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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萧护在京都如今算是首屈一指的威风凛凛。威风之余,也有点寂寥。
是没有知心的人欣赏大帅风采。
常来往的官员们,有恨自己的,有讨好自己的,每天呈上来的公务,也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道自己辛苦的太多,体谅大帅的人太少。
人人当大帅是万能适用一切补漏之物,尽情地索求。
麾下将士们,不用说是感激的。家里的十三娘不用说奉承的,天天夫君长来夫君短,不是撒娇就是吃醋,热闹有余,而有趣不足。
大帅忙得几乎喝闲酒,听小曲子的功夫都没有。偶然有空闲早回,还想着陪十三娘闲话一回,夫妻相得。
这些位置中,他总是高位,高位,再高位。不然就是诡谲,诡谲,再诡谲。
四个幼年好友的到来,萧护喜出望外,从见到他们就一直笑得合不拢嘴,手握握这个,握握那个,大声地笑道:“快进来奉茶,我有好茶给你们,还有好酒,就怕你们如今都不行了,许久不喝,不会都没酒量了吧?”
蒋延玉一收扇子,笑骂:“把他兴头的,好酒?还显摆。不给好酒,我们今儿都不走,和你睡,让弟妹生气去。”曹文弟笑道:“他如今只怕妻妾成群了,我们来的路上,耳朵是大帅,嘴巴里是大帅,洗个马,那河边儿还有大帅二字,你这大帅,如今是什么身价儿?”
骂得萧护举手要打,也取笑回去:“我一心一意对妻子,哪像你,你家如夫人生了几个?进门还不到一年?我以为你家的儿子是一窝一窝生的。”
哄笑四起。马车里坐着几位少夫人,也忍不住笑个不停,曹家的是猪吗?
骂曹家的妾,曹少夫人心中得意。她同车里坐着一个人,不是丫头,是曹家的姑娘曹娟秀姑娘,睁着亮晶晶眼睛往外面看。她是见过萧护的人,隔这一个年头再见,见萧护哥哥更如芝兰玉树,气派又如宝鼎生香,只有他高贵过于别人的,别人都不能压过他。
曹娟秀姑娘就笑得心中甜蜜。
曹少夫人看出来她满意的神气,低声道:“怎么样?你以后得重谢哥嫂才行,不是我想的法子带你上京里来,依你二嫂,要给你许个一般人家。”娟秀姑娘还矜持,微红面庞道:“萧家哥哥不才说过,他对夫人一心一意。”
“男人说这话你也信!那全是废话!”曹少夫人喜滋滋儿的自己规划起来:“咱们先进去拜见夫人,然后呢,找个下处住下来,等你哥哥和大帅背地里谈通了,哥哥嫂嫂以后还要依靠你呢。”
娟秀姑娘硬是让曹少夫人说成大红脸。
她心中也是满意的。
娟秀姑娘生得人物明秀,在江南寻人家,她又不中意。曹少夫人和才进门就得婆婆欢心,就帮着婆婆掌家的二少夫人不和,二少夫人帮着婆婆掌眼,要给曹娟秀姑娘许给一个旧世家,曹夫人亲自相看姑爷,见人生得清秀腼腆,足以配上女儿。
还没有说好,曹少夫人生气,说服娟秀姑娘:“近一年里,不见萧家少帅的影子,只听到他的名字。前几天听的消息更让人吃惊,他竟然敢在京里号令郡王们。这以后,一个王爷是稳稳的跑不了。可惜呀,你哥哥旧年里要同他一起进京,要是进了京,如今怕也不是一个人物?只是母亲不答应,她有小儿子了,还留着大的在家里作什么。你哥哥有意进京去寻事情做,你同我们一起去,亲事能成最好,不能成也游玩了一回。”
娟秀姑娘让她天天说,说动了,磨了曹夫人好几天:“出嫁后不得自由,趁我年纪还小,随着大哥大嫂到京里去玩一回,再回来由着母亲许亲事。”曹夫人很疼爱儿女,指了几个可靠的家人跟着,让娟秀姑娘一同跟来。
路上,曹少夫人要家人们后面车上坐着守东西,她亲自服侍娟秀姑娘,为她梳头为她理衣,在车上只有姑嫂两个人在,把娟秀姑娘夸得倾城倾国,如花似玉,她认天下第二容貌,就没有人敢认天下第一美人儿。
娟秀姑娘生得也的确不错,有自傲的心。想想见过的人中,除了萧护哥哥容貌最好,再没有第二个人。又名声大震,如今真的是天下人没有不知道他的。
都说更是英雄。
娟秀姑娘就心思更活动。这来到萧家门外,见萧护出来,娟秀姑娘早把他从上看到脚底下,见大帅容光焕发,英姿过人。穿一件雪白色暗纹锦衣,腰系绿玉带,有一个白玉透雕吉祥玉佩,更显风流儒雅。
不管是头上簪子,还是修长手指,在曹姑娘眼中全微闪光泽,这与她心中有爱慕有关,也有大帅正巧照在日头光下面有关。
五月的日头,已经炎热上来。
曹娟秀姑娘就莫明更红了脸。
车外面,萧护扯着四个人进府门,边走边大笑:“今天不醉的,定然是个乌龟。”府门上,闪出来一个人。
翩跹蝴蝶般袅袅而至,对着萧护大帅盈盈一礼:“妾身见过大帅,今生有幸,总算遇到大帅了。”
她粉色宫衣,上绣无数花卉,半吐香蕊的,才打骨朵的,千奇百怪的花样子,组成一幅繁花图。而她的容貌,比花更娇艳。水汪汪的眼睛,眯一眯,似可夺人的魂魄。嘴儿红丹丹的,轻启朱唇之际,又是一口好贝齿。
这是从外面进京的唐夫人,求见萧护有十数次,她是一天一来,萧护一直不见。今天见到门外知己们谈笑,猜出来那个最英俊的,必然就是大帅萧护。
心中诧异他年青,又想到别人早就说他是过人的年青,果然是又年青,又一表人才。唐夫人好容易见到大帅,怎么会放过,就走出来当着众人妩媚地拜下去,眼神儿如勾魂似的,斜出最迷人的角度来,娇滴滴:“大帅,您可真是个忙人,妾身自进京里来,一天一次的拜见,您总是不见我。”
知己们嘻嘻。
要依着以前,萧护就沉下脸走了。他从大成长公主身上得到的教训,女人,全是不能成事的人。
十三当然例外不用摆在这里比。
可今天,知己们在身边,又才喧闹过,萧护满面春风收不住,就笑着敷衍她:“我有客,你改天来吧。”推着蒋延玉:“进去,晚进去的也罚酒!”小厮们上前来拜见:“见过公子们。”蒋延玉和他们取笑:“萧北,你如今有孩子没有?”萧护吩咐下来:“还有女眷们,快带几个人出去,把车由角门牵进去,告诉夫人,有远客来了。”
唐夫人急了,上前一步:“大帅,我有紧急的事情寻您呢,昨天我烧了夜香,今天可算让我见到您了,您见见我吧,我有话说。”
知己们再笑。
曹少夫人在马车里撇嘴,见自己丈夫盯着那娇艳女人不错眼睛,指给曹娟秀看:“你还说大帅什么一心一意的,你看这个女人,不比萧夫人强上百倍,比你,却差得远了。”曹娟秀心中也以为然,有几个男人不沾腥的?
