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那十二宫

莫若秋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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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黑的时空,周边不时闪烁着金属幽冷的光芒。那嗡鸣之声,时或在耳边响起。一团团炙热的蒸汽,腾腾的涌现出来,充斥在黑暗中。金属的气味,机油的气味,弥漫在每一寸空间内。

    幽深的眸光闪烁着愤怒的火花,牙齿咯咯的声响,如同随时要碎裂开来。在那不时闪现的光芒映衬下,一张苍白的脸孔,如愤怒的野兽的脸,狰狞,凶狠。

    有人走了过来,平静的迎着那愤怒的目光。

    “你找我?”法甲问道。

    “休息的怎么样?”王凯之的愤怒之色一点点消散,声色平和的问道。

    “还行,帮助还挺大。”法甲撇撇嘴道。

    “有件事需要你去办。”王凯之道。

    “哦?你信任我?蒙圩可是你的死忠,他也在休整状态,怎么不找他?”法甲好奇的问道。

    王凯之道,“他另有安排。”

    法甲徐徐吐了口气,周边那金属和机油的气味,他还是难以习惯。他道,“行,你吩咐。”

    王凯之走了过来,双目如幽深的寒潭,让法甲不由得迟疑起来。王凯之道,“派出去的猎道者在外面为所欲为,已严重妨碍到计划的执行,他们广设罗网,坑杀有道之人,不分敌我,已对臣服于我们的人造成障碍。”

    法甲眉头一挑,已大致明白王凯之的意思。他道,“我也是臣服之人,虽然时间不久,但猎道者的习俗我还是清楚的。在他们眼中,或者在这一群族之中,无论我实力如何,到底不入他们的法眼。”迟疑了一下,他继续道,“让我去,怕是没有任何意义。”

    王凯之哼了一声,声色带着怒意,道,“他们这是在自掘坟墓,却不知道将给猎道者带来怎样的危机。战舰虽然无敌,到底不过死物。如今初来此地,正是要广结盟友分化反抗的时候,不然处处敌人,如何自处?”他背负双手,幽冷的注视着那隐约的轮廓。“我不管他们心思如何,也不管他们身份如何,但若是想要破坏猎道者的大好时机,我王凯之绝不袖手旁观。”

    法甲回头看着他,道,“但你让我去,到底还是要有能让我压制他们的利器,不然我保证不了能否配合你。”

    王凯之道,“这个你放心,既然安排你去,自然有东西给你。”

    法甲眸光微微一闪,含笑道,“如此,法甲愿意前往。”

    “你等一下。”

    王凯之说话间已是消失在原地。法甲摸了摸无须的下巴,眸光熠熠,颇为期待。说到底,臣服猎道者不仅仅为了保全性命,也有借助猎道者之力来成全自己的意图。在这个强者为尊的群体里,若是实力不能脱颖而出,到底不过是底层的蝼蚁。这些时日,他可对猎道者的那种倨傲与分化深有感触。不一会儿,王凯之出现在他的面前。法甲微微一怔。

    “这个给你。”

    王凯之将一柄尺余长的晶柱递给法甲,法甲呆了一呆。

    “这是?”

    “这是猎道者的祭祀神杖,有它在手,下层猎道者便当无条件服从,若有不从,神杖将自动击之。”

    “自动?”

    “这可不是死物,多年来被供奉,早已秉承了猎道者的意志,对于不敬、不忠、不从者,能辨析处置。”

    法甲接了过来,只觉得那神杖光滑冰冷,如冰柱一般。神杖一头是光球,光球在黑暗中无一丝光芒。他静静的注视着,除了光滑与冰冷,他并不能感觉到神杖的特殊之处。

    “这件事可大可小,但却不能视若无睹任其蔓延。外面已多有罗网,收押之人不计其数。我任你为督察,前往监察他们的不法之举。”

    “是。”

    王凯之的目光落在法甲脸上,平静而严肃的道,“我们是一类人,都不甘居于人下,但是猎道者的规矩,你应该也知道一些,若想成为人上之人,便要有作为。”

    法甲眸光有些瑟瑟,似乎颇为不习惯王凯之的目光,他默然点头。

    “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法甲离去。王凯之静静的站在黑暗中,手中却是出现一团光球。光球泛着杂色的光,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显得幽森而诡异。这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单膝跪在了地上。

    “师傅!”

