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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失宠,贵妃不得圣心,淑懿和海蓉有孕,所以如今主位当中,竟是贞妃为得宠,每日去坤宁宫请安,也比往日多了几分意气风发。不过贞妃到底没能专宠,淑懿不能侍寝之后,后宫中倒真正做到了雨露均沾,没多久,庶妃中一位乌雅福晋也有孕了,这下贞妃可就没了素日精神,不但日日求医问药,晨省时看着那一个个隆起肚子,眼里恨不得冒出火来。
这日歇了晌,淑懿正琢磨晚膳给顺治准备些什么吃,忽然翊坤宫里遣了人来,召淑懿过去,自从御园之事后,淑懿对贵妃就把心放了肚子里,料想她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招,见是翊坤宫人,倒有些奇怪,不料来传话小太监十分地机灵,淑懿才说换过衣裳就去,那小太监就面带愁容地道:“娘娘好些,奴才实话说了吧,不是我家贵妃娘娘唤您,是皇后正坐翊坤宫等着呢!”
淑懿一听,疑云浓,若说皇后要拿贵妃短儿,何必来召她?若说皇后是挑自己错处,又何必到翊坤宫去?
一壁换衣裳,一壁冥思苦想,只是想不出来,忽而想到半日未见云珠了,问皎月和绿吟都不知道,淑懿正着急,忽见云珠从外头气吁吁地跑进来,附耳畔,低低道:“娘娘去翊坤宫,要一切小心!听说皇后午膳过后就闯进翊坤宫去了,一直正殿里头训斥贵妃,贵妃一声都不敢出,就连银珠这样掌事宫女都不许进去!银珠靠墙根儿底下,隐约地听着几句‘越发没了规矩’‘眼里还有没有皇后’话,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淑懿越发地摸不着头脑,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换上一身玉色绣折枝芍药宫装,扶着云珠手,一径来到了翊坤宫。
皇后果然早已坐了正殿里。腕上套着嵌宝石双龙纹金镯,一只青花寿字茶盅手中转来转去,与金镯相撞,不时发出几声脆响。
淑懿云珠搀扶下,慢慢地低□子向皇后行福礼,皇后朱唇一撅,道:“罢了,你怀着孩子,回头若是为着给本宫行礼,闹出了三长两短来,本宫可担待不起。”
淑懿从一踏进门来,就闻到一股山雨欲来火药味道,当下并不与皇后争长短,只冷冷地想,你若真是念我是怀着孩子,何必又要等到行礼已毕时,才说这番酸溜溜假惺惺话。
皇后扬一扬脸,门口一个当值宫女连忙奉上一把象牙木雕缠枝翠叶圈椅来,淑懿坐定了,这才看见屋里不只有翊坤宫主位——贵妃,还有同住翊坤宫佟佳氏,甚至还有挺着大肚子巴福晋。
佟佳氏侧还有情理可寻,巴福晋远启祥宫,又怎么会与翊坤宫事扯上关系?
皇后捏起茶盅盖,手一松,盖子就掉了茶碗上,如是几次,这一声接一声轻响,静悄悄翊坤宫里却是分外响亮。
终于,皇后缓缓开口,道:“贵妃,你也是世家出身女子,你来告诉本宫,皇后凤印,到底是做什么用。”
贵妃凝眉低首,平静答道:“回娘娘,凤印乃是用来约束、奖惩嫔妃,以及管理嫔妃为皇上侍寝之事……”
“慢着,”皇后以手止之,“你也知道嫔妃侍寝须经皇后允许,就算你这个一人之下贵妃,若是本宫执意不盖凤印,你也不得侍寝。”
宫中确有嫔妃侍寝,事前必须加盖皇后凤印规矩,可规矩是死,人是活,自古宫廷中妃妾抢了嫡妻皇后风头事,也太多了,那些由宫女成为嫔妃人,大多是皇帝一时兴起,加以宠幸,皇后若这些事上头计较,便成了跟皇帝过不去。
淑懿想,这娜木钟可真是改不了她科尔沁娇纵性子,看来今日免不了一场大闹,她既把自己召唤前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想到这儿,淑懿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小心应对。
贵妃仍旧一副波平如镜模样,缓声道:“不错,娘娘是六宫之主,陛下嫡妻,嫔妃们再得宠,终究是妾室。”
皇后缓缓地挑起柳尖儿似眉梢,冷笑道:“算你还懂些规矩,只是你这个主位嫔妃既这样懂规矩,为何翊坤宫还生出无视皇后尊严事来,可见是你御下不严!”
贵妃连忙起身离座,诚惶诚恐道:“娘娘明鉴,臣妾不敢不敬皇后娘娘,不敢放任翊坤宫中有任何不敬言行,到底臣妾做错了什么,还请娘娘明言!”
皇后重重拍了一下沉香大案,连带她镶宝翡翠耳环上垂下米珠子颤颤不已,怒道:“你还敢装糊涂!贵妃,我问你,你翊坤宫庶妃翠娘晌午时侍了寝,尚宫局彤史女官可是记得真真儿,你这个主位嫔妃事先来禀报过本宫吗?”
