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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也不能就走,大家去往正厅。五舅老爷姓苏,三姑老爷姓贺,四姑老爷姓林。这三家中愿意依附萧家,平时和萧家走动得近的人全家都在这里,黑压压又是一片。
小表妹还跪在饭厅外。
厅上烛火高照,萧大帅沉着脸,萧夫人也没笑容。下面男的一起,论辈份排座位,长辈位坐前面,晚辈们近支中萧护年最长,他从诸兄弟前面。隔得很远的亲戚,和苏、林、贺三家等人中年长于萧护的很多,他们按房头再论座位。
女人们以男人座位论座位,慧娘坐前面,在舅太太诸家伯母婶娘后面。
萧大帅眼一直就眯着,看人都不带平静样子。他风雨欲来般,从萧家的同宗兄弟老爷们起,没有一个敢和他正眼相对。
这风雨欲来,带动厅上也是这般气氛,凝重又压抑,有人呼气声重些都听得到。
慧娘在家里从没有这样过,就是她犯了错,父母亲只是扳着手指头跟后面说了又说,反正离不了一句:“到你婆家,看让人笑话。”她对小表妹受罚,心里表示在情理中,但实在可怜她。平时看着娇娇女一个,家里最疼的,表哥萧护袖子钱敢自己去翻。
这一朝说错了话,吓得直哆嗦。公公变脸,好似廊下花都要落,天也阴,早早黑下来。慧娘不由自主又往自己身上想,自己私出府的事……。不过小表妹没挨打,慧娘庆幸许多。
到底还是家里的娇姑娘,以慧娘对萧家的认识,算是网开一面。
正想心思,萧大帅开口就把慧娘吓一跳,才回过神
偷眼看公公,不大会儿不知想了什么,面色如锅底。习武的五官敏锐,慧娘听到身边有人呼呼喘气,轻扫眼角,见坐左首的隔房头七少夫人面无血色,快近土色。
这必然有原因,慧娘这么想。
萧大帅一开口,嗓音洪亮,却带着怒气,缓缓扫视厅上众家兄弟,有两房隔了房头的算兄长,年纪还比自己大,此时全肃然端坐,目不斜视,好似军营中。多看自己儿子一眼,他面无表情,身子笔直,还有自己媳妇,也是坐得端正。
慧娘这孩子不用担心,她在军营里呆足一年多,应该早被儿子拘束出来。但萧大帅还是欣慰的,觉得所有小辈的媳妇中,自己儿媳妇身姿最直。
但还是生气,他一字一句:“我自三年前兵权交卸给少帅,家里呆了三年,也听了不少稀奇!”这一句重了,大家凛然。
“从我膝下有了少帅,我是怎么管儿子的,人人清楚,人人见过!”慧娘听到这里,忽然明白,大彻大悟,少帅对人那么严,是自己身受过。她在心里小小调侃一下,哪天夫君心情好,让他讲来听听。
萧大帅语声沉重:“我数十年不享天伦乐,夫妻少团聚,亲戚们少问候。好容易能享乐,一些事情在我眼里,我都放过,纵得一个一个快上天!”
苏云鹤头快低到膝盖上去。今天饭厅上一见面,不得不去父母亲面前问好。父亲冷眉厉色,母亲神色漠然。长辈们皆板起脸,兄弟们有同情的,有鄙视的。
“坐好!”萧大帅还不容他低头躲羞。这一声,人人挺直胸膛,慧娘看自己婆婆萧夫人,也是一般。
“我萧门在江南数代,不敢说清声雅声,从不许出纨绔子弟!”萧大帅有了痛心:“自五年前,四叔公一房六叔战死,九叔战死,留下孤儿寡母我心中伤痛,又兼少帅要掌兵权,我命萧家所有子弟,咱们所有亲戚退出军中,免得纵放了少帅!他约束全军,自己收伏人去!不想!全在家中吃酒赌钱,包戏子乱养人,一般有公中田,不愁衣食,也不思收心。”
变了脸色,重重地骂:“一群混帐!”
