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苏晓樯的夏季攻略(1)

江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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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总,您看我们这个工程的合约……什么时候能有个准信儿呢?”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问,他屁股落在沙发上,可还是点头哈腰的状态。

    宽大的楠木办公桌后,占据整面墙的4米高楠木书架下,挪威产的Stressless真皮办公椅上,年轻女孩心不在焉地说:“我们再研究研究,你们也再考虑考虑报价。”

    女孩穿一身Dior的黑色套裙,蹬一双细高跟的红底鞋,长发盘在头顶,戴一副细框眼镜,一双素白的长腿翘着二郎腿,妩媚动人,却又杀气腾腾。

    中年男人心知毕竟是老苏的女儿啊,年纪虽小却不好对付,只得起身说:“那苏总我们就等您的消息,我跟您父亲是好朋友,报价方面能压我回去再压压看。”

    女孩这才粲然一笑:“辛苦赵叔叔跑这一趟,您跟我爸爸是好朋友,我算您的侄女儿,您还是叫我晓樯吧,叫苏总太见外了。”

    中年男人出去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忽然空了下来,苏晓樯疲倦地靠在办公椅上,用藏在嘴里好久的泡泡糖吹了个超大的泡泡。

    这时候手机响了,泡泡破了,啪地糊在她化了妆的小脸上。

    一看来电人的名字苏晓樯就皱眉,可最终还是只有按下接听键,用欢喜无限的声音说:“杨局长,什么事情您亲自给侄女打电话啊?”

    “啊,好啊好啊,有空一起见个面……行的话当然就交往啦,我也想要男朋友嘛……辛苦杨叔叔还总记挂我……您把他说得那么好,我真是等不及要见见他了,不过我这两天真是有事,您看这外面不是下大雨么,我们企业要做好排水保安全的工作……好啊好啊,我闲下来一定约,杨叔叔再见。”

    这边电话刚放下,那边传呼机里传出秘书的声音:“苏总,提醒您今晚您叔叔要来跟您见面。”

    “我哪个叔叔啊?是来跟我要钱的?跟我要项目的?还是要给我介绍男朋友的?”苏晓樯没好气地说。

    “您的亲叔叔!要钱的那个。”

    “收到!妥了!”苏晓樯结束了通话。

    这就是苏晓樯如今的生活,坐在这间本属于她老爹的办公室里,应付着各路叔叔阿姨。

    自从她中断学业回来接管这个家族企业,她就成了一块肥肉,这并不是说她变胖了,而是谁都想咬她一口。

    工程报价虚高的赵叔叔其实是个好人,也就建一条传送带多问她要了400万块钱,苏晓樯心里清楚但不说破,给他个修改报价的机会,如果赵叔叔只是想多赚200万,苏晓樯就放点水了。找她借钱的亲叔叔也好对付,10万、20万如今不在苏总的关心范围内。可怕的是给她介绍对象的杨叔叔、谢阿姨、安主任、肖书记……这个名单就这么长,相亲对象的名单长度可想而知。

    这些才是狮子大开口的,吃掉苏晓樯,就等于吃掉他们家的所有产业,苏晓樯是独女。

    偏偏这些人还不能得罪,都是关系户,没了这些人,他们家的生意也转不起来。苏晓樯开始都是满口答应,然后找机会推诿,有时候迫于无奈也去跟人见个面。

    半年里她走马观花地见了这座城市里的各路英豪,其中最顺眼的倒是邵公子,邵公子很坦白地说:“我觉得你不会看上我,你那么高,比我还高半个头呢,我也觉得你不咋样,你一点都不温柔。大家都是迫于介绍人的面子来这里,不如当个朋友,今晚好好吃顿饭,明天就给介绍人说没看上就行。”苏晓樯很高兴,破例跟相亲对象喝了一瓶红酒。

    所以那天见路明非她喝多哭了,未必全都是因为她暗恋了路明非整整高中三年,也是因为她悲戚那无忧无虑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真想念啊,那些春天和秋天的傍晚,女孩们不约而同地坐在篮球场边的看台上,等着看路师兄来打篮球,那些日子空气都干净得如同洗过。

    苏晓樯甩脱高跟鞋,把光脚翘在办公桌上,趁着接下来的半小时没有安排准备打个盹……这时候电话又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姓名,苏晓樯愣住了,柳淼淼……真见了鬼了,这个小贱人好久不跟她联系了,两人曾经因为路师兄还吵了一架。

    不过如今大家都是大人了,自然不好还生小女生时代的气,苏晓樯接通电话,没事人似的说:“哟,很久没你消息了啊?最近好么?”

