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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懿心急道:“你还没告诉本宫,皇上是召谁说话呢!”
吴良辅一拍脑门,自嗔道:“瞧奴才都急糊涂了——是几个内廷侍卫,奴才细想了想,大概是顺贞门那边!”
淑懿胸口一阵血气翻涌,她差一点没忍住,直将“陈掖臣”这三个字冲口而出,头顶上顿时有千百个念头盘旋不去,却一个也抓不住。
难道云珠对她撒了谎,仍旧暗地里与陈掖臣来往,那么他们事又是如何会东窗事发?是不小心露了马脚,还是有人存心要寻陈掖臣错处,淑懿知道陈掖臣之父陈名夏为顺治倚重,难免朝中招人妒恨,抑或是,有人存心要寻云珠错处,再借此治淑懿一个御下不严之罪。
淑懿心如乱麻,直觉地唤道:“云珠!云珠呢?”外头便有小宫女进来禀报:“云珠去咸福宫给恪嫔送点心去了,稍时便回。”
淑懿这才想起来,方才确吩咐云珠去咸福宫了,想必也耽搁不了许久,可皇上既然这种情形下传她,哪里是可以让皇上“稍等”?
吴良辅又这里催她道:“奴才看您就别等云珠了,方才皇上叫奴才进养心殿时,那脸色都是铁青!”
淑懿该怎么对吴良辅说,她有话必须要嘱咐云珠,不然,事关男女情爱,一向沉着镇定云珠也难免做出什么傻事来!
但是不走也不行,顺治虽然平日对她极宠爱,可越是这样,她承乾宫人犯了宫规,顺治就会加失望,这位少年天子可不是什么温顺性儿,何况这件事儿,论谁也是不能容。
淑懿深吸一口气道:“好,吴公公待我换件衣裳!”
吴良辅顿足道:“奴才劝娘娘衣裳也不必换,还是赶紧去给皇上解释解释,”说到这儿,见淑懿跟前没人,悄悄儿凑近前来支招道,“奴才劝娘娘一句,若实万不得已时,娘娘也只得丢卒保车,只要娘娘仍得圣宠,来日想要什么没有?”
淑懿自然知道这“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道理,但这承乾宫别宫女,她都可以让她们暂时受些委屈,唯有云珠和皎月两个,是与她风风雨雨熬过来,名为主仆,实则如姐妹一般。
吴良辅见淑懿犹豫,愈加着急了,急于星火劝道:“侍卫与宫女私通可以大罪,可以祸及家人,娘娘就是要为她们求情,也要等皇上消了气儿时候——自然,若是并无真凭真据,想要诬陷于娘娘,那是好办。”吴良辅是淑懿提拔到御前,他与这位贵妃娘娘也确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淑懿如今还真希望这事儿是有人要诬陷于她,可她偏偏早就知道云珠对陈掖臣有情,这次十有□是被人拿住了真凭实据。
淑懿轻轻叹了口气,安慰吴良辅道:“吴公公放心,本宫会有分寸!”
吴良辅惶急地神情才略缓了一缓,淑懿将皎月唤了进来,只说陪她去走一趟养心殿,皎月虽然不及云珠灵透,可吴良辅方才神色,她如何看不出,不禁低低地问淑懿道:“皇上召娘娘可是有什么事么?”
淑懿烦躁不堪,口气上不由生硬了许多,冷冷道:“问那么多干嘛!先去了再说!”
皎月一怔,立时不敢言语了。
淑懿只觉得一双花盆底虚飘飘地如踏了半空里一般,都不知是怎么从承乾宫走到养心殿,谁知才到了养心殿门口,一角明黄琉璃已掩疏疏朗朗枯枝中时,斜剌里冲出一片柳绿影子来,一个打扮利落宫女来到淑懿面前,淑懿定晴一看,不是云珠是谁?心口顿时如被猫利爪挠了一下。
原来云珠才从咸福宫出来,就碰着一个承乾宫杂役小宫女,要去内务府领洒扫院子扫帚,喷壶之类,也是那小宫女话多,便将方才吴良辅来召淑懿去养心殿,淑懿要唤云珠回来,终等不及她回来,惊惶失措扶着皎月离开事,一长一短对云珠说了,云珠听了,觉得事出有异,便匆匆地沿着东六宫后头一条小径,绕到养心殿来,可巧撞上了淑懿,淑懿一见云珠,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云珠诧异,不知出了什么事,已经到了养心殿门口,即使碰上了,淑懿也不好再嘱咐,便只得听天由命,看看顺治那里究竟是怎样情形。
养心殿外头伺候小太监,一见淑懿到来,便有人高声向殿里通传,大约顺治是准了淑懿进殿,小太监忙打开两扇刻着连绵如意纹样雕花门,请淑懿进去。
淑懿一脚踏进空空荡荡大殿,迎面碰上了顺治那如腊月寒冰一张脸,素日这张脸对着淑懿时,都是春意溶溶含情脉脉,这样表情,淑懿还是头一次看到——看来确是出事了!