“啪啪啪啪,”所有人都跪了,五舅老爷等长辈们全站起来肃然。女眷们初经过的,和心中有鬼的,全软在地上。慧娘缩头缩脑,心想幸好军中经过,不然一入萧家就遇到这种场面,她怕自己也软了。
一般娇滴滴的女眷们,只怕会吓出病来。
这时候只有萧夫人劝了:“夫君息怒,只让小辈们跪着吧。”萧大帅冷哼了一声,面目如大雨滂沱之前阴黑,冷声道:“都先起来!”
众人战战兢兢回座,厅中独萧护笔直跪着。人人不说话,只有慧娘不知道萧家规矩惴惴不安。她不知道萧大帅生气,头一个跪的先就是萧护。那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父亲生气,少帅敢安生生坐着?
慧娘本就怕公婆的,她角门里进来还能自持,是怀里有一纸文书,还有萧护和天下所有人疼媳妇上比起来,都算是疼爱,枕边百般哄又说,慧娘才好些,今天又吓得不行。
但见丈夫跪着,慧娘才落座,又起身跪下。
萧夫人有些心疼,到底是媳妇。这样想,其实是潜意识里隔了一层,萧夫人还没有想到,对丈夫使个眼色,才要说媳妇不必跪,萧大帅阴沉着脸对她看看,萧夫人闭嘴。
她一闭上嘴,马上就明白。那是自己的媳妇,不是外人,她不跪,哪一个跪?
厅上雷霆继续,萧大帅是怒极,他不发作就罢,一发作就扫个干干净净:“嬉戏玩乐,没有人不爱!但凡事有度,因玩荒废忠孝亲德,还敢自以为喜!与人传诵!众兄弟模仿!”淡淡地问:“少帅,喜红院中好玩乐,江南十六郡只怕都传遍了。”
这是慧娘耿耿于怀的心事,怕自己夫君包什么人,养什么人。最近自己心中有鬼,不敢挑明了问,只自己无事乱想,不想今天父亲当众问出来,慧娘急了,很怕丈夫当众受责罚。这种时候才想起来,就算少帅有这事,不过是外面相与几个睡觉的,丝毫不动她自己分毫。
她很想叩头为萧护求情,她跪在萧护身后侧方,心思微动,身子也跟着心思微一动,见自己丈夫垂在身边的手微抬往后,不经意的摆了几摆。
那意思,不必求!
不求最好!
灯火明亮,大帅在责问儿子,人人目光都难免在萧护身上,这一下子看得清清楚楚。亏他们夫妻跪那么远,后面也不长眼睛,是怎么就知道此时提醒的?
萧大帅夫妻也看得清楚,见儿子怕媳妇不懂触怒自己,萧大帅破天慌的当没看到,只是更加严厉教训:“你大了,打发你走那一天,我对你说过,凡事自己拿主张,我只想膝下弄孙,与你母亲安乐。军中也还罢了,随你怎么样弄!回来怎么敢如此放纵!我本不想管你,不过你自己想想,给你兄弟们带的什么头!”
萧护不敢辨。
“都是你挑的好头!”萧大帅话风再一变,厉声道:“引出来逃学私会的!”扑通扑通,跪下十几个,苏云鹤在其中。萧大帅再怒:“恣意挥霍,流连酒肆!”扑通扑通,如鸭子入水,又跪倒十几个。“私交官员,行事不正!”扑通扑通,跪倒几个年长的侄子。“挑唆丈夫,不敬公婆!”干脆倒了几个。
慧娘噤若寒蝉,知道公公是借表弟和小表妹这两件事敲打训诫,但没有想到他这么厉害。一条条说出去,除了少数的几位长辈,别的人又全跪了。
以前慧娘听说萧护为和自己圆房带着众兄弟跪倒一片,是只听没见过,那今天她深刻的感受到一个现场版。
这和少帅大帐里发脾气一模一样,半点儿不走样。慧娘还有心思开个玩笑,可见家学渊源,从来不差。
苏云鹤到此灰心,深深悟到是自己糊涂。他一时贪新鲜,要说颜色好,家里能找不出一个好看丫头?只是贪新鲜,这是千古不变的大家公子爱上贫家女的调调儿,闺中姑娘们见得太多,天天金丝燕,偶然来个小鸟儿没有不喜欢的。
他忘了自己家和姑丈家是连在一起,他忘了姑丈萧大帅不是客气人。白天亲眼见到王月娥在表妹和姐妹们面前露怯,晚上又见到久违的家风,苏大公子总算明白,就是王月娥进了门,在这家里也呆不住。
喜欢她活泼俏丽,现在想想是嘴皮子泼辣。神思转开,如果表嫂如王月娥般,角门里进来先抡剪刀,姑丈不敢把表哥往死里打!
