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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山族巫长来到受伤族人接受治疗的地方,从带来的物资中,拿了一块黑灰色的石头,恭敬呈给秦墨。
“此乃我族中铁山之石,不知可否入天神法眼?”
秦墨接过打量一番,又掂了掂重量,最后试着在甲胄上蹭了蹭。
咔--
矿石自动吸附在亮银甲上,磁力竟是不小。
秦墨颔首赞道:“磁铁富矿,铁含量最少六成以上,可以直接入炉出铁,倒是极其难得。”
如今的大秦冶铁技术,是他和一帮能工巧匠,一点一点实验出来的,所以很多前世一知半解的知识,他现在倒是门清。
甚至,说是半个冶炼专家也不过。
秦墨让铁山族巫长自去忙碌,自己则是查看了一番铁山族带来的物资。
除一半米粮皮革麻布……等繁杂物资外,余下一半全是粗炼的铁坨子,以及少量铜锭。
就像宝珠族的供奉是以大颗珍珠为主,鹿族的供奉以熏制鹿肉为主,铁山族的供奉也是以铁铜为主。
嗯,南方铁铜大多是伴生矿,区别只在铁多或铜多,也伴生其他有色贵金属!
“天兵天将为你们缝合身体,死后不以残破之身入土,介时能完整进入神灵殿堂,永不再受饥饿苦难……”
秦墨正自检查那些粗铁坨子质量,身旁却响起悲戚的祈祷声音。
扭头看去,却是铁山族巫长,在安慰受伤的族众。
不过他那神神叨叨的话语,或许连自己也不信,脸上的悲伤之色溢于言表,浑浊老眼中也蓄满泪水。
他们铁山族赶来此地汇合举事,是为了给族众挣一条活路,可现在活路还没看到,族众却已被番禺王军队杀死半数。
侥幸存活者也几乎各个带伤,以越人部落的医疗手段而言,但凡伤势稍重一些,便是必死的下场!
而张良与诸剑客,奉命救治受伤的铁山族众,但凡受金创稍重者,便以伤口缝合法施为。
这一幕落在铁山族巫长眼中,大抵是天兵天将发了慈悲,想让自己的族众们,死的体面一些,因而才在受伤族众身上缝缝补补……
秦墨听得暗暗皱眉,上前打断他安抚族众的话语,解释道:“长者别在这里添乱了,伤口缝合后再包扎,能减少伤口坏死生疮,有利于愈合康复。”
“所以,天兵天将是在救治重伤者,而并非给他们送葬。”
“但您那番言辞说下去,原本有求生欲望的伤者,也不免泄了心气,纯属是添乱啊!”
一众闭目等死的铁山族众,听到此处无不愕然睁开眼睛。
那铁山族巫长也懵逼了,眨巴着浑浊老眼问道:“是这样吗?”
秦墨笃定点头,走到一名剑客身旁,掀开他肩头的披风道:“尔等且看,这伤口不也是缝合的吗?已然要痊愈了!”
这名剑客,正是此前在渔船上,与秦墨隔着舱壁,以剑对刺的家伙。
彼时他被秦墨刺伤了肩膀,晚间入主宝珠寨后,张良被越人女子拉去榨汁,秦墨便亲自为他处理伤口。
铁山族巫长和族众们,伸着脖子眯着眼睛仔细瞧看,待看清那剑客肩上的伤口后,却是齐齐露出如丧考妣的绝望神情。
“怎么可能受伤?”
“天兵天将怎会受伤?”
“不应该是剑矛不入的么?”
铁山族众们呼天抢地,简直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先前与番禺王军队战斗时,秦墨的神射神勇,剑客们的战阵凛然,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
以至于,包括铁山族巫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打心眼里愿意相信,秦墨是真正的天神,剑客们是真正的天兵天将。
可现在,信仰崩塌了!
秦墨无语咂嘴:“……”
狂信徒的脑回路,果然不可理喻!
难道你们不该高兴,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吗?
秦墨见他们呼天抢地不停,其中几個伤重的家伙,伤口开始流血,眼看都要崩开了,便无奈道:“他胆敢挑衅本尊,因而本尊伤他以示惩戒!”