    “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蒙圩听到。”

    “但我不需你管这件事,我有另一件事安排你去做。”

    “师傅吩咐。”

    王凯之转身,将光球按在面前的一个凹槽中,立时间,黑暗中传来了一阵阵低吼之声,蒸汽喷吐的更为剧烈。那灼热的蒸汽,让蒙圩只觉得皮肤滚烫,仿佛随时会被灼熟。

    “皇太子,给我带回来。”

    蒙圩一怔,道,“皇太子?”他似乎一下子不能反应过来,长久游离在世俗之外,已是对世俗的事情颇为陌生了。

    “他被法甲当为工具利用,却挣脱了法甲的控制,他的身上,可是有好东西啊!”王凯之叹息道。

    蒙圩很快便想起那人是谁来。他道,“此人的修为不弱,而且术法颇为诡异,弟子曾与其交手过。而且,此人对法甲恨之入骨,法甲对他似乎很是忌惮。”

    “为何我不派法甲去,你以为只是因为法甲对付不了他吗?”王凯之问道。

    蒙圩呆了一呆,摇头道,“师傅自然另有深意,弟子所虑太过肤浅。”

    “你错了,”王凯之道。“你考虑的是对的。但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师傅明示!”蒙圩道。

    “他,到底是外人!”王凯之道。

    蒙圩心中一亮。法甲是外人,自己自然是王凯之内部的人。这是亲疏之别。蒙圩心中如流过一道暖流。

    “弟子定不负师傅所望。”

    王凯之转身抓住他的手,慈和的道,“我希望你成长起来,能早日在猎道者之列担当大任。”

    蒙圩感激涕零,声色哽咽的道,“有师傅教导,弟子不敢不奋勇向前争担大任。”

    王凯之露出一抹笑意,渐渐的消失在蒙圩的面前。蒙圩心绪激荡,久久难以平静。黑暗蒙漫,幽光闪烁,蒸汽喷腾,他深吸口气,面带笑容,双手攥拳,低声呢喃道,“师傅,我知道您对弟子的厚望,弟子定然不会让您失望的。皇太子吗?早就想与你正式一战了!”

    机器嗡鸣,阵阵不绝。

    王凯之出现在一处隔绝的时空里。这个时空自成一体,却与整个黑暗的空间相连。他站在黑暗中,面前不远处,却是一方祭台。祭台上,赫然是一副铠甲。铠甲摆成人形,如同曾经的某个英雄。王凯之注视着铠甲,眸光熠熠,面孔上的神色如疾风一般的变化。

    久久的,他深吸口气。

    “虽然我被你们认同,可到底还是人的模样,保留着人的血统,故而让许多人不以为意,排斥在外。可过了这么久了,我虽然披着这身皮囊,却早已将自己当成你们的一员。那个猎道者,他的不屑,他的讽刺,却深深的刺痛了我,让我难以摆脱人的束缚。我要被你们认同,而且要成为真正的猎道者,要让身份比我低的猎道者对我保持敬畏。”

    他说的很快,气息也急促,略微一停顿,他平稳气息。

    “我是你们的希望。你们已病入膏肓,却浑然不知,只有我,才能解除你们的痼疾,让你们重新起航无往不胜。所以,你们必须重视我、尊敬我、庇护我。我要力量、权势、地位,必须给我定名。”

    嗡的一声,一团光焰倏然间自王凯之的体内迸射出来,横亘在这空间里。那铠甲在颤抖,支撑着铠甲的金属架子发出咔咔的声音。王凯之凝视着,一步迈出,那铠甲竟是从架子上飞了起来。无声的气势,汹涌的翻涌起来。

    王凯之那苍白的带着皱纹的脸孔,露出一抹孤傲的笑意。

    “名正则言顺!”