萧护微微皱眉,对唐夫人只是打搅微有不悦,嗓音也冷淡下来:“那你明天再来吧。”一手扯一人进去。唐夫人在后面跟着进门:“哎哎,大帅您听我说,我真的是有急事儿,你听过就知道多紧急!……”
萧西上前一步,绷紧面庞:“夫人请留步,大帅有客,也交待下来,明儿再来吧。”小厮们最知道萧护的心思,这样的夫人们来得勤了,家里那夫人可要不喜欢。夫人不喜欢,大帅就跟着不喜欢。
夫人随大帅出生入死,危险以身相护。和大帅闹个别扭什么的,大帅更是不再责备她,只好言好语哄着她。
萧西用自己冷冰冰的面容对唐夫人表示拒绝:“请回吧!”
唐夫人带着几欲掉泪的神色,扭着小腰身,跺一跺脚,活似受了天大委屈般,泪汪汪的走了。至于走出这条街,她一准儿就不泪汪汪了,不得而知。
萧北带几个人把女眷们的车往角门里领,慧娘早得到消息,没有时间重新打扮,只换上一件新衣就出来。
她正和京里的女眷们还不熟悉的时候,几位旧相识的少夫人来,虽然蒋少夫人有些虚伪,杨少夫人过于羞怯,谢少夫人又不无冷淡,曹少夫人实在讨人嫌,慧娘也喜欢得如同萧护一样,在二门上不住翘首:“可来了没有?”
这就多了几个可以相处的人,看花弄水,好不肆意才是。
这个时候,一个人蹑手蹑脚从萧府这条街的街口上走开,到大街上,就撒丫子跑起来。他一气跑到杨侍郎府上,看门的人只对他看一眼,问也不问地由着他进去,这是杨夫人陪房嫁的家人,叫来保。
来保进府后,更不耽搁,一直跑到杨夫人房外,才用袖子抹汗水:“夫人,来了来了!”一口气只到这里,就嘎然止住,先喘气再说。
杨夫人马上紧张,连蹦带跳的架势出来:“在哪里落脚?”
“还在萧府里。我看到,一行马车,几个男人和萧大帅热闹得不行,萧大帅亲自扯着一同进府,一定是萧家的兄弟们。然后几个小厮过来,喊着,角门里进,又喊,小心着,不要颠到女眷们。一定是余将军的未婚妻到了!”
萧家不肯答应余明亮和杨姑娘的亲事,杨夫人也豁出去了,也不问杨大人,自作主张这位表姑娘到了京里,一定先给她个下马威。
她甚至联系好几个至亲好友,打定主意把这位表姑娘骂出京,骂到她不敢嫁余明亮为止。
来保,是天天在萧家门外守着。
此时听说来的是女眷,杨夫人眼睛里嗖嗖放寒光,她本来生得团脸福泰相,这一放寒光,又像灶台奶奶让人打过模样。嘴也歪了,眼也斜了,双手叉腰,用力地道:“再去打探!她要住萧家门里,就打探她几时出门?哼哼,总不能门也不出?她要是另有下处,这是送来成亲的,难道父母不跟来,人多,你都说好几车人,萧府里也许另安置房屋,打听明白,我去会会她!”
来保又急急忙忙出去。
杨夫人在房中坐卧不安,一会儿寻短棍,一会儿让人给约好的至亲好友送信。不大会儿功夫,来了五、六个妇人,全是中年,随身带着几个大脚婆子。进来就七嘴八舌地嚷:“把她一顿打得头破血流,我们不动手,让婆子们动手,与我们无干!”
杨夫人眼睛放光,在她心里这是感动之光。
她一个内宅里妇人,此时颇有英雄气概般一扬首:“多谢嫂子弟妹们!我这里先代姑娘谢过!到那成亲的好日子时,一定让姑娘多敬几杯酒!”
“自己外甥女儿,客气什么!”这是杨夫人的娘家嫂嫂。
“是我亲侄女儿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是杨大人的嫂嫂。
再下来的,杨夫人的姐姐,杨夫人的妹妹……。左不过是这些人。
既然来了,不便就走,全坐下说说闲话。难免要说到萧家。
杨夫人的姐姐道:“不是我说萧家的人狠心,还真干得出来,让公主嫁给死人守节?啧啧,难怪京里的人都说萧家飞扬跋扈,快比皇上。”
“让他猖狂吧,猖狂不了几天。我有个亲戚嫁在宁江侯一族,说新帝呀,快来了!”
几个脑袋全凑过来:“新帝是哪一个?”这真是京里人人关心的事情。萧家不管背后如何议论狂傲,也都能看出来萧家没有篡权的心。新帝,只能是另有其人。
这是京里热议的大话题。
“当然是临安郡王,宁江侯是他舅父亲,还能为别人?”杨夫人的嫂嫂舅太太。
杨大人的嫂嫂也自认有消息来源,这就反驳:“不对不对,临安郡王野心勃勃,先帝在时一直不喜欢他,大成长公主怎么会答应。听我的,是文昌王。”
杨夫人先不屑一顾:“萧家大帅频频给他去信,文昌王都不敢来,他呀,是个胆小儿鬼,还能当新帝!”
还加上一句:“断然不是!”
这话决绝的,杨大人的嫂嫂三太太不喜欢,面色就一沉。杨夫人赶快省悟得,求人家帮忙,可不能先拂了人家的心,忙陪笑:“是文昌王,我想起来了,大成长公主最喜欢他!”
三太太面子上有了光彩,道:“我就说是他,你们还不信,不信的人,以后可别后悔。”
女眷们私下里猜新帝是谁,好赶在别人面前去巴结,如今已经是闺阁中新游戏。夫人们猜,姑娘们也猜,就差把郡王们名字写纸条上,抓阄来定。
她们正猜得热火朝天,来保又跑回来,这一回面上噼哩啪啦掉汗水,光看汗水事情就是紧急的。他手扶着门:“住在南街上高升客栈里。”
“走!”
女眷们一个不让一个地起身,命带来的婆子们拿起短棍:“到了那里尽管打,再骂得难听些,让她丢足了人才好!”
一干子人,气昂昂往南街上高升客栈去。
高升客栈里,曹少夫人带着曹娟秀才进房中。来的人多,包了一个单独小院子。曹少夫人嫌弃地对榻上看看:“这不知道多少人坐过,前面那一个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曹娟秀抿着唇笑:“大哥还在萧家饮酒,说是不醉不回来,嫂嫂,先住两天,等找到下处自然收拾干净。”
曹少夫人笑:“只怕下处还没有找到,你亲事成了,萧夫人敢不接我们去萧家。”又皱眉,回想萧家的宅子,挑剔地道:“小了是不是?”
就是和曹家在江南的宅子相比,也小了不少。
曹娟秀莞尔:“这京里寸土寸金,不能和江南相比。”曹少夫人拿她打趣:“你还没有过门,就帮起婆家来了。”
“大嫂,你再说我就不理你。”曹娟秀含羞,心中浮现出萧护身影,萧护哥哥又出落好些,像是个头儿也高出来不少。
而且是天下英雄,这个名声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有?