“呃……”
铁山族众瞬间哑火。
天神能惩罚天兵,这就很符合逻辑了。
秦墨暗暗摇头,不过既然这些家伙愿意信这一套,他便顺水推舟又道:“神罚有令,一卒有罪,全队受罚。”
“因而本尊不但惩罚他,更收回了所有天兵天将之金身。”
“尔等若有悍勇者,伤愈之后当挑战他们,胜者可为天兵,随扈本尊之左右!”
所谓的一卒有罪全队受罚,自然是秦军法令,用在这些散漫的越人身上,最是恰当不过。
而且这套说辞,完美形成逻辑闭环。
以免日后张良和诸剑客,有个磕磕碰碰受伤,让这些越人见了,再次信仰崩塌。
同时,也能给他们求生之信念!
“嗷嗷嗷~!”
一众越人青壮,眼神炽热的看向张良等人,发出亢奋怪叫。
伤势较轻者,更是拿起兵器跃跃欲试,似乎想立刻向诸人发起挑战。
张良和诸剑客听不懂秦墨说的越人语言,但见一众越人青壮,看向自己的眼神,皆是煞气腾腾,不禁心生戒备。
“君侯,您到底跟这些越人说了什么?”
张良领着诸剑客退到秦墨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秦墨如实答道:“我让越人青壮挑战你们,胜者可取代你们,做我的亲兵。”
张良和诸剑客一滞,扭头看向亢奋的铁山族众,以及渐渐汇聚过来的鹿族、宝珠族青壮,不禁头皮发麻。
他们只有六十六人,而这三族青壮加起来,大抵已有两百人,附近还有更多的部族将要赶来。
若是一个个的都来挑战他们,日后还有清闲日子过吗?
累也累死他们!
张良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问道:“君侯,莫不是还在记我们的仇?”
秦墨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什么记仇不记仇?此乃强者为尊,军伍历来如此!”
张良恍然点头,但嘴里却道:“那日木筏登岸后,君侯与吕娘子去捕猎天鹅,吾等为反制君侯,便在行经之处,设下木刺陷阱……”
“君侯说事后要找我们算账,便应验在此处了,是吗?”
秦墨瞪眼嗔怪:“难道我在诸兄眼中,竟是那般的小心眼么?!”
张良与诸剑客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
说秦墨别的,他们挑不出毛病,但若说小心眼,他们其实领教过了。
比如,那位被秦墨亲自缝合伤口的家伙,他肩膀上的伤口,可是硬生生被秦墨多缝了好几针,针脚那叫一个细密……
“滚滚滚~!”
秦墨没好气的摆手驱散诸人。
……
受伤的铁山族众,得到医治后安下心养伤,秦墨也进入忙碌模式。
白天会同张良等人,按照先前画好的鸳鸯阵详解图谱,训练宝珠族和鹿族青壮,又以天神法令之名,灌输秦军法令约束他们。
晚上则传授他们简单的锻铁技术,反复锻打铁山族带来的粗铁,按照图谱打造鸳鸯阵所需兵刃。
另外,三族之妇孺老弱,也在三位巫长率领下,加班加点制作弓箭、皮甲和滕盾。
训练和劳作是辛苦的,秦墨让后勤大总管吕雉,将三族物资中的粮米肉食,拿出来敞开了供应。
所以,越人倒也甘之如饴,毕竟能吃饱吃好,已是他们以往不敢想象的美好生活。
尤其那些大头娃子,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
时间一晃过去二十多天,受伤的铁山族青壮,陆续伤愈归队。
附近的越人部族,也陆续带着供奉物资赶来汇合。
并没有预计中的多,加上宝珠、铁山、鹿三族,也只有九个部族。
青壮加上挑拣出来的少年,勉强凑够了千人!
在此期间,越人青壮中的彪悍之辈,不时会向张良等人发起挑战。
但无一例外,全部败北。
因为张良很鸡贼,也很不讲理。
他让诸剑客训练越人青壮时,暗中记下越人彪悍者的擅长。
擅长搏杀的越人挑战,便以擅射术的剑客迎战,就比箭术,不愿意比滚蛋。
同理,擅长射术的越人挑战,便以善搏杀的剑客迎战,就比搏杀,不愿意比滚蛋!
可就算如此,源源不断的挑战者,也把张良等人搞得疲于应对。
因为挑战者败了一次后,私下里便会拼命苦练弱项,隔几天再行挑战,俨然要进化出一群全能型越人战士……
成为天兵天将,对于狂信徒来说,实在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天神,番禺太子率领很多番禺甲士,还有无数部族战士,向宝珠寨杀过来了。”
“最多还有半天的路程!”