    光一闪,便消失了,只剩下茫茫的黑暗。黑暗中,王凯之穿着一身幽冷的铠甲,神色冷酷的端坐在祭台上。

    天地昏昏,万物苍死。黑烟环绕,滚滚荡荡。

    这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烟雾之中。削瘦,孤独,淡漠。他默默的注视着在面前翻滚的烟雾,面无表情。他如石刻,线条的明或暗,都不过是让他更显冷峻。久久的,他一动不动,只任由那烟雾的张牙舞爪和在面前的飞扬跋扈。倏然,他的手臂轻轻一挥,烟雾赫然裂了开来。

    一条道路出现在他的面前。那烟雾排闼在两侧,翻滚着、扭动着,如在恐惧。

    路通向前方,似乎没有尽头。

    他那冷峻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笑意。讥诮的邪魅的笑,令烟雾黯然失色。一步迈出,那干涸坚硬的大地嗤然腾起一缕炎光。他走的不快,每一步的迈出,都让这土地多了一分姿彩,哪怕这姿彩过于单调和肃杀。于是,他走出百丈,便有百丈的炎光,在那里腾舞。

    百丈,他停了下来。

    烟雾倏然间散开,簇拥在数里之外。

    面前时空阔的大地,大地是干涸灰沉,没有丝毫的生机。

    路便不只是路。

    地面上的裂口,如同生命表面的伤痕,纵横交错。

    生命已死,躯壳在腐朽。

    密密麻麻的裂缝,如蛛网一般。躯壳,千苍百孔。

    他盯着地面,似乎每一条缝隙都有难言的故事,或者,每一条裂缝,都是大地的道痕。然后,他抬起右脚,重重的踩踏在地上。轰!力量波射,如水波一般漾开。那些裂缝,挤压、冲撞、隆起,化为了不规则的丑陋模样。而在这时,一尊尊雕塑却是在四周浮现出来。

    力量散去,地面已是变了模样。

    不规则的隆起,如一座座挤压后的山包。

    那雕塑没有面孔,只是摆着不同的姿势,面对着他。

    他站在那里,眸光却是望着面前的土地,面孔如刀削,眸光若秋水。他很平静,对于地貌的变化没有丝毫的感触,对于雕塑的突然出现也没有任何的惊讶。他如在思考,思考着这天地最大的奥秘。烟雾在那一尊尊雕塑底下如毒蛇一般冉冉而起。

    十二尊雕塑,十二种姿态。

    似乎,也代表着十二种力量。

    雾气,将它们笼罩,似乎也给与了它们生命。

    力量,诡异的在波动,在萦绕,如那冰层下的流水。

    他缓缓抬起目光,抬起右手,手中出现一抹寒光。寒光发自于剑。剑长有九尺,薄若蝉翼,仿佛只是一束光。他运转手臂,剑便转动起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似在展示自己剑的美丽吗?或者展示自己剑的锋利?他转了两圈,然后轻轻的往前一刺。剑发出清锐的声音,剑刃上的光如涟漪似的层层推进,从剑尖迸发出去。

    一层层的薄薄的光,在昏冥中移动。

    如蝶翼,如气泡。

    柔弱,曼妙,梦幻。

    剑尖骤然下沉,一点光如水痕似的在剑尖处展现。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

    而此时,威压忽然间降临,笼罩在他周身三丈以内。威压仿佛来自于天。泥土崩碎,地面下沉。他悬浮在深渊之上。而烟雾,瞬息间笼罩深渊的周边,如千军万马,群狼环伺。

    他就像是野兽爪牙下的猎物,只等着一声号令,便会被撕成碎片。

    但是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剑低垂。远处的光圈还在飞行。他的笑意越来越浓,甚至眉眼,也流露出那冷冰冰的笑。他缓缓抬起头,注视着那残破的苍穹。风自深渊之中旋起,带起他身上的衣带,飘曳着。

    浓浓的烟雾,包裹着晦暗的光。

    那是光,却不是目光。

    雕塑不见了,只剩下那如被层云包裹的星辰。

    光交错而过,如一闪而过的陨石,燃烧着。

    焦灼的气味扑面而至。

    他脸上的笑凝滞了,漂浮的衣带凝滞了。威压笼罩,力量层层叠加。深渊深处传来闷响。甚至,他周边的空气也爆裂起来。他闭上了眼睛,力量压制的痕迹可从他脸上的肌肉波动看出来。他似乎被束缚住了,层层力量的束缚。剑越来越低,剑身上的光越来越暗,握剑的手出现一丝血痕。

    这时候,他左脚脚尖突然一动,点在了深渊上空,而后整个身躯如飞鸿一般翩然而起。暗淡的剑嗡的一声流溢出一缕光芒。他那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如皓日一般的明亮。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