曹娟秀不无陶醉中。曹少夫人笑着,并不打扰她陷入情思中,只颦眉筹划亲事要怎么才能办成,办得公婆也喜欢。再回家去,不怕不把二弟妹的威风打掉。
院子里有一株石榴树,红花才吐,晕染枝头。那花绽吐蕊的模样儿,有几分像房中坐的姑嫂两人。
都是面上微微红晕,偏着面庞,想自己心事。
一群人闯进来,才进院门就横眉怒目,手中短棍在另一个手心里敲打着,是大脚婆子。曹家跟上京的四个家人,两个男人,一个跟着曹文弟在萧家侍候,一个出去找下处。两个丫头,是曹少夫人一个,曹姑娘的一个,路上怕不方便,没有多带人。
横竖,有蒋家杨家谢家同行,不愁没有人手用。
真的住下来和萧护议亲事,还怕萧家不能使唤的人?
只得两个丫头在院子里,见状心先一颤,这一看就是找事的。哆嗦着嗓子问:“你们找谁?”为首的一个婆子骂道:“就找你们,江南的小娘皮,也不打听打听,这京里也是你们好来的。就是强龙,也拧不过地头蛇。今天遇到老娘,算你们瞎了眼,给我砸!”
冲上来就打,丫头跑得慢点的,让一棍打在腿上,倒在地上直喊哎哟起不来。好在这些人也不是要取性命,冲进房里就骂:“还有两个在这里,小骚货们浪样子的,打仗了她们!”
曹娟秀才要跑,让人踩住裙子,劈面就是一个大耳光,打得曹娟秀耳朵里嗡嗡作响,放声大哭:“大哥,大嫂,快来救我!”
几道尖指甲,对着她面上就掐。总算曹少夫人想到小姑子的容貌比命重要,扑上来用自己背受了这一抓。
背上如遭针刺般,曹少夫人惨呼:“救命啊,杀人了!”但死死的用自己身子盖住小姑子的脸面,不让她受伤。
她心中电光火石般,才到京里,能是谁下的杀手?只能是现任的萧夫人,伍十三娘。女人是最后奇思乱想的生物,可以由直觉而影响生活中的表相。
曹少夫人一旦把幕后指使人定为慧娘,就有醍醐灌顶之感,大彻大悟之能,估计达摩面壁思佛经,也不过就这样的悟性。
心中咬牙,贱人,你好狠的心!
背上巴掌脚短棍抓搔一起下来,曹姑娘脸在她怀里,身子在外面,让人掐拧捶踹,几乎晕过去。
骂声一波接一波:“小娼妇,下作小娼妇,你娘未成亲就生下的小娼妇,”小贱人还算是好听的。
并没有打太久,打久了这些婆子也能打出人命来。曹家出去找下处的家人急匆匆回来,大呼道:“我们是江南曹家,我家公子进京里访朋友的,列位妈妈,只怕是误会吧!”
这一嗓子真管用。
大脚婆子们住手:“访朋友的?”
“是是,我家公子是萧大帅幼年知己,一块儿长大,妈妈们,你们可知道萧大帅的名头儿?”家人这般说。
婆子们又狠狠问道:“真的不是亲戚?”这一句奇怪的曹家没有一个人听懂,家人只求她们快些离去,拼命点头:“真的不是亲戚!”
“哦,那打错了。”婆子们丢下话,扬长而去。
这是个习惯在外面走动的老家人,才能对答出来这几句话。进房来看曹少夫人和姑娘,见曹少夫人趴在地上动也动不了,咬牙吸气:“只怕背上骨头断了。”她怀里,娟秀姑娘放声大哭,她让婆子们千娼妇万娼妇的骂,是长这么大头一回听到,又身上腿上拧得生痛,火辣辣上来,人如在火中烧。
“我不活了,这是些什么人?”曹娟秀在这片刻中,如在地狱中过了一遭。
曹少夫人一听就来火,一来火有了精神,一提气,人站起来了,手扶着椅子挤出几个字:“还能是谁,是萧夫人!”
“我们才拜过她,这怎么可能!”曹娟秀一惊,也提气在地上坐起来。曹少夫人面上又狠又冷又抽风般,似乎雪山上冰,寒山上雪全到她心里,冰出来一个无情无性的人:“她对你看了好几眼,你不知道她!出了名的一个妒妇!和大帅在外面成的亲,人还没有进家门,先哄着大帅把通房全打发,又装模作样,哄着大帅给两个丫头指了亲事。我呀,全是亲眼见到,天底下最嫉妒的人,就是她!”
曹娟秀掩面大哭:“那我可怎么办?还一个字儿没说,她就敢下这样的毒手,嫂嫂,全是你和大哥害的我!”
“你且别哭!等你大哥回来,让他去见大帅讨个说法!”曹少夫人想走一步,才抬步子,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眉头一紧,嘴里吸气:“我这个痛,真是个毒妇!”
曹少夫人把慧娘又一回恨到骨头里。
恨她坐在客厅主位上当夫人;恨她公婆不在面前,独自掌家,钱财由着她挥洒,家人由着她使唤;恨她夫君年少扬名,如今更是名声赫赫;恨她……
找出来无数的恨,可以从京里排到江南小路上。
丫头们战战兢兢起来,给少夫人姑娘收拾。在客栈人来人往地方丢这么大人,家人当时就出去定下一处房子,租金稍贵了些,也顾不得了,在晚上天黑后,搬出客栈。
客栈的人,还是指指点点的。
好在是单独住,没有和蒋家谢家杨家同住。
明月上来,花香盈怀,慧娘在问大帅又让人送酒时,心疼他,就往前面来偷听。因天气渐热,怕他们喝酒烧心,慧娘体贴地让摆在水中亭子上,四面有风又敞亮,却无法近距离的偷听。
只远远看一眼,夫君笑声越来越大:“喝!你不喝,给我钻桌子!”
他一只脚踩在石凳上,面上汗水映出星光,手中歪打扇子,一只手指着谢承运,眼睛发亮。
活脱脱不是大帅,是兵痞。
慧娘知道是他兴致最高的时候,去打扰只能自己碰一鼻子灰,又不愿意夫君烂醉如泥,对小螺儿笑:“有什么法子让他们安生坐着的好?”
水对面,一枝横笛吹起,让人心旷神怡。
玉笛已处死,别的丫头也会笛子。九爷萧扬在对面,横身睡在石凳子上,眯眼听身边坐的微箫吹笛子。
祝氏含笑走来,在萧扬耳边悄声道:“大帅都喝到第五坛子,你不去劝劝?”萧扬瞪瞪眼:“男人的事情,不要管!”