同父亲打自己一般。
表嫂进门后,不受姑母姑丈喜欢,表哥虽然背后劝,也是表嫂半点儿不敢错才有今天。难道自己对王月娥没有哄劝,她要听,怎么会怀揣剪刀而来。可笑死了,萧家门里弱女子动剪刀!
萧家是什么地方,满门武将!
萧大帅训的什么,苏云鹤已经听不见,他只知道心底一缕什么,以前以为是心香一瓣,现在看来是废气一丝,犹有不愿的出了去。
“回家去!各家自己抄检!姑娘们房中不许有的东西,公子们房中不许有的人,再撞到我眼里,我代你们管教!”萧大帅最后一句总算出来。
大厅上齐声应:“是。”
苏云鹤收回心神,同着众兄弟一起叩头。萧大帅微微有了笑容,再喊儿子:“少帅。”萧护应声:“是。”
“先时不给你派人,是看你本事!你许多兄弟愿随你去,你自己挑上几个,带着进京去见识吧。”
父子目光碰在一起,萧大帅慈爱一闪而过,萧护感激莫明,同着慧娘再叩头:“多谢父亲。”当丈夫的在叩头,慧娘敢不跟着?
“媳妇!”萧大帅再喊儿媳。慧娘忙答应:“在。”萧大帅微微而笑:“你丈夫挑了什么人,你就见见他们媳妇,同去京中一路侍候与你,你要约束与她们,不可怠慢。”
人人艳羡中,都觉得萧少夫人又混出一层天,慧娘和萧护刚才一样,满心里感动,当下萧护领着她重又叩头,萧大帅才淡淡:“都起来吧。”
萧护和慧娘算起来利索的,余下子弟有一半迅速起身,各自回座。还有一部分,揉腿的,需要人照顾才起身的,这全是女眷们。
“四堂兄可有话说?”萧大帅问年长自己的那几个,一个一个问过来,没有人要说。再问五舅老爷,二姑老爷和三姑老爷等人,都说无话。外面天色也近二更,萧大帅才道:“散了吧,回去各自收敛,再不要把这种事撞到我眼前。”
苏云鹤再羞惭一下,见姑丈姑母离去,寻到父亲身后,羞惭惭道:“儿子还想再跟表哥几天,把旧日的功夫拾捡起来。”
“羞死我!只是没地缝儿钻。”五舅老爷冷笑:“说什么旧日功夫,你旧日睡懒觉的功夫!”五舅太太到底心疼儿子,又感激于姑老爷出面管教,叹气道:“让他留下吧,回去见到,你还是生气。”
苏云鹤跪下来:“回父亲母亲,儿子想跟在表哥身边侍候,”声音低下去:“不得功名不敢见父母。”
五舅老爷看他,浓重阴霾月色淡淡,照出来儿子声颤气微,眼睛下面无端微青,也是日日没睡好模样。这是他的长子,长子多寄托父亲更多期望。五舅老爷心灰着:“去吧,去到由你表哥教训。”
苏云鹤心中一宽,他原本在五舅老爷面前娇惯不亚于小表妹在萧护面前,才敢行外面私会人的事。见父亲声气好了许多,陪笑哄他喜欢:“儿子谢父亲,父亲请放心,表哥打起人来,不比父亲差。”
“我巴不得他打死你!”五舅老爷又气上来,因灰心掉下泪珠子一串:“和少帅比,你们全是纨绔!你回想回想,少帅十一岁时出城打猎,回来晚了城门关上没进家门。你姑丈亲自一顿打,说他不守时间,以后当兵也这样,耽误战机不说,先不能作表率!几乎没把腿打断,你姑母跪下来求情都不行!还不容他多养伤,说战场上受伤敌人不容你养伤!赶着少帅没几天就起床,骑马射箭,那一阵子你表哥怎么过来的!”
