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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唐王指派了耶律衍总管婚礼一切事务。
二月十五一大早,就有王宫的几个总管来禀报耶律衍:“衍王子,婚礼一切物事已经准备妥当,请衍王子去瞧了,有不妥之处,再行整改。”
耶律衍听了禀报,带着澹台荣和几位总管,一路查看过去。王宫内外已经装饰一新,各宫门厅前挂上了大红的灯笼,屋檐下和游廊两侧挂得是大红绸缎。
踏入耶律峻的寝宫,地上铺的是波斯来的昂贵地毯,墙上挂的是来自江南的精致绣品,还有那薄如蝉羽的大红轻纱帐幔,镶金镀银的紫檀木家具,装饰有珠玉的金银器皿,一切无不极尽奢华。
耶律衍打量着婚房内的陈设,眼睛落在摆放着大红喜被的婚床之上。恍然间,仿佛看见身穿大红嫁衣的祁渺,满面忧伤地坐在那里,心里泛起阵阵苦涩。那日在翼城一见祁渺他便倾心,只是不曾想到北洹王来了个姐妹易嫁,把她许给了耶律峻。
他到东阳散心,又巧遇了祁渺。祁渺酒楼论道、舍命从花豹利爪下义救楚子其,她的性情品行更是令他倾倒。纵然是下定决心相忘于江湖,他心底终究还是放不下,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爱而不得、欲罢不能的感觉更是令他心伤和不甘。
澹台荣见耶律衍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发愣,怕他露了形迹,让人瞧了去,急忙打发了那几个王宫总管,守在门口不住地为自家王子叫屈。自家王子还真是窝心,不但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仪的女人嫁给别人,还要帮着操持婚礼,明日祁渺公主到了高唐,还不知到时候会怎样。
耶律衍沉沉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婚房。澹台荣紧跟了上去。
“衍王子。”这里正走着,半道上忽然钻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细挑个,面皮白净,模样儿有些斯文。耶律衍一瞧,正是太尉刘益的二儿子刘仲英。
“原来是刘兄。”耶律衍停住脚步,脸上又挂上了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家父想请衍王子今晚过府一叙。”刘仲英说道。
耶律衍警觉地睨了刘仲英一眼,没有回话。高唐人口不多,胡汉混杂,只有四十多万。和东阳、南靖这些大国不同,高唐一直是很松散的部落联盟,朝政历来为耶律氏、马氏、赵氏、刘氏四大部族共同把持。
耶律氏一族祖居阴山一脉,马氏一族源自天山,赵氏一族出身塞上云中,刘氏一族与西泽颇有渊源,是西泽王族的一个旁支。四十年前,高唐立国,耶律衍的祖父耶律忽取得了东阳的支持,在王位争斗中击败刘氏一族,登上了高唐王位。
高唐地处南北交通要道,无论是东阳、南靖、西泽,还是西域来的商旅,大多都要在高唐国内的几个主城中转歇脚。正是占了这地利的便宜,高唐商贸十分发达,国库充裕不说,王室更是富甲天下。
王位争斗的失败和对财富的渴望,让刘氏一族一直耿耿于怀,新崛起的赵氏也在一旁虎视眈眈,两个部族对王位可谓觊觎已久。
耶律衍的父亲耶律雄继位后,也看出了高唐的问题所在,本想进行改制,整合四大部族的兵马,让权力集中于耶律王族,却在一夜之间暴病身亡。耶律衍当时年纪尚小,还远在东阳做人质,他的叔叔耶律贤继位做了高唐王。
五年前,耶律衍回高唐,从母亲口中得知父王死的蹊跷,一直在暗中探查,这几年来才渐渐有了些眉目。当年,刘氏和赵氏闻知耶律雄的图谋后,买通了他身边的一个侍卫下了毒,谋杀了耶律雄,并拥戴耶律贤继承了王位。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叔父耶律贤也参与了此事。但他事后不但没有追究凶手,还重用李、赵两部族的人,让赵氏族长赵瓒做了丞相,刘氏族长刘益做了太尉,种种现象表明,父王被谋害这件事,耶律贤也脱不了干系。
这些年来,耶律衍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步步为营,只求有一日把害死父亲的仇人推向断头台,为父报仇。这次耶律贤选择依附北洹,遭到了刘氏和赵氏的强烈反对。
耶律衍从东阳回来后,刘仲英便代替父亲太尉刘益出面,邀约耶律衍外出狩猎,同去的还有赵氏族长、丞相赵瓒的嫡子赵廷贞。刘仲英话里话外都有拉自己入伙的意思。耶律衍对刘氏、赵氏害死自己的父亲一直忌恨,怎肯和仇人合作。
然而,在得知祁渺同意嫁入高唐后,他便有些犹疑了。祁渺是自己中意的女人,被耶律峻这小子得了去不说,日后还要时常面对,叫他情何以堪。更重要的是,以祁渺之才,一旦辅助耶律贤和耶律峻稳固王权后,自己为父报仇的事只怕也会成为水中泡影。
这么思虑之下,对与刘益的合作就有些动心了,他甚至开始盘算先联合刘氏、赵氏把耶律贤搬倒,再回头收拾刘氏、赵氏的复仇计划。动心归动心,要耶律衍放下仇恨,和仇人合作,一时之间却也下不了决心,便迟迟没有应答。
现在刘仲英又力邀他去刘府,一定是与此事有关,刘益是想乘机试探一下他,也许已经开好了条件,就等着和他具体商谈。明日就是婚礼了,很多事纠结在一起,他也没时间想出一个妥当的应对法子来,一切还须从长计议,暂且拖过这几日再说。
耶律衍打定了主意,便对刘仲英说道:“叔叔把婚礼的事交代了我,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一大摊子事都等着要去办,我已是忙得焦头烂额。还请刘兄回禀刘太尉,来日方长,忙过这几日,我再去府上拜访,当面向他赔罪。”
刘仲英见他推托,又劝说道:“我大哥从西泽带回来皇室的贡酒,父亲又特意令人捕了一头活鹿来,请了丞相府的厨师,说是要做一顿全鹿宴,衍王子要错过了今晚,只怕要后悔。”
耶律衍笑道:“看你这话说的。是真的不巧,明天婚礼宴席上的一些事情还没安排好,若是偷懒搞砸了婚礼,叔叔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我。刘兄把那贡酒不妨偷偷藏些下来,等过了这几日,我们自己去猎了鹿来,也弄个全鹿宴,就当我赔罪好了。”
“既然请不到衍王子,仲英也就不啰嗦了。”刘仲英嘴角泛起了一丝冷意,只略略一拱手,转身走了。
耶律衍目送刘仲英的背影走远,皱了皱眉,问澹台荣道:“这刘仲英今日里怎么爽快起来了?”
澹台荣笑道:“刘二公子准是生气了,往日里可是好一顿纠缠。”
耶律衍虽然有些疑惑刘仲英今日的反常,却也没有太在意,一大堆婚礼的事务还等着他去安排。想到明日就能见到祁渺,他心里隐隐有些欢喜,再想起到那时她已成为别人的新娘,他的心开始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