小螺儿,也没有办法:“我说兑水,不过大帅喝出来了,可不得了。”慧娘扑哧一笑:“那咱们回去吧,反正是没主意。”
回去路上,见四个丫头清瑟瑶琴轻挥明铛走来,抱着各自的乐器。慧娘点一点头,就知道大帅这乐子不小,难劝下来。
家里各角门上看过一回,见萧墨小跑着过来:“夫人让我好找,大帅说唱曲子呢,让夫人近处坐着听一听吧。”
慧娘心中暖意涌出,含笑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帅想着。”就和小螺儿慢慢在乐声中行在花间,细细的听乐声。
亭子上正在笑话萧护。
蒋延玉是无心的人,笑道:“你听个曲子还喊房里人?你怕她多心不成?”曹文弟是个有心试探的人,也大笑道:“刚才笛子已经足够好,想来人也妙,再看这四个丫头,姿容全是上等的。你这个人,来的路上我们说起你,肯定是步步怕老婆的人,不想你是大帅了,这胆子也大起来,敢收通房不成?”
四个丫头一色儿的坐在水边,背影后是水,衬出一副好容貌。
曹文弟招手笑:“爷是大帅故人,不是别人,来两个,让爷看仔细些。”
萧护忙止住:“这是九弟房里人,不是造次。”曹文弟笑道:“那你竟然没有?”他一脸的不相信,让大家全来看萧护:“我说他们家酒是酸的,你们还不信。在咱们面前逞英雄,这一年里不见咱们的面,丈夫威风早就没了吧?”
“放屁!”萧护最不能听的,就是他没有丈夫威风。他疼爱慧娘,和受制于慧娘是两回事。把曹文弟肩膀一拍,骂道:“你当我是你!”
曹文弟更要试探清楚:“我房里还有一个,你呢,你生得这么好,名声又这么高,别说没有人送女人给你,再者来,门上见到的那一个,实足的可人儿,你告诉我,那是谁?”
谢承运半歪桌子下面笑,他也是戏言:“你是丈夫,你睡个女人给我们看看,我们就服你这丈夫!”
萧护酒劲上涌,豪气干云天:“好!明天给你们看一看,多叫几个女人来,让你们全开眼!”至多明天青楼上喝一回。
曹文弟微微一笑,只要不怕萧夫人,那妹子的亲事就能成就。他醉眼旁观同来的三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带妹子来是打这个主意。
当着他们,只说妹子要游玩,不带不行,大家又全是通家之好,可以同行。
笛声住,琵琶叮咚而生。仿佛一线流水自远古来,带着衣香秀枕,缠缠绵绵的入了脑海中。
慧娘止步,手扶着一枝子花侧头听得入神,这琵琶真好。
让她想到夫妻并肩在那血肉横飞的年月里,不管是臂飞肢断的间隙,还是歇息时彼此疲倦的面庞,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带着你和我,也护着你和我……
想到大帅以前说过的话:“以后你我夫妻步月看花,让她们细细的吹起来,助我们兴致,岂不是好。”
大帅说到的话,又一回做到。
这只是一件小事,却让女人温暖心怀。
这酒,三更后才散。
萧护大醉归来,慧娘接住,醒酒汤热水全备得齐全,慧娘给大帅擦拭身子,怪他喝多。萧护嘻嘻:“十三娘,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抱住慧娘往榻上按住,问她:“曲子好不好听?”
慧娘妙目流转:“好听。”
“怎么谢我一支曲子也想到你?”萧护解她衣服。
慧娘婉转低声:“人家总是百般的依着你呢。”
月儿,垂着窗前,悄有笑意,而那悠扬的乐声,还在水边浮沉,这一夜,府中有许多的人都沉入梦乡,睡香甜……。
蒋延玉回去客栈,蒋少夫人接着,也心疼他喝得多,不过出来游玩心情很好,先说萧夫人:“又出落了,幸好我来了,一直在想她,怕京里人多,她让人笑话了去……”
这实在是蒋少夫人的口吻。
蒋家也是单独住客栈,杨家和谢家的女眷们不肯和蒋少夫人同吃同住,怕听她自以为是的“
教导”。
不能说蒋少夫人没有好意的成分在,可谁愿意听她讲述呢?
杨少夫人依就没长大,孩子般的先睡下。杨文昌蹑手蹑脚回来,见妻子沉睡的面庞,无声笑笑,轻轻脱衣睡了。
谢承运是半醉,他有心事,没法子和别人一样尽欢而醉。月色铺满道路,谢承运无心看月,只寻思一个问题。
带妻子来,对也不对?
听说萧护在京里怎么样的威风时,谢承运是头一个想来的人。
他的原因还是那一个,和谢少夫人夫妻不和。这不和的原因,还是无踪无影的找不到,时常让谢少夫人费解。
而谢少夫人是主动要跟谢承运进京,说出来一番动听的话,如下:“大帅自然会照顾你官运,你当了官,自然会有迎来送往,内里没有个主中馈的人,来个人,汤汤水水的都不好看?公子你自己想一想吧。”
后面的话在当丈夫的听来,是又想来,又想假撇清:“我并不想去!想让公子带姨娘们去,可又怕京里当官的人笑话你,顺便笑话江南风气不好,房里人出去待客访客。笑话公子你也罢了,连带着把大帅也笑话进去,不是伤了你和大帅多少年的情意?”
谢少夫人的话,让谢承运痛苦好几天。
他要是个从姨娘身上可以解闷的人,也就不会再为夫妻不和纠结难过。正因为谢公子对正妻看得非常重要,娶回来的不是他要的那一个,谢公子才会冷落谢少夫人。
认为谢少夫人鸠占鹊巢。
谢承运对妻子去与不去拿不定主意时,就百般的去比较蒋家和杨家曹家。他甚至试图说服三个知己们带房里侍候的人上京,理由是:“道儿远,少夫人都娇弱,路上病了,不是大家不开心?”
这提议,先让杨文昌反驳。杨文昌娶的是情投意合的表妹,是一定要带进京里游玩的。杨文昌见蒋延玉犹豫不决,把萧夫人慧娘抬出来:“到时候我拜萧护,少夫人可以陪萧夫人。”
蒋延玉家,是蒋少夫人一力反对。
她怕的是自己丈夫在京里纳了什么人,而自己不知道。
曹家,肯定是曹少夫人要去。曹少夫人和新来的二弟妹不和,又和婆婆早就不和,房里婆婆作主纳了一房良家女子为妾,曹少夫人巴不得离开曹家,另立门户。
在江南,父母家族都在,想自己单过可以让人指到抬不起头。只有去京里,是个最好的法子,又离开公婆和不喜欢的人。
权衡过后,谢承运无奈答应妻子前往。
路上,竟然和洽得多。
大帅府里酒醉的谢承运,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换个地方,夫妻竟然能多说几句话?