    “苏晓樯你快来想想办法!他们把路师兄关进精神病院了!”柳淼淼根本不跟她客套,“我跟陈雯雯在这里说半天了,人家就是不让我们进去!”

    苏晓樯腾地站了起来:“你们在哪里!告诉我位置!”

    她踩着高跟鞋蹭蹭蹭地冲出办公室,说赶快给我准备车!秘书说苏总您一会儿还要见您叔叔的!苏晓樯头也不回说50万以内你做主,叫他立字据!

    游戏关卡“昆古尼尔之光”,第101次Load,黑夜,暴风雨,高架路。

    路明非驾车狂奔,诺诺坐在副驾驶座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说你那支火箭筒到底从哪里摸出来的?没有它我们可真冲不出来了。”诺诺说。

    “地下捡的,我一低头,就看见它躺在地下呢。”路明非随口说。

    他们刚刚冲出黑影的包围,正向收费站驶去,对于诺诺而言刚才的那一战真是惊险,路明非准确地射出火箭弹引发了连环爆炸,他们趁机脱离战场。整个过程中诺诺几乎没发挥什么作用,全靠路明非带着杀出重围。

    简直像是排练过的,黑影们自己往路明非的刀口枪口上送,他行云流水地挥舞刀枪,还用打空的火箭筒抡飞了好几个,动作像是打高尔夫球那么帅。

    诺诺惊呼说这是学院特训的结果么?这什么鬼特训我也想参加一下!

    路明非说没问题没问题,要是我们还有命逃出去,回学校就给你安排这种特训。

    “我们现在去哪里?”诺诺问。

    “跟我走就行了,这不是我老家么,这里的路我熟。”路明非说着边道边停车,“你等我换个备胎。”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换备胎?”诺诺吃了一惊,“我们还在尼伯龙根里没有逃出去呢!而且这种车用的不该是防爆胎么?”

    路明非推门下车,顶着雨跑向车尾,“确实是防爆胎,但是车胎受损过重还是没法撑太久,我有预感接下来我们要跑很长的一段路。”

    他打开后备箱,拿出备胎和千斤顶,钻进车肚,熟练地把千斤顶支了起来,开始更换右后方的轮胎,轮胎的内侧有一道很深的伤痕,不更换的话这台车能跑到城市边缘都勉强。

    正是因为这只受损的轮胎,在第一次进入噩梦的时候他们未能逃脱,上铁桥之前有一连串减速带,这只受伤红血的轮胎在减速带上耗尽了最后的生命然后炸掉,接下来就是迈巴赫失控翻车,昆古尼尔到来。

    之后好几次这条胎都爆,路明非终于痛下决心,停车做了检查,这才发现了车胎内侧的伤痕。

    类似这样的“隐藏危机”在这个游戏里还有很多,比如你要是没能在某个时间点之前经过收费站,收费站会封路,碗口粗的铁柱从地面里升起,就是迈巴赫也撞不开。

    CBD区也会积水,一旦积水某些路段就不能通行了,路明非只能想办法绕道,然而绕道就耽误时间,而时间非常紧张。

    “你饿不饿,这车里居然还有果仁!”诺诺在车里喊。

    “你吃吧我不饿!”路明非大声回答,同时心里默念着拆轮胎的流程,1、2、3、4、5……他原本也不会装卸轮胎,愣是在游戏里就着说明书学的——通常车主都会把车辆的说明书放在车里——代价是那次Load他就学会了个换轮胎。

    他有点心急,这次他玩得不错,抢回了不少时间,即使算上换轮胎的时间也能在封路之前通过收费站,虽然还是不能确定会不会有新的突发事件,但总的来说成功率很大。

    越心急越出事,最重要的那颗固定螺丝刚被拆下来就从十字改锥末端掉落,骨碌碌地滚向路边,在路明非来得及抓住它之前,它滚下了高架路,消失了。

    路明非呆呆地看了两秒钟,忽然放声咆哮说见鬼见鬼见鬼!真他妈的见鬼!

