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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未过,暑热犹在。
烈日当头,云萧与蓝苏婉纵马不歇,由蜀郡往西南方向经江阳郡、朱提郡,不眠不休十数日。
野径之上,蓝衣的少女头戴斗笠,白纱罩面纵马疾行,早已汗湿衣发,面色青白。
青衣少年亦戴斗笠,满面风尘更重,汗涔青衣却仍喝马不止。
不多时行入林中野道,一片荫凉罩面,蓝衣的人眼前一黑,险从马背上栽落。云萧眼疾手快地回身向后,一把扶住蓝苏婉,眉间一紧,将人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蓝衣少女唇色发白,虚弱无力地抬眼看他:“师弟……我没事……”
云萧将人抱到树下,置于草地上靠树而坐,只道:“二师姐小憩片刻,云萧去找些水来。”言罢将马系在一旁,转身即离。
蓝苏婉喘息着靠在树上,望他走远,仍忍不住强撑着道:“赶路要紧……师弟……”
待到青衣人灌满水囊回来,便见蓝苏婉已靠在树上沉沉睡着。
云萧喂她服下几颗解暑清热的药丸,再拧了湿巾为少女拭了拭面,便也席地而坐,靠在树下闭目小憩。
双目一阖便重,林荫下,闭上眼后青衣的人亦是一瞬间便沉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萧倏然惊醒,心口犹悸,转头便见蓝衣的人仍在沉睡。
抬头一望天色已黑,野林中蝉鸣声声,十几步外硕大丰伟的白狼懒懒地趴在地上,正抬了抬眼皮看他。
“纵白。”云萧唤了一声,疲惫之余也未在意,正欲起身便觉襟口大敞,夜风灌颈。
云萧皱了皱眉,心下生疑,随手整了整领口,便已起身。
纵白亦跟随站起,云萧转头看见它所卧之地露出两个人来,微一愣。
皱眉道:“他们是?”
那两人赤膊上身,衣衫不整,口吐白沫,先前应是被纵白压在身下,直挺挺地躺着不动,不知是昏死还是已死。
纵白轻“嗷”了一声。
云萧面色微变,目中一冷,几分嫌恶地用衣袖擦了擦脖颈领口,下时抱起蓝苏婉翻身上马,又往西南方向疾行而去。
纵白跟随在后,云萧将另一马系在身下之马马鞍上令其跟随着,抱着蓝苏婉共乘一骑,不时换乘,如此行了一日。
天明又暗,再度入夜,蓝苏婉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师弟?”
云萧勒马于道旁扶她下来,两人喝了些水吃罢干粮便又分骑上路。
……
益州蜀郡,毒堡内。
又过一个七日,叶绿叶渡力将白衣人唤醒,端木孑仙望着她所立的方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多时倚身床头入定罢,白衣人气色稍好,食罢叶绿叶端来的素粥,抑声轻咳。“堡中的人伤情可有好些?”
叶绿叶微点头:“除了几个伤重者,大都已无大碍,再休养几日便可离堡。”叶绿叶顿了一下,又道:“小蓝、云萧不在,我叫虞韵致请了附近的大夫按时过来给他们看诊,师父不必挂心。”
端木孑仙点了点头。
是值晌午,日光散落在小楼外的茂叶之上,蝉响风静。
“他们……去了几日了?”
“回师父,十四日。”
白衣人凝眸望着窗外远处的虚无,语声忧茫。“你二师伯不会因他们而来……这一趟,只会苦了小蓝和萧儿。”
叶绿叶不说话。
端木面色苍白而倦惫,双眸无力地垂落轻阖,抑声又咳。
“师父?!”
“……我无事。”
话音刚落,紫衣的人儿端着个小盘子风风火火地窜了进来,入屋便道:“师父师父!阿紫在跟小蜜桃学做云片糕~这是阿紫刚做的!师父尝尝~”
言罢便从小盘里捏起一片薄薄的白糕片喂了过去。
端木依言食了,温和点头。“嗯。”
阿紫眨巴着大眼一脸期待地看着白衣人:“好吃吗??”
端木眉间流露温色,又点了点头。
“嘻嘻!那这一盘便留下给师父和大师姐吃~!”紫衣人儿转身又风风火火地窜了出去。
雪娃儿从端木手边探出头来,圆溜的大眼直盯着阿紫放于桌案上的云片糕。
叶绿叶便上前捏了一片喂给了肥雪貂。
雪娃儿兴奋地张嘴来咬,吞罢一口,两只爪子扒拉着往外吐。“咯咯咯咯!(咸死貂了!)”