“公子,咱们到了。”
谢承运走到杨文昌后面想心事,杨公子急着回来看少夫人,就一前一后回来。
两家是贴在一处的单独小院,院门开着,淡黄的烛光透出来,在地上打出一片碎花月影。一个袅娜的人儿依着门在看。
只看这个身影,谢承运忽然心中温暖。
谢少夫人笑靥如花,急走几步,夜风拂动她发丝,又羞涩地停下步子,柔声问候:“公子回来得晚?想来大帅必然置酒相待,也必然不喝尽兴不放你回来。”
夜晚,把她本来就秀丽的谢少夫人更打扮成美人儿。她双颊红晕,扭捏而不自胜,要多说几句,又担心谢承运酒多,又跑出院子,怕客栈里有人看到不好,就形成一个羞羞答答的局面。
谢承运心中一动,也有了笑容,这在夫妻之间真是难得又难得。他走上前去,给谢少夫人看自己通红面庞:“我醉得不行,萧护说明天还要醉,我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去灌他。”
他没有贴近妻子,谢少夫人也不扶他,只格格轻笑几声,如银铃声,在月色中浮动,分外中听。
夫妻头一回带着点儿浓情般回房。
房中,醒酒汤热手巾家常换洗衣服件件齐备,谢家也是两个丫头带来,一一拿出来,给公子换上。
热气腾腾的手巾盖在面上时,谢承运心头起的不是满意,竟然是感激。幸亏,带她来了。家里几房姨娘,两个是以前服侍丫头,还有两个是父母亲见娶的媳妇儿子不喜欢,出于内疚给了两个好丫头。
全是丫头出身,温存小意儿或许是行的,带出来见客就差上许多。
谢少夫人殷殷含笑,她安排这一切,自己还和在家中时一样,并不上前来帮着收拾,免得那个人甩手去了,多破坏她自己想的这和气样子。
看着谢承运用过醒酒汤,又让人取醒酒石给他含着,盈盈轻施一礼:“公子好睡,妾告辞了。”她在月华中,颇有点儿云梦萦绕的味儿,谢承运满面笑容:“有劳你一路辛苦,你也好睡。”
两人心中,都起了朦胧意境,含笑分开。
回到隔壁房中,谢少夫人鄙夷,在心底重复:有劳你一路辛苦?谁是要来为你辛苦的,不过是想和萧夫人慧娘玩乐吧了。
去年的少帅少夫人走以前,在城外的游猎,谢少夫人一直记在心头。以后,自然再也没有过。她盼着慧娘回江南,可听来听去,竟然大帅京都为主,不打算回来的意思。
谢少夫人很是伤心一回,可怜她嫁个丈夫,也小有文名,容貌也不错,却无法夫妻和美。她在心里早就断了和丈夫和和气气过日子的心,就更期盼着一个密友。
杨少夫人,孩子气。
曹家,不用问,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曹文弟喝多了,思绪就不能分辨。曹少夫人和曹娟秀又哭又说,曹文弟捶桌子,直接把矛头指到慧娘身上,面色狰狞:“就是她作的!”对曹少夫人道:“你忘了,她在关外嫁的萧护,人没有回来,先让萧护把丫头全换掉!这个人,在防范萧护上面用足了心,可笑萧护还当她是个宝!”
这就让人带马,嚷着:“我去问个明白!”
曹少夫人和曹娟秀把他拦下来:“明天再问不迟。”曹娟秀哭泣道:“还没有提事情,不过是她嫉妒心太过,才有今天的事,大哥现在就去问大帅,她推说没有,大哥你哪有证据?不如明天慢慢地说才好。”
她就没有想到是她们贪心太过,不是别人嫉妒太过。
一家子三个人气愤莫明睡下来。
再起来,一大早,曹文弟就往萧府来。他故意不和蒋家杨家谢家住在一个客栈里,就是不想把下处寻在隔壁,这样他私下里见萧护,就不用再喊上其他的人。
萧护在书房里。
他,慧娘也在。
书房里原本种的一架木香,才开白花,香得诱人探寻。又有几坛子睡莲浮在水上,白天开,晚上合。
娇黄粉红,各占胜场。
慧娘跟着过来掐花,萧护自然千依百顺。夫妻在房中共用早饭,携手走过花间。见碧廊沉沉,画眉初起,引人幽怀散开如白花吐香,都舒畅的对视一眼,慧娘含笑侧面庞,十足撒娇模样。萧护则手轻点她鼻子,打趣道:“我猜着你跟我来的意思,要不要我说出来?”
“夫君大人,十三是跟来侍候的。”慧娘眨眼睛,也不肯承认:“哪有别的意思?夫君,”她娇滴滴拖长嗓音:“你不许欺负我。”
萧护笑出了声,煞有介事地道:“好,那我就不说了吧,等一会儿,抓个现形。”又和慧娘去看水边睡莲,逗她:“要吗?要就给你一朵子。”
门外曹文弟走来,把这一幕看在眼中。
见萧护长身玉立,伴着妻子笑容满面,是无不依顺的样子。而萧夫人,不得不说她更出落了,明秀无俦压过水边莲花。
她眸子灵活的左一瞥,右一瞄,唇边先有笑容时,萧护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又盯在木香花上,就笑道:“取剪刀来,我亲手来剪。”
手指,自然地就搭在妻子袖上,带她到花架子下面,大帅剪了一枝子数头白花的,在手中摇晃:“要不要?”
萧夫人就嘟着嘴蹲下身子,这才讨在手中。又盯别外的……
就是个傻子,也能感受夫妻间美妙的默契。
曹文弟心中如压大石!
身后有脚步声,也没有听到。
见一个人低低惊呼一声,同来的小厮萧守纳闷:“唐夫人,你不舒服?”萧守满面戒备,你要是不舒服,就不要见大帅,免得病气过到府中。
唐夫人怎么肯不见大帅,大帅不就在前面,唯一遗憾的是萧夫人也在。马上想到几位前辈的夫人们说的话,萧夫人是个万年醋坛子托生的,大帅对着夫人们放不开手脚,全是萧夫人的原因。
果然。
昨天大门上当着人和大帅敲定见面,萧夫人今天就在了。不过她是怎么猜到自己一早会来?慧娘要知道,一定会告诉她,你说有急事,紧急事,夫君勉强才答应见你,敷衍罢了,你呢,不会放过,肯定一大早跑来候着。
候晚了,你怕见不到。
夫妻双双回身时,把曹文弟和唐夫人看在眼中。
萧护唇边浅浅而笑,醋坛子没有白来。他没有心思和唐夫人说什么紧急的事,十三在,正好由她处置。
大帅只对曹文弟热情洋溢:“你来晚了,进来罚酒!”曹文弟对着他们夫妻相得,如坠梦中,心灰了一大半,见萧护笑容可掬,才重打精神:“是,我们再去喝酒。”
“大帅!”唐夫人不依地跺脚,她这是职业习惯,撒娇时就跺脚,倒不是有意勾引谁。反正不管对着哪一个男人,唐夫人全是要跺脚的。
慧娘恼了。
看你那个娇样子,嫣然嘴唇一点点,面颊如吹弹可破,又有一双勾魂的好眼眸。还有就是,本夫人在这里,你应该收敛!
当夫人的,怎么会明白她们全是习惯成自然。
慧娘微笑开口:“夫人,你有什么事?”
萧护轻笑一声,和曹文弟进去。曹文弟还想看戏,故意脚步放慢。身后,唐夫人也恼了,一个礼也不行,大早上的,你醋的是什么?
人家是说事情,说事情来的!
给你们家送钱,你倒还拦在门外不成?
唐夫人瞅一眼萧护:“大帅答应我的,昨天在大门上答应见我,大帅此时没功夫,我就等着!”她是个让人捧惯了的,又自恃容貌过人,聪明过人,当然是她自己封的。
萧护装没听到,别说本帅不想见你,就是想见你,旁边还有一个,你眼神儿不好?为了回去不看十三生气的脸儿,还是当她不在的好。
一拍曹文弟肩头:“快些,婆婆妈妈!”
