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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奔波,月弄寒终于带着他们回到了安都城。
由于知道危险已经解除了,有人会护着自己的族人,所以凌汐池这些日子都是在昏昏沉沉的睡着,她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了下来,那份强撑着的意志力散去之后,所有与身体有关的感觉全部都回来了,虚弱,疼痛,疲惫。
小叶传回了消息,他并没有找到叶孤野的踪迹,但能确定有一支队伍曾与泷日军交过战,并且一路将泷日国的大军赶了回去。
原是叶孤野和灵歌在与泷日军的多场游击战中也是耗尽了体力,带来的人也有死伤,就连灵歌自己也身受重伤,她心疼自己的部下,就近找了一个山头安营扎寨,休息了一日后,便将自己的部下化整为零,让他们回了明渊城,待到部下都离去了之后,她的伤势终于发作,以致于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叶孤野无奈,只得带着她到邻近的城镇里找了大夫,恰好与小叶他们擦肩而过。
凌汐池心中无比担心,但月弄寒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安慰她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你要相信自己的哥哥。”
她只得作罢,乖乖的跟着他回了安都。
安都城已然有了一番新气象,看起来似乎更祥和了一些,只是城门口的防守换成了凌云寨的人,领兵的是凌云寨曾经的二当家,号称神枪霸王的唐搏。
攻下安都城之后,月弄寒下令,不许义军侵扰民众,不论是城里的居民,还是乡野村民,都受军令保护,攻下城池后,也只斩杀将领,不会伤及士兵,更对普通降兵采取了怀柔政策,并减免掉了当地百姓的徭役和赋税。
这一系列的举动使得他们的起义军深受此地百姓的支持,不少民众甚至主动为他们提供一些便利,帮助他们进行军事活动,再加上源源不断的百姓加入到起义军的队伍中,所以对比起她离开之时,这支义军的规模已经发展到了上万人。
凌汐池这才知道,月弄寒同时进攻了安都城和岳凌城,并且已经完全控制了这两个城池,只待她回来之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便是雪沁城和风幽城。
沈行云已经在唐原和唐霄的保护下先行动身回了雪沁,动员以前附属于沈家的一些势力,到时便可同他们来一个里应外合。
谢虚颐带着人出来迎接他们,雪原五豹也跟了前来,雷小虎更是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们身后,远远的便扬起手大声喊着:“师父师父,看看我。”
看到凌汐池后,他们团团将她围住,七嘴八舌的说着:“丫头,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啊,这是不把自己当人看啊,真是心疼死爷爷了。”
“丫头,你这可是一战成名了啊,你现在在江湖上的威名,可是比我们当初要厉害得多了。”
“是比我们出息多了。”
“年轻人啊,就是敢想敢做敢当!不错不错,你师父也会为你骄傲的。”
凌汐池笑了笑,不知该回答谁的话,月弄寒见状,替她出声回应着:“几位前辈,还是先让阿寻好好休息一下吧,她这一趟可没少吃苦。”
雪原五豹应了,连忙簇拥着她往城内走去,凌汐池扭头看着月弄寒,目光朝身后无启族的人群中看了看。
月弄寒知道她的意思,说道:“你放心,我会吩咐人安置他们,安置的地方一早便安排好了,不会再让他们受委屈。”
谢虚颐听了,朝身后的一队人下了指示,那些人立即走到了无启族人的面前,领着他们有条不紊的进了城。
凌汐池终于宽了心,走了两步,往来迎接她的人中看了看,突然问道:“陆小白呢?”
月弄寒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仿佛不明白她为何总是对陆小白另眼相看。
他回道:“岳凌城那边需要人驻守,他以前是张九哥手下的人,攻下岳凌城后,张九哥便将他要了回去,留在了岳凌城,有什么问题吗?”
凌汐池回想着唐渐依曾同她说过,九当家张猛十分信任陆小白,当即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没看见他,问一问而已。”
月弄寒笑了:“你呀,就不要操那么多心了,我吩咐人给你做点好吃的,你吃过饭之后再好好休息两天,两天后我们便要动身前往风幽城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
回城之后,月弄寒吩咐人不要再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只派人将饭菜送到了她的房间,她也终于能平静下来好好的吃顿饭。
不一会儿,月弄寒和谢虚颐走了进来,凌汐池抬眸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月弄寒看了看桌上精致的菜肴,问道:“还合你的口味吗?”
凌汐池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边吃边笑道:“简直是人间美味,你们想都想不到我前几天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谢虚颐道:“怕是连吃都很少吃吧。”
凌汐池拿眼睛瞪他。
谢虚颐说:“手伸出来。”
凌汐池将手伸给了他,他仔细的替她号了脉后,看向了月弄寒:“我诊了,没有大问题。”
凌汐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谢虚颐的模样,显然是被月弄寒强行拉来替她诊脉的。
月弄寒也跟着她笑。
谢虚颐继续不依不饶:“我都说了,这丫头是个怪胎,比你我都精神,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偏不信。”
月弄寒回道:“多看看总是要放心些的。”
谢虚颐说:“我回去替她开几副理气的药,休息休息便无事了。”
月弄寒嗯了一声,突然问道:“阿寻,你那么在意陆小白,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凌汐池搁下筷子,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只是刚才人太多,不方便说。”
月弄寒说:“那你现在可以说了。”
凌汐池问道:“你觉得张九哥这个人怎么样?”
月弄寒想了想:“张九哥为人重义气,勇猛异常,是员猛将,只是脾气太过暴躁,勇气有余机变不足。”
凌汐池又问:“你们攻下岳凌城和安都城顺利吗?”
