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关心则乱】

赏饭罚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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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完纸钱,年轻人于门侧挂上殃榜,继而又在门外烧纸车和纸马。

    奚画和关何在一旁看了一阵,瞧着时候不早了,遂也告辞离开。

    时近正午,城中炊烟万点,小路上尽闻得饭菜香气,奚画沿着河边走,手里甩着根长长的柳条,百无聊赖地拍打着脚边的青草。

    “这不幸之事接二连三的,要我说准是中了邪。”

    她忽然把头一偏,思索道:“该不会是谁谁谁砍柴狩猎时,惊动了山神山妖什么的吧?”

    关何无奈一笑:“哪有这么神?”

    “那可说不定。”奚画蓦地转过身,想起什么来,“对了,上回送你的那个荷包,可是我用五色丝结成索的,还能辟邪,你带上身了么?”

    “自然带了。”他说着伸手往袖口里探,不料却摸了个空。

    关何微微一愣,随即开始上上下下翻找,隔了半晌,冒出一额头的冷汗来。

    “……小四。”

    奚画抱着手臂,看他如此动作,口气不由一沉:“怎么了?”

    “……我好像。”他吞了口唾沫,“给弄丢了。”

    静默良久,奚画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什么?”

    关何为难地拿手挠挠脸颊:“要不,你再给我做一个?”

    “你想得美哦!”她捏着拳头,气不打一处来,“那可是我熬了两个晚上编的,你竟,敢,弄,丢!”

    说完,伸手指着他:“我不想看到你,自现在起跟我保持距离,不许近我十丈之内!”

    “十丈……也太远了。”

    “嫌远啊,那就二十丈!”奚画狠狠扭头,作势就要走,关何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把拉住她。

    “好了好了,我说笑的。”

    不知从何处变出来的荷包被他捏在掌心,摊开拿给她瞧。

    “来,你看。”

    奚画垂眸瞧了一眼,但见他却是好好收着,气虽消了一半,转念一想又有些愠恼。

    “你竟敢耍我!”

    “……没有。”

    她努努嘴,忽然眉上一扬:“还我,我不送了!”

    说着便要从他手里拿,关何忙闪身避开,摇头道:“这怎么行,哪有送了东西还要回去的道理。”

    “我不管。”奚画恼火地瞪他,“我就不送了!”

    见她当真上来要抢,关何习惯性地脚步一转,侧身躲让,奚画一手扑了个空,怎料步子却没收住,往前一倾歪歪倒倒的,“噗通”一下扎进水里。

    顷刻间,水花四溅,直从岸边漫上来,他看得心惊肉跳,慌忙跑上前。

    “小四!”

    兴许是摔得突然,她在河面上半刻没法浮起来。

    也不知她是否会水,关何来不及多想,除了外衫就将跳下去,就在这时,奚画突然抬手一摆。

    “等、等等!你别下来!”

    他脚上瞬间一僵,险些没稳住身形,忙抬手扶着树,焦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奚画从嘴里呸了两口水,眉头一皱,站起身。

    “这水……”她抬眸朝他看去,“怎么才到我腰上。”

    愣愣地见着她在河畔走了两步,脚步甚稳,关何呆了片刻,才好笑地松了口气。

    奚画将身上带的几片芦苇摘下来,禁不住奇怪:“方才岳大夫的徒弟不是说他是失足落水而死么?这水……能淹死人?”

    她浑身湿透,尽管是夏季,可任风吹着怕是也会受凉,关何心自担忧,只朝她伸出手:“别管那么多了,你先上来。”

    “哦。”

    发觉自己此刻颇为狼狈,奚画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将手递过去。

    十指一扣,他力大得出奇,轻轻一拉便拽她上河岸。

    湿衣衫贴身,难免有些冰冷。

    关何取了外衫将她罩住,奚画却还回头一本正经道:“他那个徒弟肯定是在说谎。”

    “知道了。”因担心她身子,关何哪里还去想岳家大夫的事,只不住摇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叫青姨煮碗姜汤喝。”

    “嗯,好。”

    蓦地想起什么来,她不由苦着脸:“哎呀……这样子若被她看见了,又该训我了……”

    两人紧赶慢赶跑回家,好在罗青尚未回来,奚画飞快换了衣衫,去厨房切姜煮汤。

    一碗热汤下肚,等到第二日也不见有生病的迹象,关何方是放下心。

    *

    秦书落案后,平江城内又恢复如常,似是一切从未发生一般,街头巷尾的百姓仍旧是该吃吃该喝喝,茶余饭后,坐在自家门前和邻里闲谈摆条。

    虽是觉得案情还有疑点,但奚画到底是普通人,总归不能跑到人府衙去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到时贼没抓成,自己还赔进去,可就不划算了。

    眼看着周遭平安祥和,她也懒得关心那许多,加之昨日接到书院的传信,瞧着明天就能回去念书了,一切固然是以读书为主。

    想到这里,她不禁燃起斗志,都说为官须作相,及第早争先,在有两年就能上京参加秋试了,从今儿起,还得加把劲才行!

    于是,劈柴挑水切肉做饭,书本从不离身,像是又回到认识关何前的状态,日日精神抖擞。

    比方说,这会子就连出门买个菜,她也捧着本书,念念有词。

    “凶年饥岁,子之民,老羸转于沟壑……”

    “……回去再背吧。”听了一路,关何终究是看不下去,“一会儿若走路摔了怎么是好?”