“大帅!”唐夫人尖叫一声,还走上一步。慧娘忍无可忍,傲慢地抬起下颔:“夫人,你有什么话,可以同我说!不然,”她沉下面庞:“你就不用说了!”
院子里陆续有人进来,小厮们在夫人生气时,悄然走近唐夫人,有请她出去的意思。夫人对上来见大帅的夫人们,也不是头一回。
自然夫人完胜。
她不胜,大帅面子上焉能有光彩?
唐夫人气得绞着手指,岂有此理!
对着萧夫人精致小巧,却又高昂表示鄙视的下颔,唐夫人跺跺脚,转身走开。一行走,一行气得泪水出来,一行在心头诅咒,你最好拿绳子系住你丈夫,让他一辈子不能见女人!
又质疑萧护名声,这就是名动天下的萧帅?活似哪家炕头上罚跪的男人。
唐夫人是来送钱的,她有一个巧妙的法子,可以得到一大笔的钱,必须萧护帮忙,打算送大帅一大笔,自己落一些。
全让萧夫人搅和。
对于逢场作戏的夫人们,搅和她情人,不如搅和她钱财她更恨。唐夫人回去,恨得骂不绝口不提。
慧娘也隐隐动气,是什么话同夫君说就行,和自己说就不行。院子里有些官员们在,都视若不见。
萧夫人爱吃醋,也不是今天才开始。
先生们更是不放心上,大帅心爱的是哪一个,还用问吗?
小厮们是殷勤过来:“夫人还要花吗?”争着来讨好。逗得慧娘笑了,别人让她不快活,自然有一堆让她快活的人,她先笑问萧墨:“小鬼可好些了?”
“能吃能睡,还能和六么吵架。”
慧娘更笑得欢畅,没笑几声,忽然想到夫君要和曹文弟饮酒,忙让人去备酒菜,自己也不进去打扰,自从后门里出去。
没多大功夫,整齐的酒菜送上来,小螺儿又回夫人的话:“让送这香来,说点着喝酒不用头疼。”
十二色菜肴,夏天里外面带着冰珠子的酒壶,打开来,里面殷红如血,是上好的葡萄酒。
萧护满意极了,十三不管是打仗家务,全是一等一的。招手让曹文弟看:“这是你来,十三娘才舍得拿出来。”
这本是句玩笑话。
但曹公子要是知趣的人,可以听出来大帅夫妻恩爱如新婚,一壶子酒,萧护都要往十三娘面上贴一层金,足见疼爱。
曹公子喝着这美酒,说的却是另一样的话,他微有感叹:“萧护,你……妻子不能宠在头上。你不是京里的人,在这地面上,需要众人帮助,那夫人不明来意,不能就说她不好。你由着妻子发作,你这不是得罪人吗?”
萧护扑哧一笑:“一个女人?”
一个来寻本帅办事的女人?
不用听,也是奔着钱财来的。
本帅真想钱,国库也打开看一看,至于拿这英雄的名头儿,去换一个女人的青睐和钱财?本帅有这么缺钱用?
知己们中嘲笑惯了,萧护不放心中,只问:“蒋兄他们在哪里?”曹文弟面上一红,他就没有约他们,忙拿话叉开:“我来得早,来笑话你必然不能早起,他们还没有见到。”当下闲谈几句,曹文弟难免又说夫为妻纲的话。
大帅已经很为妻纲的,但笑不语。
没有几杯酒,大帅说声见谅。外面候着许多官员,大早上的还能陪着喝几杯,因为彼此是知己。又夫人送出来许多酒菜,请曹文弟到侧间自去饮用。
大帅么,奉陪不了。
曹文弟就到侧间去饮酒,再窥视来拜萧护的人。听来听去,听得他一脑子火热,六部里尚书也来拜萧护,有事由大帅作主。
这样的权势,如烈火烹油。曹文弟羡慕之余,喝着别人家里的酒菜,再把别人妻子腹诽到体无完肤。
有酒,又有这火热的权势,让妹妹嫁过来的心更热上加热。
慧娘还蒙在鼓里,让人收拾中午的菜,准备接四个少夫人同赏荷花。
到晚上拉着个脸子给大帅看,大帅调侃她一通,夫妻同入鸳帐,起来把这事儿全丢掉。
……
谢少夫人轻手轻脚从曹家院子里退出来,心中震惊不已,里面说的是什么话?
曹家是最早找到下处,蒋家杨家谢家都来看过,送来贺礼。这住处离谢少夫人近,她无事,又昨天才见过慧娘,难为情天天去,就寻曹家姑嫂来闲话一回。
两个家人,一个出门采买,一个跟曹文弟出去。两个丫头,一个洗衣服,一个开过门后,见是熟人,就央求:“我不送奶奶进去,我还要去扫地。”
谢少夫人还笑:“我不要你送,又不是别人。”
走到窗下,就听到里面有人愤世嫉俗!
愤的,是萧夫人慧娘。
“她角门里进来的,还敢猖狂?妹子,你不要着急,你大哥见天儿同大帅在一处,见大帅呢,心思也是活动的,只是那关外不明不白成亲的贱人看得紧,一天往书房里去好几回,你大哥说今天不管如何,要把大帅弄出城游玩,就可以说你和大帅的亲事。”
分明曹少夫人声气。
谢少夫人差一点儿摔倒。
下面的话不敢再听,悄无声息往后退,退到听不到窗内话时,自己寻思话意,角门里进来的,关外不明不白成亲的贱人?
天呐,她们说的是萧夫人伍十三娘。
下面是曹娟秀和大帅的亲事?
谢少夫人心头疑惑就此可以得到证实。夫妻同进京中,可以说是照顾丈夫。一个小姑娘,你进京里作什么?
游玩?可笑。
你如今是定亲事的年纪,抛头露面的哪一家子敢定你?
谢少夫人轻咬嘴唇,见丫头们过来一个,先把眼前的事遮盖住再说。忙提高嗓音笑:“这青苔好看,我竟看入了迷,也想着外面多站一时,你家少夫人难道不出来接?不想竟然没有。”曹少夫人这就出来,接住谢少夫人,说上片刻,谢少夫人离去。
京中孤单相见也正常,曹少夫人没有疑心。
谢少夫人回客栈,心中炸开了锅。
怎么办才好?
