤啊。如果他们侯府有这样一位姑娘,尽心替侯府谋利,何愁侯府不兴呢。
李氏一听这处罚,松了一口气之余,又忍不住心生奢望,她看着林昭然,“昭然,你给你爹和祖母求求情,娘真不是有意要动用你的嫁妆的,不过你放心,这些东西为娘很快就能替你赚回来了。杨家说了,等烧制出姚金炭,年前卖掉第一批就分红,到时应该能回来一部分银了。届时,娘就先给你补上嫁妆啊。”
林昭然忍不住叹气,她娘还做着梦不愿意醒呢,敢情她爹刚才的话白说了。她娘只活在自已的世界中,选择自已愿意听的话。她爹的决定是对的,不能再让她插手府中的大事了。
“李氏,你昏头了吧?你中持中馈也那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已经即将进入第二月中旬了,朱门大户哪家不是备齐了炭火了?即使没备齐,也差不了多少了。”林老夫人冷哼一声,直接一盆冷水将她的美梦泼醒。
李氏的心一凉,她是真没想到——
如果李氏能听到杨怀德在府城拿到了砍伐资格证后对王太守及林蔚然等人的宣言,便知他也是将姚金炭的重点放在了明年,今年已经不太指望了。
整个堂屋此时静得可怕。
笃笃——笃笃——
门外响起试探的敲门声,林老夫人皱眉,这个时候敢来打扰他们的下人,定然是大事要回禀。
门外,敲门的是侯府门房的福伯,他此刻也是心中忐忑,萱北堂的异常他不是没看出来,但他手中拿着一个烫手山芋,不得不硬着头皮请示啊。
刚才林四姑娘到了侯府大门,身边由宫大人陪同,说想求见老夫人,让他们帮忙通禀一声。
今天侯府发生大事,他们门房早已得了令说今天侯府一律不接待外客来访。
当时林四姑娘没说什么,直接塞给他一个盒子,说让他转交老夫人,如果还是不愿意见,他们就走。
身为门房,他们是有义务检查这种未知的东西的,他对林四姑娘说得打开检查。
林四姑娘说随意。
但福伯打开,看到里面的物什时,简直要吓死了有没有!
当下不敢擅专,匆匆地来了萱北堂。
屋里所有人都没动,林老夫人隔着一道门冲着门外扬声问道,“外面何人敲门,何事?”
“奴才是大门门房的展福,特来告知侯爷,老夫人,林四姑娘求见。”
李氏一听来人是林蔚然,当下就炸了,怒道,“她来干什么?看咱们家的笑话吗?让她滚!”
啪!林桓嵘直接甩了她一耳光,“你给我闭嘴!你惹出那么大的祸,我和娘还没说你!这里我和娘都在,侯府几时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林老夫人看了一眼李氏,觉得太糟心了,问福伯,“她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宫大人陪她来的,还有她弟弟也一起来了。”
一听这话,李氏又激动了,“呸!不要脸,还没嫁过去呢,就出双入对!”
林桓嵘皱眉,看她是不会好好说话了,于是令人将她带离大厅,不顾她的挣扎。
“将来请进来吧。”林老夫人叹了口气。
真是家门不幸,大房二房的两位嫡妻都是这样朽木不堪,事事都要她操心,少一眼看顾不周就给她捅出大搂子来。幸亏大孙媳妇未来的世子夫人年前也要进门了,希望是个能堪大任的吧,别外强中干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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