鲲满头大汗赶回宝珠寨,向秦墨禀告道。
秦墨听得哭笑不得,让这家伙学识数,学了二十多天,却没有半点长进。
很多甲士、无数部族战士……亏他能说得出口。
这若是在秦军中,如此糊弄事的汇报军情,足够斩他狗头一百次了!
“随你同去放哨的天兵呢?”秦墨无语问道。
“他脚程慢,还在后面……对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天神。”
鲲从怀里掏出两块合在一起的木板,恭敬呈上。
秦墨接过木板,解掉绑绳展开观看:【甲士三百,部族战士五千有余。】
这时,九位得到消息的巫长也赶来了,落下跛脚毛病的宝珠族巫长,领头揖手道:“敢问天神,可是番禺王的大军杀来了?”
最近这几日,再没有一个部族赶来汇合。
九位巫长心里清楚,附近余下的部族,多半是安于现状,不愿放弃苟且。
而且那些不愿来举事的部族,肯定有那么几个反骨仔,向番禺王通风报信了!
“是番禺太子亲自领军,有甲士三百,部族战士五千有余。”
秦墨并不隐瞒,如实相告道。
九位巫长的脸色齐刷刷一白,但看到寨前空地上正在训练的千余人,似乎又找回了一些信心,齐齐咬牙道:“拼了!”
来都来了,原本给番禺王的供奉物资,如今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不拼不行啊。
否则纵然投降,番禺王的公子,也会屠灭他们,震慑其他部族!
秦墨将他们的神色变幻尽收眼底,肃然道:“你们带妇孺老弱,以及剩余的物资,先去海边等候。”
“若吾等战败,会燃起三道狼烟,你们看到后,立即出海避难。”
“躲过番禺太子的大军搜捕后,再沿海岸赶往北方,找秦人官吏寻求庇护……”
秦墨说着,拿出包裹着几颗珍珠的绢帕,郑重交给身旁的吕雉,道:“你不是一直想回家么?
“将这些替我交给一个叫虞姬的女子,或者交给大秦长公主,她们会妥善安置你!”
吕雉没有半点高兴之色,只是凄然落泪道:“君侯何不一起出海暂避,再回返秦国调集大军?”
扑通——
九位巫长齐刷刷匍匐在秦墨脚下,痛哭流涕道:“还请天神和儿郎们,一起出海暂避!”
秦墨笑了,摆手嘿然道:“又不是一定会败,我只是防患未然,给你们留一条后路。”
“其实,咱们主场作战,占尽地利,又有人和,胜算不说十成十,也差不多少!”
吕雉和九位巫长还想在劝,但秦墨却不给他们机会了,大步走向训练场的点将台,喝道:“集合~!”
咚——
咚咚——
咚咚咚——
牛皮大鼓敲响,挥汗如雨训练的越人战士,齐齐收了架势,向点将台下聚集。
二十多天的加强训练,终究还是有些成绩的!
千余越人战士,以十三人为一队,聚集在什长背旗之下,迅速排列整齐,组成一个千人大阵。
秦墨看的暗暗点头,待战鼓停下便朗声道:“番禺国太子率三百甲士,五千部族战士杀来了,据此不过半日路程。”
千人大阵寂静无声,但一个个的面上神色,却是恐惧与兴奋交织。
秦墨指了指点将台下的九位巫长,道:“本尊让巫长们带老弱妇孺到海边暂避,若咱们不能胜,他们便出海逃往秦国,谋一条生路。”
“巫长们说,既然可以逃往秦国谋生,咱们也不必与番禺军队交战了,大家全都出海,直接往秦国逃……”
秦墨微微停顿,扫视一个个明显意动的越人战士,突又冷声道:“但,本尊拒绝了!”
“因为,逃了便是一辈子懦夫,一辈子的孤魂野鬼。”
“便是逃到秦国,本地人若欺压你们,又当如何?继续逃吗?继续当懦夫吗?”
“想挺起脊梁做人,想堂堂正正的活下去,便随本尊去砍下番禺太子的头颅,再去砍下番禺王的头颅……”
呛啷——
秦墨拔出大铁剑:“随本尊出战,谁敢欺压你们,便去砍下他头颅!”
千余越人战士高举兵器,随之发出野蛮吼叫:“嗷嗷嗷!砍下番禺太子头颅!!砍下番禺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