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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兴国九年，五月十三。
汴京城一代务农的百姓盼甘霖的心情，与这天气一样焦躁不堪。都说大旱不过五月十三，今年三月份倒是雨水不缺，进入四月之后老天爷就没再降过一次像样的雨。
因缺少雨水，草儿如生了锈一般孤黄矮小。羊儿生长的差一些，肥猪倒是比往年出栏更多了。
朝廷一直有政令，南熏门正对着大内，不许寻常百姓出入。只有官宦和肥猪才可以走南熏门。
这个政令有点意思。南浔门白日里行走的是朝廷官吏，早晨卯时初刻到辰时正刻共计一个半时辰，行走的是几千头肥猪。
官吏与猪同样的待遇，这在其他的朝代从未有过。
龚美这是第一日去皇城司报到，换了公服领了牙牌。领下的差事就是巡街。今日也是妹妹兰儿的豆花坊首日售卖，索性到自家门前去巡街，公私两不误。
杀猪巷口路边，一辆大架子车上面摆满了四个大木盆豆花。硬的叫豆万福，软的叫豆花。
“豆万福、豆花嘞，豆万福炖着吃，豆花调羹吃，好吃不贵，快来买啊！豆万福、豆花都是四文一斤，豆花还给免费的羹汁，赶紧回家拿盆过来，一会就没喽……”
叫卖的跑街小厮叫乐九奴，十八、九岁，生得白白净净，眉目清秀。倒像一个读书举子。
朱万一见乐九奴叫卖的顺畅。遂带领另外两个小厮跟着叫卖。不管买的如何，先让场面热络起来。这叫人气!
今日一早，乐九奴凝视着一位白面后生说道：你怎生的如此俊美？你可知道，我第一眼就喜爱上你，再也看不得旁人。我愿一直这样静静的看你，……直到……我手酸了，不得不放下铜镜………
管事朱万一走过来。
“呵呵。面皮够厚的呵。我从未见过夸自己如此没羞没臊的。就冲你这厚脸皮的自夸劲儿，今日跑街叫卖就以你为主了。这三百余斤四大盆的豆花，卖完之后奖你二百文。快干活去，别自己对着镜子发骚。”
“小的遵命。谢过朱管事。”
一听有奖励，九奴乐眉花眼笑，颠颠的跑出门去。路过身边，顺便还拍了朱万一屁股一把。
“你小子找打……”
朱万一没等打到他身上，乐九奴已然远去。一个雇佣的小厮敢摸管事的屁股，朱万一还从未经历过。
不过朱万一并不恼，乐九奴这小子精灵鬼怪，能干成事。
……
杀猪巷沿街，客栈、妓馆林立，南侧是东、西两教坊。教坊是朝廷舞乐班子所在地，有身材妖娆女子二百余人，常常有流着涎水的男子在门外观望，只盼着一饱眼福。其余街边俱是茶坊，各茶坊也是歌舞妓充盈。各个小巷里才是居民住所。所以此街上行走者，女子并不少。算的汴京城女子最繁茂之地。
“豆花、豆花，刚出锅的豆花——”朱万一带头叫卖起来。
不一会儿围上一群人。
邀月楼妓馆年轻美貌妓女曹三金，逗弄眉目清秀的小厮乐九奴：“小哥儿，这白白的是什么呀。”
乐九奴未经人事，却也明白其中含义。弄了个大红脸，躲到一旁。
隔壁千金阁妓馆李老鸨一撇嘴，上前调笑道：“你看，这比三金的**还白呢？我看还是*着吃的好。”
两家妓馆素来不睦。李老鸨子挑衅调弄，曹三金自然不肯放过。嬉笑道：
“奴家看哪，比李妈妈**还白呢，还是用**捣着吃更舒爽呢。”
“哈哈哈，众人皆笑。有良家女子则不敢笑，捂着肚子躲进巷子里喷饭去了。”
李老鸨一斜眼，手指点着自家脸嘲弄道：
“老婆子可比不得你，皮子干的如木头。还是三金年少身子好，每日里也不知被**捣了几十回。有大辽的、西夏的、云贵的、蜀地的、泉州的、陕西的，说不定还有大宛的。大宛是出宝马的地界，马大其它物件也小不了……”
两家妓馆平日竞争都憋着一肚子气。如今被人如此奚落，曹三金气的杏眼圆睁，骂道：
“你爹的才小不了……”
骂着还不解气，徒手到大木盆捞起一块硬豆花（豆腐），直接甩上李老鸨老脸。
登时李老鸨满脸碎豆花，像是瓦子里白面傀儡。其实豆花打人根本不会疼痛，只是被蒙住眼睛黏黏糊糊看不清楚。李老鸨气急，一边高声叫骂着难听的春话，一边循声向曹三金扑过去。可惜她视线不清，脚下拌蒜，一头扎进豆花大盆中。随着她身子下坠带翻了大木盆。可惜了，几十斤硬豆花翻下车子，硬生生扣在李老鸨大腿上。