    车里的诺诺正吃着果仁,那是她从手套箱里翻出来的,听到咆哮声她吓了一跳,果仁散落一地,她从未见过这个师弟发出这样暴怒的吼声,那站在高架路边提着扳手的身影,弯着腰浑身湿透,简直就是一头走投无路的凶兽。

    她心说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有人抢了他吃的么?

    这一刻时间暂停,迈巴赫后座的车门打开,小魔鬼好像一直都坐在后座上似的,现在他从车中走出,缓步走到路明非身后。

    “哥哥你累啦,我就说嘛,最后击垮你的,是你心里的疲倦。”路鸣泽轻声说。

    “这个游戏……真有完美结局么?”很久很久,路明非才慢慢地抬起头来,“无论我解决了多少问题,总有新的问题出现,无论我试多少次,师姐都没法越过那座桥。这里看起来没有墙,可好像四处都是墙,我怎么跑都会撞在墙上。”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历史上确实有人避开过昆古尼尔,但我并不清楚那是怎么实现的。”路鸣泽说,“魔鬼的能力也不是无限的。”

    “这一次我放弃了,一会儿你重置吧。”路明非嘶哑地说。

    “师姐还在副驾驶座上,等你换完轮胎回去呢,”路鸣泽转身看看那个从车里探出头来的女孩,她抓着一把果仁,果仁从指缝里散落,悬浮在半空中,表情是“吓了一跳”。

    “没有车怎么离开这里?”路明非疲倦地摆手,“丢了那个螺母我连轮胎都装不上去!重置吧。”

    “哥哥你注意到了么?之前的十次Load中你有六次都是中途放弃的,甚至看不到你师姐遇险,你就叫喊着说放弃放弃。”

    “你不就是要说我心累了么?是啊,我心累啊,可心累又怎么样?”

    “你真正觉得心累,是在你见过那个邵公子之后,”路鸣泽说,“那家伙兴冲冲地走了,可你却更累了。”

    “你一定是我肚子里蛔虫变的小魔鬼。”路明非忽然不暴躁了,轻轻地一笑。

    “那个邵公子是你的情敌吧?或者说‘同情兄’?”

    “你还知道这个词呢?魔鬼也读《围城》么?”

    “嗯,赵辛楣说的。”路鸣泽耸耸肩,“那家伙一脸臭屁的模样,我看他都有点不顺眼,不如我帮哥哥你打他一顿,这顿算我账上。”

    “免啦,我又不讨厌邵公子,人家来医院里看我呢。”路明非说,“而且你为什么要打你的‘同情兄’呢?”

    “可哥哥你见了他之后很难过,我不想我哥哥很难过。”路鸣泽固执地说。

    路明非看了他一眼,小魔鬼有时候真像个孩子,那种孩子受了欺负要去报复的神情,不像是伪装的。

    “谢谢,可我真的不讨厌他。”路明非说,“我只是忽然明白了两件事,第一,我不是师姐从水帘洞里带出来的唯一的猴子;第二,是我需要师姐,不是师姐需要我,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你师姐四处收养猴子这毛病得改,她总不能带着一串猴子嫁给恺撒吧?”路鸣泽说,“她倒是很侠气很仗义,可是对谁都不好。我不是说了么,你师姐是个笨蛋,自以为是的笨蛋。”

    “可我还是很感谢她把我从水帘洞里领出来,否则我也不是现在的我。”路明非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湿透的西装和风衣。

    “我以为你会后悔接受卡塞尔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否则你不会那么难过。你生活在这座不大的城市里,不知道外面的事,也许有时候有点郁闷和孤独,但不会那么不开心。”路鸣泽说,“其实人傻蛮好的,古希腊有个哲学家说,世上第二好的事情是在出生的瞬间就死掉,唯一比它好的是根本没生下来。人就是这样,懂得越多越会吃苦,可人还是想懂得更多。”