苏云鹤不敢回话,这是件真实的事。
“你要去,多想想少帅少年时吃的苦!”五舅老爷唉一声:“不吃苦中苦,不得人上人!”拂袖走开。
和五舅太太走远时,一帮子兄弟把苏云鹤围住,全是骂他的:“受你拖累,房里好丫头,去了十分之九。”苏云鹤人丢得这么大,索性皮厚到底:“你房里总共才几个人,十分之九这数字怎么出来的?难道还余半个身子在,还是人全去了,只有心还在。”
“不是你,我们怎么挨骂?少帅也白填里面。”
“我兄弟无端被家里打了,”
“我哥哥也是一样…。”
苏云鹤抱头鼠窜。
萧大帅萧夫人自回房,不让人送。慧娘被十数个妯娌围住,她们有人是要说又咽回去,那眼神儿幽幽,慧娘满心里还在公公威势和感激中,愣是不明白。有人就悄声:“少帅多疼你,只听说,头一回儿见,”慧娘心想你咋不看看少帅不喜欢的时候,和大帅没区别。有人委婉表达愿意跟去侍候,慧娘不敢明着拒绝,但是委婉表示遗憾,当家作主的人是少帅。大帅不是说得明白,先选兄弟,再见兄弟媳妇。
流程已经定好。
纵然是为自己丈夫争,慧娘觉得这媳妇还是没看透。刚才那一阵子又打雷又下雨,难道心里半点儿不明透?
慧娘到此时也想到王月娥,幸好她没进这个家。子媳尚且如此,何况是房中妾!
好不容易摆脱她们,问萧护早已回房。慧娘急急回房,一面回妯娌们的话,一面陪笑:“我并没有答应。”萧护随口嗯一声。慧娘打发丫头催水,再陪笑:“父亲也发落过了,今天晚上,打发人接小表妹到这院子里睡如何?夫君你看,夜里可怎么回去?又要跪到子时,小表妹从来没有过的吧?”
“我让人告诉她了,也打发人到时候接她。”萧护神色冷淡。慧娘把他脸色看了好几回,才小心翼翼再问:“我去给她收拾住处,再让人取药酒,想来那腿上怎么好过?”萧护不置可否,慧娘先去收拾了住处,再回来侍候萧护洗漱。
睡下来烛影儿摇红,萧护吻住慧娘耳朵:“父亲问,孩子怎么没有?”慧娘这才想到今天是自己圆房满一个月,她一抹羞红上面颊,再到脖子,再到胸前。萧护笑容满面,按着慧娘不许动,一手持烛来细看她容貌,曼声吟道:“情思平生为你昏,”
“啐,这是什么歪诗,”慧娘伸臂搂住他,娇喘着问:“父亲,却是心疼人。”萧护亲她,笑道:“还以为把你吓倒,卿卿胆量不小。”又往自己脸上贴金:“是为夫我素日教导的好。”慧娘不依,拧了几下身子,不知碰到哪里,总觉得处处是火,心中无冰。
本来没有芥蒂,更如骄阳下春风,融融温暖。在萧护怀中娇滴滴:“你当着人对我打手势,才吓到我,要是父亲见到因此责备,我心里怎么过得来?”
“才不会,你当父亲没看到不成?”萧护含笑,温柔地道:“你是新媳妇呀,”烛下他因亲热汗水沁出,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如布细细珠子,人熠熠,珠子也熠熠,无处不夺魂。慧娘诧异过,正在情爱中,又嫣然笑:“也是,那厅上那么亮,”
把脸贴近丈夫胸前,娇声道:“你呀,让我担了许多的心。”
“你这心不为我担,总不能放着不用?”萧护用力咬了慧娘一口,陶醉着的慧娘吃痛,抚肩头撒娇:“你近来总咬人。”萧护坏笑两声:“嘿嘿。”
不打人,还不给咬?