“这……”贵妃对这突如其来发问,似乎毫无预料,怔了一怔,才道,“晌午时……回娘娘话,臣妾今儿晨起就害起了头痛,把一众奴才们闹了个人仰马翻,臣妾只影影绰绰听人说了一句,说皇上来瞧佟佳妹妹了,我想她怀着身孕,皇上来瞧瞧她也是平常,就一直歇东暖阁中并未意,这……这怎么又有了翠娘侍寝事?”
庭院中贴地卷过来一阵冷风,含着几许料峭,透过淑懿身上云纹薄绫,轻寒入骨。她忽然觉得,这是一个经营已久计划。
皇后抚着她腕上金花嵌红玛瑙镯子,唇畔冷意似凝固檐前冰花,“自然是使了什么狐媚功夫,把皇上勾了去。当初她一个升平署乐工,能弹着弹着曲儿,弹到龙床上去,今日出了这事,贵妃你觉得很奇怪吗?”
贵妃依然不改凛然之色,“做乐工时,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可如今她是嫔妃,就该有后妃之德——娘娘请放心,臣妾会好好教导她,翊坤宫臣妾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事,请娘娘治臣妾御下不严之罪!”
“罢了!”皇后一摆手,粉霞色布满花绣衣袖拂起一缕微凉,“翠娘也不是一开始就住你这翊坤宫里,她怎么凭着见不得人手段得宠,本宫又不是不知道?我忍了许久,没想到她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贵妃肃声道:“此事非同小可,请娘娘允许臣妾召佟佳妹妹来问一声!”
皇后举起鸳鸯集瑞盖碗,饮了一口茶,笑道:“好啊!别叫人说本宫冤枉了你们!”
一时佟佳氏来了,一袭冰蓝喜鹊登梅宫装裹着她并不丰腴身体,淑懿暗想,住翊坤宫里,纵然是有了喜,想必也并不顺心顺意吧!
佟佳氏有些吃力地向皇后和贵妃行礼,又向淑懿见了礼,遂含了十二分委屈,娓娓道:“皇后娘娘明鉴,今儿晌午时皇上来看臣妾,说了一句‘都打春了屋里还寒嗖嗖’,臣妾怕冻着皇上,就吩咐小太监拿了一壶去年酿梅花酒,又做了几碟小菜,叫皇上喝酒暖暖身子,谁知陛下才吃了几杯,就有些微醉,臣妾本想叫两个人抬皇上回养心殿,这时翠娘走进屋子,说皇上才吃了酒,坐肩舆上怕扑了风,就扶到她屋子里去了,臣妾也怕皇上因为来看臣妾染了病,就没拦着她。过了一会子,彤史女官来了,说嫔妃侍寝要记录册,臣妾才知道原来翠娘未知会皇后就侍了寝。”
佟佳氏本就不胜娇弱,这一大篇话说下来,显是有些力不能支,贵妃向皇后求情道:“看来此事与佟佳妹妹确实无关,她怀着身孕,皇后不如赐个座给她吧!”
皇后一扬手,她身边侍女绣珠拿过一只绣墩来,佟佳氏方敢斜签着坐下。
淑懿听着佟佳氏话,却疑云乍起,她知道顺治素来酒量甚好,梅花酒又不是什么烈性酒,怎么那么容易就醉了?再说这彤史女官耳报神怎么这样灵,立刻就赶过来了?
娜木钟玉指揉一揉额角,语声凌厉道:“别以为本宫居于坤宁宫,外头事就一概不知,本宫眼耳心神,无时无刻不这宫里每一个角落!”
皇后说着,锐利如锋刃眼神,不住地巴福晋和淑懿脸上划来划去,淑懿岿然不动,巴福晋却已沉不住气了,挺着七个月肚子,踉踉跄跄地跪皇后面前,瑟瑟发抖声音寒过窗前苍白花苞,“娘娘息怒,当初臣妾只是听了太医建议,召她来弹曲儿,没想到……没想到……”
皇后眸色愈沉愈暗,如重重乌云,密布深色眼底,犀利眼神从云层中攒射出来,如道道闪电,盯着淑懿,淑懿只作浑然不觉,她这时要是也如巴福晋那般去辩解,便是坐实了她帮助翠娘获宠谣言。
皇后见淑懿毫无反应,忍不住开口明言,“贤妃,当初可是你向本宫荐翠娘,出了这样事,你倒像个没事人儿一样了!”
淑懿眼波微动,端然笑道:“回娘娘,当初娘娘是问臣妾,三个乐工中留下哪一个,臣妾随口答了一句,却并不知道翠娘这个人,因此这事与臣妾并无关联。”
皇后想不到一向圆融变通贤妃,竟这样嘴硬,眼神向下一溜,看见淑懿微微隆起小腹,顿时轻笑道:“好,你们都仗着怀了皇嗣,便不把祖宗家法放眼里了,本宫就体谅你们怀孕辛苦,替你们惩治这个眼里头没规矩狐媚子!隆庆,把皇上喜欢那样东西呈上来!”
皇上喜欢东西!淑懿眉心一蹙,还要“呈上来”,莫非她把翠娘杀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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