叶绿叶见罢,一声不吭地端起云片糕就要拿出去倒了。
端木轻声阻道:“放下罢。”
叶绿叶拧了拧眉,便又回身放下了云片糕。只低声道:“雪娃儿都吞不下去。”言罢转身为端木沏了一杯新茶端来。
端木倚身未动,抬首望着窗外远处,日光刺目,亦不能在她眸中留下些微点光,端木孑仙蓦然道:“已近十年了……”
……
终过益州边界而入云南郡。
入眼山山相连,曲径幽野人稀,备感湿热,树密林深,已是南疆。
青、蓝衣的两人行至一处山野小村,见一苗族少女,寻问道:“不知可有听闻过乌云宗所在?”
那苗族少女被云萧拦下本是含羞带怯,闻言面色陡变,手中一方木盆“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竟不捡,转身就跑。
云萧眉间一紧,直觉不好,欲要拦住追问,便见那少女边跑边喊了几句苗语,下时小村里十数户人家手持菜刀长棍推门而出。
蓝苏婉面上一怔,转首便忧看了云萧一眼。“他们这是……”
云萧皱眉,低声道:“乌云宗在此地,想来是恶非善。”
云萧言罢,上前一步面朝众人抱拳道:“在下绝无恶意,只是想打听乌云宗主花雨石此人。若是无意冒犯了,还望恕罪!”
一干村众闻言更是一脸戒备地盯着二人,手中菜刀长棍握得更紧。
蓝苏婉拉了拉云萧的衣袖,想要暂时退避免生误会,云萧却不动,扬声再道:“我二人急寻乌云宗主是为救命解危,若众位知晓一二还望能告知,在下感激不尽!”
村人远远看着他们,仍是不言不动。
云萧见说不通,便欲转身退离。这时一位穿戴彩衣银饰、头包黑布的老妪拄着拐杖慢慢从村人身后走了出来。
“你们找她救命解危,实在是不智至极!”还未走近,便听那老妪对着云萧二人颤声道。
云萧与蓝苏婉便试着缓步走近了老妪。
青衣人肃然诚挚道:“老人家何出此言?”
蓝苏婉亦柔声问:“听闻南疆此地有人养蛊为医,乌云宗便是如此,难道并非如此?”
“养蛊为医!说的好听!那就是个妖女!”老妪厉声一句,驻着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捣,紧盯着云萧二人道:“你们可是从外地来的?”
蓝苏婉面露轻忧:“我们自巴蜀过来。”
“来干什么?”
“家师病危,欲求此人解危。”
“你们省省心吧!”老妪手中拐杖一抖,颤声道:“那个妖**荡无耻、心肠歹毒,凡是求她的人没有一个落得好下惨!”
云萧凝眉一刻,道:“不知可否详细告知?”
“在这云南郡,无人不知那妖女的名号。她自称蛊仙,我等只叫她蛊妖!她手上确有可以救人的药蛊,但每个向她求蛊救命的人,事后都会被她折磨地生不如死。轻则床帏侍奉,重则被她丢进养蛊池中养蛊,回来时无不精神崩溃,从此癫狂神志不清……就是侥幸有人安然逃回,这妖女也不会放过,不知何时就会寻来折断那人的指骨,生生拔下那人的手指……”老妪言到最后,目呲欲裂:“我儿为救妻命,曾去向那妖女求一药蛊救命,后来儿媳虽得救,我儿却被逼至疯癫,发狂失踪,至今没有下落,而那妖女仍不罢手,说是代价未偿,还会来拔掉老妇孙女一指以偿父债!”
蓝苏婉闻罢怔震,满面冷白,心头一阵阵地发怵。心下只道:她口中之人,当真是阿紫提到的、二师伯花雨石吗?!
“饶是如此……”青衣的人垂目抑声,低头朝面前老妪行了一礼。“在下还是欲求问……此人居所。”
老妪听罢怒道:“年轻人既不听劝,便自去寻个死路吧!”言罢驻杖便回,再不多言。
蓝苏婉立身云萧身后,只得紧蹙眉头忧忡地望着他的背影。“师弟……”
云萧抬头望见远处一道白影于林中掠过,转身即道:“我们跟着纵白走。”
翻身上马,复又向大山深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