两轮车子下面只是支撑一条木棍作为第三支撑，木棍被老鸨子踢倒，架子车轰然栽倒，余三个大木盆‘稀里哗啦’全都翻下车子，白白的豆花洒的遍地都是。
随着斗争升级，两家妓馆都跑出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接着就是一场落英缤纷的手扯、指挠、牙咬、胸扑、胯夹、屁股坐，甚至用屁熏，等一系列，超级群打戏上演。简直比瓦子里相扑的妇人更狠辣、更撒泼。
朱万一、乐九奴与两个小厮可是傻了眼，没等反应过来，四个大木盆的豆花转眼间翻车散落满地白花花一片。乐九奴还算眼疾手快，有一个倾覆的木盆还剩少半盆软豆花，迅速抢回来。算是保住一点。
朱万一简直欲哭无泪，这是第一日刚刚上市的豆花啊。不是多少钱的事，自己赔也赔得起，只是如何对兰儿姑娘交代！
汴京城中街坊里巷每隔三百步，设有一个城防司的军巡铺。每军巡铺定员五名禁军，职责是夜间巡逻、防火、缉盗。日间只有一名禁军职守。
今日妓女打群架之地，恰好是左右两个军巡铺中间。左、右军巡铺禁军发现打架，都跑上前来制止。右边军巡铺禁军梁路恰好曾经是曹三金的相好，否则曹三金也不能如此撒泼。梁路本来答应为曹三金赎身娶回家。是他食言而肥，甩了曹三金。欠着曹三金情份，曹三金也是故意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使得梁路难堪。
左边军巡铺的禁军昨日刚收过李老鸨好处，李老鸨当然也是肆无忌惮。
梁路大喝一声。
“都给我住手！”
说罢‘仓啷’一声拔出腰刀指向天空。
左边禁军也喝道：
“别打了！你们想发配坐牢么！”
众妓女本不是搏命，碍着面子不得不动手而已。有的甚至是敷衍式的撕扯，对方也很善解人意，嘴里骂的凶，手上不用力。只有魏银娘是曹三金的好姐妹，生怕曹三金吃亏是下了死手的。魏银娘与曹三金将李老鸨打翻在地，曹三金骑上李老鸨，用鞋底子抽打她屁股。显然李老鸨没好友上前帮忙，吃了大亏。
既然瞥见军爷拔出明晃晃的钢刀，两边也都泄了气，自动收手分别站队自家阵营。所谓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场面上自然是李老鸨被打得最凶，衣裳被扯开早已破碎，都露着半个膀子、半边汝。头发乱如鸡窝，脸上豆腐也被打没了，又添了青一块、紫一块。
李老鸨无比凄惨看着左边禁军，一手掩着**的凶部，哭嚎道：
“军爷您可是要给奴家做主啊——”
鼻涕、泪水俱下。
平日里此禁军嫖千金阁的妓女没给过金银，只是扣扣索索夜市里一起吃两个小菜。如眼下再不给李老鸨撑腰，以后定然不会再有免费的温存了。
那禁军还未开口，梁路上前喝问李老鸨道：
“李老鸨！你偌大年龄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不成？带人打群架，你当我们是吃素的么？”
李老鸨捂着被打肿了的左眼，右眼看着梁路正要辩解。左边禁军上前两步挡住李老鸨，看着梁路易不屑道：
“怎么？兄弟。你要拉偏架不成？两边一样的打群架，你为何偏偏只是质问李老鸨啊！莫非你与曹三金有旧？”
梁路被奚落一时下不来台阶，眼睛一瞪挥刀指着左禁军恶狠狠说道：
“怎么，你还要管爷爷不成？”
左边禁军被钢刀惊吓一跳，立时退后一步也拔出腰刀，眼睛迸发火光骂道：
“就你那三只脚的功夫还要与咱较量么？想活、想死你言语一声，爷爷成全你！”
两人一时激愤，却不敢动刀，扔下钢刀拳脚相向打在一处。
这回可是更加热闹了，众妓女面面相觑，想不到两位军爷也打在一起。朱万一正端着半盆豆花看热闹，竟忘了放下。此时，朱雀门方向奔跑来两匹骏马，马上其中一人正是龚美。
两匹马停在朱万一面前，跳下马龚美上前对着二禁军就是一鞭子。“哎呦”两声惨叫，二位禁军吃痛登时分开。
龚美与另一人同时亮出牙牌，精雕细刻海水纹饰中间赫然闪现三个金字‘皇城司’。二禁军登时傻眼，耷拉下脑袋。
龚美喝道：“身为巡查禁军竟敢当街打架，立即跟我到皇城司受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