缠绵过后近子时。慧娘到底不放心,心里挂着小表妹,搂住萧护脖子说累了。听到他睡熟后,悄无声息从他怀里移开身子,她对自己夫君过于了解,怕他见到小表妹要生气。又为自己下午喝斥小表妹放肆不安。
小表妹虽然有错,但过几天家里人还是会一起疼她。慧娘决定今晚献献殷勤,弥补一下。
子时才到,慧娘起身,下床后看自己丈夫还在睡,悄然出房门,命人开院门,在夜风中候着,见两个人扶着小表妹过来,慧娘走过去放低声音:“怎么不抬回来?”又自己明白。才明白,扶的人道:“少帅说跪这么久,走回来活活血脉。”
慧娘喜上眉梢,接过小表妹半抱半搂:“你表哥呀,是最心疼你的。”小表妹真正娇养女儿,跪这么久,一脸奄奄一息,弱声道:“多谢表嫂为我说话。”慧娘惭愧一下,一个字没敢说,只是想法子哄他早睡罢了。
慧娘怕不说还好,说过萧护想想这丫头没挨打,依他性子再给小表妹一顿,还不如不说。
小表妹在她怀里,感觉到表嫂很有力气,抱着上了长廊,姑嫂两个人全面色一变,正房门帘高打,可见萧护坐在那里。
水兰上夜,早穿得整整齐齐:“少帅让表姑娘见他。”
可能有夜风的缘故,慧娘和小表妹一起打了一个寒噤。小表妹紧扯住她衣袖,慧娘体会到她的紧张,无奈地想今天是怎么了,今天日子真不好。
存一丝侥幸,慧娘先安慰小表妹:“也许是说几句。”小表妹小脸儿苍白,平时伶俐嘴皮子一句话也没了。
水兰再出来传话:“少帅说没这么娇贵,请表姑娘自己走。”再对慧娘欠身子:“少帅请少夫人进去。”
没办法,慧娘先进去,她最会察颜观色,掀眼皮子先看自己丈夫,面无表情,比得上晚上训话的公公。还没有坐,萧护指自己身前:“你站这里。”慧娘侍立,才觉得不妙,轻声道:“求夫君饶过她吧。”
萧护没回话,只厉眸盯着小表妹。小表妹离得老远要跪,萧护手指面前:“这里。”慧娘都不忍看小表妹神色,见她磨磨蹭蹭到榻前跪下,萧护抬手就是一个巴掌,重重打在她小脸上。慧娘缩起肩头,恨不能掩起耳朵。
积威总在,又不敢劝。
这一巴掌重的,小表妹尖叫一声,倒在地上。萧护冷冷道:“起来!”小表妹可怜兮兮起来,磨蹭着才又跪到榻前。
可怜她缩着肩头,手掩住脸。平时可算是飞扬跋扈,今天头也不敢抬。慧娘实在心疼她,跪到她身边恳求:“打我吧,她还小呢。”
话音未落,“啪,”萧护抬手,又是一个巴掌过,打得小表妹摔在慧娘身上,只是呜呜的哭。慧娘才抱住她,见自己夫君冷声冷语:“你起来,站一边!”慧娘对他百般使眼色哀求都没有用,只得放开她站起来。
小表妹对她伸伸手,又无力地垂下。
萧护沉声问:“那些话哪里学来的?”小表妹哭得一抽一抽的,只是摇头。萧护冷笑:“姑娘们全娇客,当着人不打你们,你当我会放过去!”小表妹抽抽噎噎说不出话,萧护再冷笑:“掌嘴,自己打!看你下回还敢乱学乱说!”
见慧娘又要跪,萧护瞪她:“你又来了,真是好表嫂,现在不管,还等嫁出去丢人再管!”慧娘把小表妹头一回见自己的话想起来,小表妹当时摇头晃脑:“你嫁我表哥呢,实在不能说好我家表哥呢,好的时候是好的,凶人的时候是耐不得的。正经的时候正经,玩的时候又欢乐,哎,就这么个人。”
这话真贴切!
不过说嫁给萧护不好,慧娘却不持同样看法。是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罢了。
今天就不好,要那么可爱的小表妹自己打自己。慧娘回想自己成亲前挨一顿鞭子,时常想起来要委屈。可今天慧娘一点儿委屈也没有了,她甚至不忍看下去。
自己掌嘴!
这打得下去吗?