月弄寒点了点头:“十分顺利。”
“他们是否觉得泷日国的官兵不过如此?”
月弄寒知道她要说什么了,笑道:“确实如此。”
凌汐池又问道:“你认为他们真的服你吗?他们会不会想,既然攻城这般顺利,为什么做主宰的人不是自己?”
月弄寒还是笑:“换作是我,也许也会这么认为?”
凌汐池一见他笑,便知他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继续说道:“凌云寨的兄弟们或许是真的想拥护你,你不能怀疑他们的忠诚,只是我曾经看过很多起义失败的故事,知道有不少的起义便是在短暂的胜利之后便会开始回落。”
谢虚颐和月弄寒觉得有点意思,静静的听她说下去。
凌汐池道:“总结下来,无非三个原因,一来便是因为赢得太过容易,取得短暂胜利后,便开始骄傲自满,认为政府官兵也不过如此,骄暴之下,内部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自古以来骄兵必败,最终只能是功败垂成。”
“二来,义军并不同于正规军,他们之间有大多数都是一些普通的百姓,百姓的要求很简单,谁能带给他们好的生活他们便跟谁,这种局限性注定了他们的反抗并不会成为彻底根本的反抗,究其原因,便是因为目光太过于短浅,只看得到眼前,这个时候,将领的作用就至关重要。”
“三来,过于骄傲自满后,人难免会放纵自己,慢慢成为自己原本想要推翻的那类人,胜利带来的喜悦会冲昏头脑,更有甚者,有些将领会渐渐生出二心,认为自己已经拥有自成一家的能力,起义军内部便会出现离心危机,他们看似攻下了很多的地方,却并没有培养出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大本营,自然很容易一溃即败。”
月弄寒和谢虚颐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话。
凌汐池继续说道:“如今的局势,纵然泷日国两面临敌,可他们仍然拥有着最强有力的后勤保障和资源,与之相比,我们更像是一群乌合之众,我见过泷日国的旭日金麟,他们并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般软弱可欺。”
月弄寒问道:“所以依你的意思?”
凌汐池道:“知人善任,勇气、机变和忠诚缺一不可,张九哥勇猛无敌,身边便该有一个懂机变又忠诚的人辅佐他,相互警醒也相互制衡。”
月弄寒问道:“你认为陆小白不是一个忠诚的人?”
凌汐池摇了摇头:“不是不忠诚,而是他心中有恨,一个心中有恨的人,又怎能做到忠诚?”
月弄寒蹙眉:“他恨你?”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思索了很久后,她才说道:“你们还记得一年以前淮岐城的那场大雪灾吗?”
谢虚颐点了点头:“听闻过,据说冻死了很多人。”
月弄寒那时正在风魔山疗伤,所以对这场雪灾不曾耳闻,他问道:“那时你在淮岐吗?”
凌汐池看了月弄寒一眼,说道:“那时我刚从藏枫山庄离开,无处可去,误打误撞的到了那里,刚好遇上了那场雪灾,离开藏枫山庄时,萧……萧老庄主曾给了我一笔数额不菲的银子,我便将这些银子全部用来给灾民施粥了,只留了一点傍身,然后便遇上了陆小白。”
月弄寒明白了:“他偷了你的钱?”
凌汐池叹气道:“本来也只是偷了我的钱而已,我追了他却还是被他跑了,之后我便遇上了一个算命的老先生,他指点我到了绝摩崖,在那里我遇上了师父,便在绝摩崖修炼了一年的武功,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月弄寒的脸色一凝,回道:“可他却受了重伤,丢了几根手指,你认为他的手指是为你而丢的?”
凌汐池道:“他那样的人,确实是很容易丢掉手指的,他手法熟练,应该并不只是偷了我的钱,可当我在凌云寨再见到他时,我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恨,你知道像我这种人,对恨的感觉要比寻常人更敏锐一些。”
月弄寒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所以呢?”
凌汐池迟疑着说:“我离开藏枫山庄后,萧藏枫曾四处找过我,我想……他或许是遇上了萧藏枫,否则,我想不出他的恨到底从何而来。”
月弄寒面容一沉,说道:“既然如此,我可以让他离开。”
凌汐池连忙道:“不,不要,他虽有错,但也付出了代价,人不能总是抓着别人的过去不放,我只希望不要将他放在凌云寨任何一个人身边,你应该知道,凌云寨的人是舜南唐家的人,而我是无启族的人,当年无启族的灭亡舜南唐家也是出了一份力的,在他们没有相信我已经对他们没有了仇恨之前,不要让这些恨意再滋生出别的东西。”
她想了想,又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凌云寨的人对我有防范之心,我们好不容易才迈出了第一步,我好不容易才将我的族人救出来,我不能不小心一点,我之前把陆小白带在身边,是想化解这段仇恨,同样我也希望他们能真正消除心中对我的芥蒂。”
月弄寒的脸上又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他想了想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会想个办法将他调回来。”
然后他又笑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我知道了,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再多吃一点,别只顾着说话。”
凌汐池松了口气,继续埋头吃着东西。
月弄寒站了起来,冲着谢虚颐说:“虚颐,我们走吧,别打扰她休息了。”
谢虚颐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和他一起离去,直到走出了很远,他突然道:“阿寻姑娘这次回来,你看她的眼神好像变了。”
月弄寒脚步一顿,扭头看他,笑道:“是吗?”
谢虚颐说:“你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占有,你不想再让她离开你。”
月弄寒哈哈的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大步的离去。
是的,他确实不想,以前他觉得自己可以只对她付出,不求回报,只可惜人非圣贤,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尚,他也有七情六欲,甚至他对她的情已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就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他发现他已经无法忍受她不在自己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