她是很喜欢慧娘的人。起先是对她没感觉,角门里进也好,不明不白关外成亲也好,就是打发通房谢少夫人也认为和自己无关。
她成天忧愁在自己的夫妻不和中。
直到有一回,杨少夫人对她说:“少帅极疼少夫人,比表哥疼我还要疼。”谢少夫人才有了一点感觉,冷眼旁观,萧少夫人是个温柔可亲的人,又可怜她嫁给少帅,少帅出来进去,从没有表示过自己是好性子的丈夫。
那一天城外游猎,萧夫人才真正打动谢少夫人的心。
她羡慕她,也嫉妒她,不过这嫉妒不是要恨她入骨的嫉妒,反而是淡淡如水上红莲尖上一掠,触到那微红心疼后,就闪过去了。
谢少夫人决定去告诉慧娘。从进京里来,慧娘对自己招待备至,见天儿请过去,中午不请,晚上要请。
绝好的小曲子,好花好水好酒好人儿,比在公婆面前不知道趁心多少。虽然谢家的公婆内疚自己儿子不好,对媳妇也如父母一般,可到底是管着一层在。
想到昨天中午水边赏花,人人有一朵子好荷花,谢少夫人往外喊人:“备车,我去萧府。”
进来慧娘接着,分外欣喜,让人泡好茶水,又请谢少夫人陪自己花厅坐着。
外面拥进不少人,谢少夫人奇怪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发钱?”她掩口轻笑。慧娘亦笑,她端庄坐着:“我们家人少,这日子安定下来,大帅让多寻几房家人。这不,要来投靠不要卖身钱的人也多着呢。”
说话间,小螺儿带进来一家三口,中年夫妻和一个姑娘。三个人跪在地上道:“我们是京里的人,蒙大帅救过命,愿意不要卖身钱的侍候。”
没一会儿功夫,慧娘就见过十几家。停下来喘口气儿,对谢少夫人笑:“把你冷落,早上说凌霄花好,我陪你去掐。”
见谢少夫人不动,再道:“你陪我去掐可使得?”
谢少夫人就笑了,同慧娘出来,低声道:“我有话单独同你说。”慧娘就让丫头退后,十足十的体贴入微,带着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用心听。
谢少夫人又感动,当下先小心地说第一句:“大帅和你好吗?”
“好着呢,”慧娘一听这话就起疑心,面色也凝重下来。窥视她夫君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就是一个高挂峰顶的兰花,相干与不相干的人走过,都动心思,我能摘下来多好。
她面色一变,谢少夫人胆怯,欲待不说,又怕慧娘疑心自己;要说,不是真的可怎么办?
慧娘对着这些夫人们早就历练出来,心中又惊又怒,又出了什么事?面上笑容可掬,安慰谢少夫人:“你只管说,我不是那容不下话的人。”
“我说出来,要是不真,你不要生我气。”谢少夫人是一片担心大帅和慧娘不好的心,这就坦然了,道:“我去曹家……听到这里,我退后装新进去的人,见过她们,就往你这里来,萧夫人,也许不真,你不要骂我。如果是真的,你小心防范就是。论理儿,青梅竹马长大的兄弟们,怎么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只省掉那些骂人的难听话。
慧娘面色一分一分白起来。
她精心准备美酒,用心为她们安排游玩行程,见天儿还请点心果子路菜。曹家的有下处,除了大帅送的东西要备以处,还让张家以自己名义送去一百两银子,人在外面,哪能不需要钱呢?
我的花,我的酒,我的心意,全喂了狗了!
这一刻,她手脚冰凉,麻得一直到脑袋上。呆呆地谢过谢少夫人,没有滋味的同她看花。谢少夫人见她面色不对,劝上几句,也没精打彩的告辞,出门更后悔,自己多事了吧?
而慧娘,强打精神送她到二门上,很想直奔书房而去,又想到没有证据,徒惹夫君骂面子上不好看。
急匆匆快步回房,让丫头们出去,扑在床上痛哭起来。
最伤人的,就是你认为亲近的人,给了你一下子。
夫君的知己们,慧娘敢不好好招待?就招待出来这些人!
曹娟秀,你生得不错,就不能自己再寻一个,一定要寻上别人家的!再痛恨川流不息的夫人们,就会抢别人现成的,有这抢的能耐,不能自己辅佐一个好夫君出来?
慧娘恨得心头滴血,又惹发寿昌郡主带给她的旧伤。郡主,好了不起,当年把十三和少帅全压得抬不起头。
要用尽心思,才能和她周旋。
这些人,一个两个的,有慧眼,就只识的是别人丈夫!别人辅佐出来以前,这些人眼睛里就都看不见了!
恨无可恨时,慧娘心中怒火中烧。心中匪夷所思出来一句话,夫君要是乔大人那样的,一脚踢出去。既然不是乔大人那样的,就寸步不让。
心中主意打定,擦干泪水,只喊张家进来。张家笑嘻嘻过来,还想开几句玩笑:“十三少,你还是穿女人衣服最好。”
慧娘流下泪水。
张家慌了手脚:“怎么了?”
“关上门。”慧娘轻泣。
张家犹豫一下,只有自己和夫人在房里。后来释然,夫人对大帅一片深情,自己又是大帅指来侍候夫人的,一个奴才,计较什么。
关上门,慧娘就哭了出来,把话全倒出来。她哭得珠泪儿盈盈,张家干巴巴打趣:“你哭比你当十三少中看得多,大帅怎么会不要你?”也闷头不说话。
大帅为夫人起兵,夫人为大帅可以抛头颅洒热血,这是军中传诵的佳话。如今有人敢来破坏?张家跳起来:“我去弄个明白,你让我送过银子,我知道他们家住处。”
这一个是公主也敢踢的人,只要她敢来侵犯,还怕什么曹家?张家怒气冲冲走了。
慧娘在房里擦干泪水,忍下怒气,让人再往书房里送东送西,又关切大帅不要喝多。长公主送来的还有五个丫头,全是九爷萧扬染指过的,慧娘让小螺儿去和九爷说,送几个到大帅书房里唱曲子。
午饭后,张家回来,是怒不可遏:“十三少!你发个话,我宰了那不要脸的贱人!”曹家人不多,张家轻易的就潜进去。
大白天的容易让人看到,也没有呆上很久。而曹氏姑嫂,也太离谱。因为自己的私欲,又有杨夫人的私欲,她们挨了打,长天白日坐着没事,就只骂萧夫人。
对着小姑子谈论萧家大帅怎么英俊怎么出人头地,是曹少夫人天天做习惯的事,为的是让小姑子的心坚定不移。
现在变成,天天坐在一处骂萧夫人慧娘。
“角门进来的,这一辈子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犯嫉妒!”
不然就是:“跟着大帅在军营里成亲,我呸,没媒没证的,我要是她,挖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敢出来的。”
然后贱人长,娼妇短的骂。
句句是这些话。
张家气得手都哆嗦,差一点儿暴起杀人!听到这里,还用再听吗?张家就回来。一路走,一路气炸了肺。
你就是相中大帅,也不能先把夫人诋毁成这样!
他回来见慧娘,就一句话:“我杀了她吧,大帅查出来,我给她抵命!”骂人的难听话,张家也没有说。
慧娘神色黯然:“没有你,小鬼还小,谁跟我出门?”她不说你不要去死,反而说无人跟出门的话,张家笑了,自己还是很重要的人,十三少离不开自己。
他搔脑袋想法子,听慧娘幽幽地道:“不然,你备车,我去见曹少夫人,以理说服她,再给曹姑娘许一门好亲事,让她打消这念头。”
“你少来!”张家一听就摇手,面上怒容一闪,又压抑住:“你以后不要再见曹家的贱人,大小贱人全不要见!”