萧护冷若冰霜盯着,那眼神儿里杀气腾腾,似乎小表妹不听话,少帅马上不客气。他身上寒气散发,慧娘都不敢说什么。
见小表妹哭哭啼啼,真的举起自己手掌,那手掌又白又嫩,那面上也又白又嫩。慧娘心想,这可怎么打得下去!
“打!”自己丈夫狠狠一声。
小表妹果然自己打起来,边打边哭。慧娘听不下去,哀求的看着萧护,萧护气稍稍平,才放过小表妹,让人送她去住处,又让人拿吃的给她。
并不是不疼她。
夫妻重回帏帐,慧娘实在忍不住,期期艾艾问:“以前那么凶,难道就是想到成亲后?”整体来说,萧护成亲后对慧娘不错。萧护微微一丝笑容:“岳父母都不在,你对我说过,你没有娘家。”
慧娘湿了眼眶,她缩在萧护怀里,头顶上传来自己这凶狠夫君的轻柔嗓音:“十三娘,以后夫君怀抱,就是你的娘家。”
慧娘失声痛哭,拿泪水糊得萧护胸膛到处都是。萧护眸中也有了水光,不住亲吻她,这可怜的孩子。
自从到他身边,萧护没有一天不心疼十三。他为什么以前那么凶,这很适合萧家出来的少帅,这样才是他。只因心爱妻子,就不管不顾的百依百顺,才不是萧少帅。
他对自己兄弟姐妹都不客气,疼的时候疼,管的时候管,何况是自己未来妻子。
今天一见到王月娥,萧护就知道这个人进不了舅父家门。而慧娘虽然是封家花费许多心思教导出来的精品,可安然在萧家稳住地位,萧护也有功劳。
而且功劳不小。
这一夜,慧娘睡得更安心,萧护倒没睡着,头枕手臂想心事。这是第二批公文调玄武军将军们去京中提审,张守户当然也去了不少人。他皱眉,自己接下来想怎么样,当然清楚。可张守户,他肯吃这个面上的亏,把他的将军们也一个一个弄去京里对质?
真是太不寻常了!
还有寿昌郡主,京中传来消息,说她在宫中哭闹不休,贵妃的丫头劝,被她打了,国舅爷自己去劝,被外甥女儿扯住胡子一头揉在他怀里……萧护把慧娘往自己怀里抱一抱,冷笑想这种人也敢想嫁自己,不怕嫁过来断了两条腿!
怀中慧娘睡梦中调整姿势,脑袋在萧护怀里拱几拱,蹭的微痒。萧护不由自主微笑,把她再抱紧些,听着她沉沉睡去,再回到自己心思上。
五更照常起身,萧大帅敢训别人儿子不怕怨言,就是他自己儿子,他管得最严。萧护一动,慧娘醒了,甜甜先一笑,过来侍候他更衣。几回飞眸,又几回羞赧,萧护手指托起她精致小巧下颔,柔声道:“别为表弟表妹担心,你心里只能有你夫君。”
“嗯,”慧娘低低应下,打发他出去习武,自己去看早饭。到上午还回想萧护昨夜的话,感动又动情,只有一件不好,就是那两只惹事的在吵架。
小表妹盛气凌人,小脸儿上红肿未消,气势汹汹去教训苏云鹤,慧娘做萧护冬衣,见她跑出去不回来,问做什么,丫头们回:“和表少爷在一处。”慧娘愕然,不用猜也知道作什么,去到厢房门外,听里面叽哩呱啦:“全是你害的我,给我买什么弥补弥补。”
慧娘窃笑,昨天不应该为这丫头求情,应该让夫君好好打她。这丫头只认得钱,依然不改。
苏云鹤抱着头缩在床上。
慧娘不是气好还是笑好,小表妹你是挨打,表弟却是情伤。怕苏云鹤知道自己听到难为情,退回来使个丫头喊那不记打的丫头回来,让她掂绣线,帮着做件事情。
下午看院子里花开,见庞妈妈来喊自己,小表妹不敢去,慧娘自己出门,才出门,又见萧夫人使一个人来:“长川郡王妃到了,夫人让少夫人去见。”慧娘又回房,重新收拾,打扮得花团锦簇过去。
郡王妃还没有到,是先让人送信过来。萧夫人房中有客,是通知了城中官眷们都在。蒋少夫人婆媳都在,见到慧娘虽不是按品大妆,却也珠光宝气过来,婆媳两个人一起不爽。