    “哪有这么容易摔的。”她不以为意,“我眼睛好着呢,从前被雷先生罚跑校场都还能边跑边看……”

    不想话刚说完,迎头就和一个人撞在一起,两人皆是往后退了几步,幸而奚画有关何扶着,倒也没摔倒,反是那人被磕的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稳住脚。

    “对不住对不住!都怪我走得太急。”

    对方捂着头,明明尚目眩为好,却还不停施礼。

    “不打紧……也是我没看路。”奚画忙扶她起来。

    怎料对方一抬头,见得是她忙如眼见救星般。

    “奚姑娘!原来你在这儿。还还好,,我不必跑一趟了。”

    “你……”这人谁啊。

    奚画眉头轻蹙,眸色怀疑地打量了对方半晌,这才想起来:“啊,你不是七姐的贴身丫头么?”

    “是是是,是我是我。”她一把握着她的手,表情着急,“奚姑娘可有见着我家小姐么?今儿一早出门买胭脂,我一走神回头就没看到她了。她可是寻你来了?”

    “七姐吗?没有呀。”奚画如实道,“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没呢,府上家丁都说没瞧见小姐。”那丫头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啊!”

    “你莫担心,指不定是去方府找金枝了呢?”她思忖道,“正巧昨儿金枝回平江了,想是你家小姐得了消息,寻她串门儿去了吧。”

    “对对,你说的有道理。”那丫头一拍脑门儿,“多谢奚姑娘了,我这去方家。”

    “你快去。”

    丫头匆匆别过就走,奚画看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禁不住叹气。

    “这七姐也真是的,多大个人了,出门去哪儿也不和人打声招呼……对了,咱们还差什么菜来着?”

    闻言,关何低头往菜篮子里翻捡。

    “芹菜和大葱。”

    “唔……就去李家婶婶那儿买吧,她家的菜最新鲜。”

    “嗯。”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正走着走着,身边忽有人疾步而过,速度飞快,像是带了一阵风过去,连身上衣袂也被吹得扬了起来。

    奚画原也没多在意,可行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驻足一站,往腰间探去——空了。

    “啊!”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个偷儿。”她忙朝关何道:“我、我的钱袋,刚刚被那个人……”

    关何当即颦眉,不及多想把菜篮塞到她怀里:“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回来。”

    奚画抱着菜篮子点头叮嘱:“你自己也要小心啊。”

    “我知道。”

    他言罢,双足一点,几个翻身登时奔向前街。

    此刻正过辰时,道路上行人甚多,大都是起来采买或支摊子做生意的,人群熙攘,各类小贩立于街侧,热闹非凡。

    然而关何追了片刻,左右却没在人群中寻到那偷钱袋的贼,聚精会神观望了许久,心中却生出几分异样之感来。

    若是个普通的偷儿,轻功怎会如此之好?没理由能让他跑上一条街的距离才是。

    可要是个武功高手,却又为何偷奚画的钱袋?

    要知道她素来兜里的钱都不超过一吊的。

    正将抬脚往前走时,脑中猛然一震,似是被铁锤狠敲一般,浑身都为之一颤。

    眼前只清晰浮现了四个字:

    调虎离山!

    关何这一瞬才反应过来,随即迅速转身,拼了命地往回跑。

    那人从奚画跟前路过之时,这么明显的轻功套路他居然没有看出来,不得不承认自己那时实在太过大意了,原以为凶手已然擒到,便不会再有人对她产生威胁。

    然而,然而……偏偏就是这个时候……

    “小四!”

    他站在来时的街口,不住朝四周张望,原地空空无人,连她的身影也没看见。

    “小四!”

    “你在哪里!?”

    他来回张望,朗声唤奚画的名字,良久仍没有听到回答。

    身边人来人往,关何却觉手脚冰凉,极力压抑情绪,只盼奚画不过是去附近闲逛,也许……过一会就能回来呢。

    尽管已不停宽慰自己,可胸腔仍是心跳如鼓。

    “奚画!你听见应我一声!”

    他狠狠咬牙,抬眼见着对面卖鱼的小贩,上前拽着人就急声道:“请问你可有看见方才站在这里的姑娘?她人去了何处!”

    “诶诶?……”小贩还在打理鱼,冷不丁地被他这么一提,自是莫名其妙,“你谁啊你?”

    “我问你话!”关何揪紧他衣领,沉声问道,“你有没有见过她!”

    被他眸中神色吓得腿脚发软,小贩即刻语无伦次道:“谁?什么人……见见……见过谁?”

    “刚刚站在这里那位姑娘,就是随我一同来的那个!”

    压根不记得眼前此人是谁,更别说又会留意跟着他的姑娘了,小贩只得道:

    “不、不知道啊……我一直在低头挑鱼,没瞧见,没瞧见……”

    关何心乱如麻,一把放开他,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内心却是一片茫然。

    他压根就不知去哪里找!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秦书被关在大牢之中,凶手定然不是他,采花贼……另有其人。

    一闭目,满眼尽是沈银铃的死状,掏人心肝,一刀毙命……

    越想心越乱,他脸色隐隐发白。

    原以为只要自己护着她就好,原以为对方不过是个江湖宵小不足为惧。

    大意失荆州……

    他未像现下这般痛恨自己轻敌,捏得紧紧的拳头,狠狠往身侧的槐树上砸去。

    顷刻间,落叶如雨,满树的鸟雀扑腾着翅膀,四散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