    “不后悔。”路明非说,“要是没去卡塞尔学院,我不会认识师兄师姐和老大,也不认识芬格尔那条败狗,还有象龟兄弟俩……还有绘梨衣。现在的不开心就当是我为认识他们付出的代价吧,我觉得值得。”

    “哥哥你这么说话我可真害怕,你别又做出什么发疯的事情来。”小魔鬼转着眼珠子。

    “我之前心里其实是有很多不可告人的念头,”路明非不管他,自顾自地讲了下去,“我总追着师姐跑,是因为我觉得我那么喜欢师姐,喜欢得都难过了,凭什么我不能跟师姐在一起?老大生下来就什么都有,老大没有了师姐还有很多女孩可喜欢,而我就只有师姐。可我忽然觉得我错了,那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其实我并不是一无所有,只是我眼里只看到了师姐。绘梨衣喜欢我,可我就看不到……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一无所有,师姐也没必要可怜我,是我需要师姐,不是师姐需要我。我跟着师姐我才安心,师姐嫁给了老大师姐才安心,如果我安心了师姐就不安心,总有一个人要付出代价。我想着要打断婚车的车轴,那是我最自私的一面,真不知道师兄那么正直的人怎么还会支持我……”

    “你师兄那个人其实一点都不正直,他护短得很你不觉得么?”

    “你终于肯跟我说师兄是真实存在的了?”路明非惊讶地抬起头。

    “其实早就对你透露了只是没明说而已。”小魔鬼耸耸肩,“好吧好吧,楚子航是存在的,只是其中出了点问题你必须把他找回来。”

    路明非无声地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歇会儿继续?”

    “问你件事,确实是奥丁毁了那架飞机对吧?”

    “没错啊,以地面积水作为界面,它在一瞬间让尼伯龙根强行侵入现实世界。”

    “渡船早就不能用了,现在能够出入的只有高速公路,而高速公路正在接二连三地封路,我们正在被尼伯龙根包围对么?”路明非轻声说,“与世隔绝。”

    “哥哥你猜得没错,这是尼伯龙根对现实的大规模入侵,但普通人是无从觉察的,受影响的也只有你们这些流着龙血的家伙。”

    “奥丁就要来杀师姐了,对么?”路明非自己也蛮惊讶的,他居然能很平静地问这个问题。

    也许是死亡看得太多了,他在反复的梦境重置中看诺诺死了上百次,可如今诺诺是真的就要死了。

    “没错,挣脱束缚强行进入现实世界,对奥丁来说也不是容易的事。”小魔鬼点点头,“它要来杀你师姐了,昆古尼尔已经锁定了她,只是需要一个机会出手,而你还没能找到办法解除那个锁定。”

    “让枪掷出,却不让它命中,这样就能解除锁定,对么?”

    “是啊,可偏偏那支枪是神话中的Bug,投出就一定命中。”

    “如果那支枪真出手,我会帮你想想办法啦,不过说实话,我也没把握。”

    “谢谢你,路鸣泽。”路明非歪着头看他,“到底为什么你要叫路鸣泽,这不是真名对么?你故意要用和我堂弟一样的名字。”

    “不是,我真的叫路鸣泽。”小魔鬼摇摇头,“在你生命里一直有个路鸣泽陪着你,但那是我,不是你叔叔家里的胖小子。”

    路明非不再问了,问了也白问,小魔鬼的口风极紧,不想说的一句都不会多说。

    他转身走到车边,捡起那些浮空的果仁,把它们一粒粒地塞回诺诺手心里:“师姐,放心吧,你不会有事,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我改主意啦,不再说什么打爆车轴的蠢话,我要参加你的婚礼,看着你穿着白色的婚纱捧着橘子花,走上幸福的红地毯……没准你还会把花球扔给我呢。”

    路明非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女孩们嚎啕大哭。他心说这是怎么了?这是葬礼么?好像有人趴在自己身上,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被送葬的人。

    安眠针的药效还没完全过去,他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眼睛睁开一下,视野由模糊到清晰,第一眼就是陈雯雯那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路师兄你醒醒啊!路师兄你跟我说句话!路师兄他们把你怎么了?”陈雯雯是真的很难过,那种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心里空了一块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