蒋太太是这样说的:“这一打扮,也不像外来的人不是?”萧夫人微微一晒,这是什么话!蒋少夫人平时看重她,今天也出了格。
少夫人最爱指点慧娘,拉着她的手笑:“好妹妹,你这大金凤戴出来倒合适,只是别的首饰多些。”
萧夫人淡淡,心想这婆媳今天一起吃错了药不成,只是罗嗦。见慧娘憨憨只是笑,萧夫人先不理会。郡王妃到街口时,萧夫人带大家开中门迎接,命慧娘拜她,手指着慧娘道:“这是我媳妇。”郡王妃是个和气的中年妇人,现解了自己首饰给慧娘,携着她手看眉眼儿,对萧夫人笑:“这是配得上少帅的。”
房中坐下送礼物,有一份子单给慧娘。曹少夫人频频对蒋少夫人使眼色,怎么没有你的?又意味深长的挑眉笑,可见这礼物是早备下来。
她冷笑,这位少夫人如今算是上去了。
蒋少夫人太生气,一不小心又多说一句。长川郡王妃对慧娘难免好奇,对萧夫人笑:“早几年我从这里过,还问过你,少帅容貌好,许哪家才是?”这一位不动声色把封家只字不提,是个聪明人。
萧夫人笑道:“这是他自己挑的,将军们做媒人。”蒋少夫人笑容满面插了一句,自以为伶俐:“所以我这妹妹来时样样不懂,夫人调理过,已算出息人。”
慧娘肚子里忍笑,见婆婆眉头冷一冷,长川郡王妃也多看蒋少夫人一眼,没接她话,你是萧家什么人?轮得到你评论人家的唯一媳妇。
蒋少夫人又转对慧娘,和气亲切:“妹妹,郡王妃特地过来,可备下什么,你不去检视?”蒋太太本来就是糊涂人,接口道:“是啊。”
长川郡王妃和萧夫人一起暗暗吐口气,两个人再次装听不见,说家长里短。五舅太太本不该说话,无奈和蒋少夫人攀谈了两句,让她少和外甥媳妇说话才是。慧娘本在萧夫人面前侍立,一会儿看人倒茶放东西,就继续站着。只是太好笑了,袖子里捏帕子,好不容易才忍下来不笑。
郡王妃只坐了半个时辰离去,江南城多,出这里赶路半夜,在下一座城歇息,那里还有她几个亲戚,约定那里住下。
晚饭前,萧夫人单独喊慧娘在面前,静静告诉她:“本来就要告诉你,不想郡王妃来,又出这种笑话。满城官眷,独我最大。江南十六郡,也独我最大。除了我,就是你了。”
慧娘满心里感激:“是。”
“诸多亲戚们中,你这一辈的媳妇,独你最大,哪怕她年纪比你长,当丈夫的比少帅年纪长,也不能在你面前强。记住了,这家里不是没规矩的地方。就像昨天那事,你若早喝退姑娘们,怎么还会有后来的事?”
最后算是责备,慧娘头更低:“是。”她心里正为昨天用了一句“放肆”不安,担心姐妹们说自己张狂,怕姐妹们和自己以后不好,听婆婆这样说,心放回正道上,深刻检讨且恭维公婆:“到了这样门上,自思没能耐,姐妹们都亲近,和她们好还来不及,本不敢责备。是我想错了。”
萧夫人笑笑,再告诉她:“贵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规矩二字。”慧娘惊愕抬头,从没有这么失礼过。婆婆先是不容进门,后来渐温和,慧娘已经如在天外天,又和别家少夫人比比,更是人上人,今天听她说出来这句话,已比母亲还要母亲。
慧娘跪下来。
萧护外面进来,见到一惊:“母亲,这是怎么了?”先骂慧娘:“干了什么事惹母亲生气?”萧夫人骂他:“我们婆媳说话,要你来管。”萧护得了这一句,笑嘻嘻把慧娘抱起来:“吓了我一跳。”
慧娘半倚他肩头,觉得那肩头宽厚无比,似比地宽又比天阔,只一瞬,就忙避开,微红面庞再次谢过婆婆。萧夫人问萧护:“你来作什么?”