慧娘是个聪明的人,心思一闪就明了:“她们说我什么?”张家不肯说。慧娘火大,脱口就是一句:“打军棍!”
“打军棍也不说。”张家忍不住笑。慧娘心想什么话这么重要,张家居然不肯说。欺负张家,向来是十三少的能耐,慧娘就道:“那,今天晚上就给你成亲吧。”
张家死瞪着她:“十三少,你少欺人太甚。”慧娘软语相求:“那你说吧。”张家:“哼,我说出来,你要杀人,记得让我去杀!”
就把骂人的话说出来。
他是个粗汉子,要么不说,要么说就全说出来。
慧娘听到“角门里进来,关外不明不白的成亲”,就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再有是撒泼骂人的话“贱人,娼妇!”
十三少狞笑,活似她当年杀乌里合时,袖子一甩:“骂得好!”大步出去,头也不回直奔书房。
到书房里后,还肯就上前去指责曹文弟。
曹氏姑嫂全这个语气骂人,曹公子不可能不知道。
先在耳房里偷听,见几句话过,曹文弟嚷道:“萧护,英雄从来伴美人儿,谁还伴着妻子!你不知道难看吗?”
慧娘转身出耳房,从正门里进来,气势汹汹踏入房中,冷若冰霜扫视一眼。
房中正热烈的喝着酒,让她这一眼扫过来,酒菜热气都几乎凝住。
曹文弟是心中有鬼,吓得摔到椅子下面,又恼又勾起前天打人的旧恨,也火了:“这是什么意思?”
萧护面上还有笑,蒋公子杨公子谢公子起哄:“小曹,你什么胆子!”
慧娘恼得火冒出头顶还多高,上前一步,一字一句质问曹文弟:“你心里最清楚!”转向萧护,就开始哭。她最近拿话敲打夫君不要见夫人们是经常的事,就大哭道:“我不好,拿休书来!不要我,也不是别人骂的!我随夫君,一步也没有错过。我当座上客待的,却当我如草芥。是什么道理?什么东西,我好酒好菜招待着,还有脸骂我,张得开口吗?……。”
好酒好菜招待的人,还有脸骂人?
把四个公子全扫进去。
他们本来说话不避,玩笑无所不至。让别人打老婆,是萧护干过的事。别人嘲笑他只守着一个,也是说了再说的。
蒋延玉先没意思,世家公子哥儿,几时让朋友妻这样骂过,他不能控制的沉下脸儿;杨文昌夫妻相得,妻子生气对他来说是天大的事,忙离席还陪礼:“嫂夫人息怒,”谢承运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砰!”
萧护捶了桌子!
“叮叮当当,啪啪叽嘭……”酒碗菜盘子茶盏子酒壶令筒一起响。萧护陡然黑下脸,一字一句责问慧娘:“你发的什么疯!有的什么病!不好了,让人请医生来看!”
大帅直到听慧娘骂完,才想到发脾气,和他以前听一句或看个慧娘脸色就翻脸,算是大有进步。
因为大帅听完了,所以气就更大。知己们来一回不容易,还是特地奔着自己来投奔,说出去多好听。
也听出来十三娘有委屈,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当众发作!
大帅也恼得脑门上火直冒,怒目而视慧娘。
慧娘是豁出去了,更是大哭道:“我知道大帅嫌我不好,特地从江南找一个替补的来!你今天说得出来我好便罢,说不出来我不好,再来的也得给我敬茶!”
越骂越恼,对着曹文弟就啐:“呀呸,不要脸的东西!你家里的,才是贱人娼妇!你敢骂我,我和你们全拼了!”
四个人加上萧护全给人是一个声气的感觉,慧娘觉得走投无路,全骂上了。
萧护额头青筋爆多高,暴起,身子都气得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十三娘是受了委屈,有人骂她!好,这不是你来闹的理由,不是当丈夫的让人骂你!
他京中和宁江侯等人纠缠,城府比以前还要深,这就能忍住不少火气,手往旁边一指,在侧边椅子边儿上,怒道:“跪下!”
慧娘一滞,这时候才清醒几分。对着夫君怒火燃烧的眸子,半恼半悔半怯半羞半恨半惧。理智回来几分,大哭爹娘:“父亲母亲,你们抛下我孤孤单单的可怜没有人疼……”
哭到一半,觉得不对,大帅为自己父母亲报仇,又两次拜祭天下闻名,拿父母亲来哭,不是要挟也像讹诈。
就再哭公婆:“媳妇不在你们身边,谁人疼我?”
萧护冷笑一下:“你倒会哭!”哭岳父母分明是讹诈,再哭父母亲就是挟制夫君!仗着自己是定亲的那一个,就敢先哭父母再哭公婆。
大帅手指着地上不变:“跪是不跪?等到你丢了人才肯跪?”
慧娘这个时候,夫君疼爱浮上心头,千依百顺浮上心头,自己丢了人,外面多少夫人拍手称快也浮上心头。
她痛苦的闭一闭眼眸,泪水哗啦啦往下流。
曹文弟在慧娘进来时吓破了胆子,现在见萧护大怒,萧夫人已怯上许多,他面上涨红,跳出来不依不饶:“萧护,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特地来投靠于你,你妻子倒不答应!你妻子算什么,还把我们全骂进去!”
蒋延玉也中肯地说了一句:“我们全没有得罪你,怎么把我们全骂进去!”
萧护冷冷盯着慧娘,是半步也不放松。
慧娘一步一蹭,走到他手指的地方,离他常坐的榻不远,双膝直直跪了下去。
膝盖碰到地面有一声轻响,萧护皱皱眉头,慧娘羞耻难当!
曹文弟喝的有酒,此时得意忘形:“哈哈,萧护,你天天夸口,你不怕老婆。今天真是让我们看得现形的,你打不打,你不打给我们看,我们从来看不起你。”
萧护摆摆手:“喝酒,打人有什么好看,我打人,凭什么打给你看!”
地上,慧娘呆呆傻傻,知道自己今天丢了大人。她如跪冰川上,心在冰雪中。唯一拼命抱住的,就是以前见到萧护时的一幕又一幕。
初到他身边,校场上得盔甲,离他而去青州相见,他抱着自己在大棉袄里,取带的东西给自己吃,用自己身子给自己取暖。
更不用说,清君侧金殿杀人,宫乱中国舅临死前嘱托照顾郡主,大帅没答应,才有国舅绝望劈死郡主。郡主虽然不是由夫君所杀,却等于死在夫君手上……
慧娘此时痛心上来,此时说懊恼倒不是,只是痛得悔得不能自拔,泪水就哗啦啦长流不止。
她笔直跪着,人身子早就僵了。
旁边,大帅让人又添酒菜来,亲手添酒给四个知己们赔礼,满面笑容:“来来来,我赔罪,还不行?劝你们知足吧,我几时给人赔过罪?”
酒香,初起的笑语声,和慧娘的泪水混在一处,都在书房中,相隔只有几步远。
院外,张家探头探脑,萧北小声道:“大帅在生气,你有话为夫人回,且等客人走了再回。”小厮们也很是不安。
特别是萧西和萧北这两个以前在少帅和十三少生气时,不劝好不会安心的人。
------题外话------
这一章,没有分开来写,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