等到淑懿眼光稍稍下移,看到地下跪着两个侍卫时,她心彻底跌入了冰窖!虽然陈掖臣与淑懿并不熟识,但他背影,淑懿还是认得出。
淑懿心突突地往上撞,待努力平静下来,才依足了规矩,向顺治行礼道:“皇上万福金安!”
顺治沉沉地声音也无往日那般温和了,阴□:“贵妃!你可知朕为何召你前来么?”
顺治很少这样称呼她,听得如此,淑懿知道他今日这气是生大了,但她还不知顺治到底知道了多少,陈掖臣有没有叫人抓住铁证如山把柄,这时不宜自乱阵脚,淑懿只得敛容正色道:“臣妾愚昧,请皇上明示!”
顺治肃声道:“朕一向以为贵妃恪后妃之德,手下之人也一定是明规守矩之人,却没想到,宫里出了这样事,偏偏就是你承乾宫人!”
原来陈掖臣奉命伴驾随顺治巡察绿营,与议政大臣宁完我幼子宁承宗居于一室,宁承宗白日里回房衣,因找不到了随身糖玉鲤鱼佩,便四处找寻,不想却从陈掖臣枕下翻出一方绣帕,那绣帕乃是宫中上用软烟罗所制,宫外并无此物,宁承宗便笃定陈掖臣与宫人有私,一状告到了顺治面前,顺治勃然大怒,谁料陈掖臣抵死都不肯说那宫女是谁,顺治脾气虽急躁些,却也是个心细之人,那软烟罗统共才四种颜色,一种雨过天青,一种秋香色,一种松绿,一种银红,这秋香色软烟罗顺治只赏过淑懿两匹,连孝庄那里都没有这样颜色,顺治自然知道了必是承乾宫人。
因顺治素日待淑懿自是与其他嫔妃不同,这时见是她宫里人违了宫规,那怒气便盛些,所以才命吴良辅立即去承乾宫传旨,将淑懿召了来。
陈掖臣突然磕头如捣,朗声道:“皇上,此事与贵妃娘娘无关,错只臣一人身上,求皇上治臣一人之罪!”
淑懿心里顿时对这个年轻侍卫,生起两分好感,虽然淑懿恨她犯错连累自己宫里人,但他敢作敢当,却也算一条汉子。同时她也明白了,虽然这事承乾宫已惹上嫌疑,但陈掖臣死不吐口,顺治也并不知道与他有私人是谁。
“混帐!”顺治突然暴怒起来,戟指陈掖臣道,“你行下这等奸邪之事,还如此嘴硬,不肯道出与你有私宫女是谁,你……你果真以为,你不说朕就查不出来了么?”
陈掖臣却坦然镇定,道:“臣自知罪不可赦,辜负了皇上栽培之恩,万死不能赎其罪过,但是,是臣情难自抑,做下错事,求皇上不要为难……臣心爱之人。”
淑懿真对陈掖臣刮目相看了,如此性命攸关大事,陈掖臣不顾自己安危,拼得一死也要保护深爱女子,这世上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云珠眼力也算是不错,淑懿忍不住斜一斜眼锋,瞧了她一眼,却见云珠面色死灰,眼中流露出无限哀痛来,淑懿暗忖,是了,自己身局外,只知感叹陈掖臣情深如痴,可云珠担心却是他性命,她忽然一阵恐慌,只要顺治降罪于陈掖臣圣旨一下,这桩痴情官司只怕不用审,云珠也会毅然与情郎一起承担罪名。
顺治也是个至情至性人,虽恨陈掖臣行下这等秽乱之事,可他大事当前,如此不畏生死,却令他动容,不由生出些怜悯之意来,心下已经暗暗生出了从轻发落之意。
顺治缓和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朕对你栽培之恩,可你朕面前,连句实话都不肯说,这叫朕纵有怜才之心,也只得从重惩治于你了!”
这话说得看似严厉,却是有了活口,淑懿深知顺治脾气,如何听不出来,当下因敛衽跪下,恳切道:“皇上即位以来,一向以仁德爱下为百姓称扬,如今陈侍卫这过错虽叫皇上寒心,却也情有可原……”
一语未了,却听门外有急急脚步之声,而后一个四平八稳声音飘便飘进淑懿耳朵:“臣妾治宫无方,特来向皇上请罪!”
淑懿心意一沉,糟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她又来搅局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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