“父亲要东西,让我来取。”萧护眼神儿在慧娘身上一转。萧夫人让人取给他,不当恶婆婆:“我累了,你们一起走吧。”
慧娘涨红脸到外面怪萧护:“正说得好好的,你进来打搅。”萧护毫不脸红,反而得意:“母亲知道我是进来见你的,不然谁不能取东西,偏我要进来。幸好你在母亲房里,不用我再往房中跑一趟。”见他心情好,慧娘嘟起嘴:“我来问你,昨天和蒋大公子在一处?”
“是啊。”
“那前天可曾见他?”
萧护道:“哪天不见他。”
慧娘轻轻咬牙,雪白贝齿衬在红唇上:“你约的他,他约的你?”萧护道:“他不约我,我就约他。”慧娘轻吐一口气:“果然。”蒋少夫人怪自己,果然有理由。
“你问这么多有事情?”萧护奇怪。慧娘才得了婆婆的话,贵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规矩。本来她就不弱于蒋少夫人,现在更不管她。就推萧护:“送东西去吧,晚上回不回来用饭?”萧护笑:“和蒋兄他们出去吃,你带着那两个欠打的吃吧。”
走上几步,又回身一笑。
慧娘一时促狭心起,近晚饭时让人送信给蒋少夫人:“少帅不在家,你家大公子可在家?”二门上总留一个人供她使唤,不是萧西就是萧北,是怕家里下人不伏,让十三受委屈。现在萧大帅夫妻一起疼她,萧护这习惯依然不改。
贫嘴萧西今天在,摸不着头脑:“就问这句?”慧娘一本正经:“就这句。”萧西难得不贫嘴一回,去蒋家角门上找平时认识的人,往内宅里传了这一句。蒋少夫人正带人给公婆安排晚饭,正为蒋延玉不在家又暗恼,听到这一句,她急了,少帅喜红院中大唱小曲儿谁不知道?这风流的风从来传得快!先让人回慧娘说自己丈夫也不在。摆好晚饭后又让自己陪嫁的一个人过来见慧娘,这个人嫁给蒋延玉的小厮,是个开脸妇人才在外面走动。
“少夫人问,少帅真的没有和我家大爷在一处?”
慧娘回答不知道,打发她走一个人无声笑了好半天,要不是还有两个人等着吃晚饭,就一直笑下去。晚饭时才坐下,苏云鹤闷声不响,小表妹接着盛气凌人。昨天好可怜样子,今天又变小夜叉。
“全怪你,”拿起筷子:“都是你不好,”接过饭碗,忿忿:“什么眼神儿!”挑的什么人!不挑这个人,怎么会骂她粉头,不骂粉头,怎么会挨打?小表妹自己还戚戚。
慧娘忍无可忍前,苏云鹤也忍不下去了,放下饭碗肃然:“我大你大?”瞅着那小脸儿上红肿未消,才不和她一般见识。
小表妹噎了一下,放下碗筷去找慧娘:“表嫂,他欺负……”慧娘正色:“坐下!用饭!”小表妹乖乖用饭,不时拿愤懑的眼神儿瞍苏大公子。苏大公子大吃大嚼,以示没有被她影响胃口。
萧护三更前回来,酒气满身来看慧娘睡了没有。见大红喜字儿帐中,慧娘一身雪白里衣儿,半睁睡眼,摊开一只雪白柔荑:“收了什么,拿来?”
“没有什么。”
“汗巾子荷包头发鞋脚,不管什么,都给我。”慧娘再次伸手。萧护俯身在那手上亲亲,蹭了她一手心的酒气:“真的没有,就喝酒去了。”
慧娘觉得手心微润,在萧护衣上擦擦,倒头就睡。萧护哈哈大笑,这只睡猫。凑到她耳上亲昵地骂:“别睡,等我过来,嗯?”
笑声过大,震动出房。小表妹在自己房里神往,表哥不生气了?真的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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