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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在大宴的前一晚骤然死亡,消息当夜就传入了且柔皇宫,纳兰隽深夜得知此事,怒不可遏,当即下令辰钰严审此事。
当晚靠近白鹿的内侍一共四十八人,全数被辰钰带回了内廷审讯,纳兰隽下令,严审犯人,不许轻饶,必要追拿出凶手。昨夜白鹿一死,立刻便有人來追查死因,结果不出众人意料,白鹿确实死于中毒,但是查了草料与水并未发现其中有毒,只是昨日,草料与清水全都换过,只怕证据早就被清理走了,可是这个结果纳兰隽一定不会接受,他要的只是一个能处罚的犯人,所以监牢里唯一能做的便是严刑逼供,所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上二十板子。
而昨夜接触过粮草与清水的人受的刑罚自然更加严重,不光被打了二十大板,身上还被抽了三十鞭。荣纯是给白鹿换水的人,她知道辰钰已经认出自己了,被带到大牢,也被单独关押了起來,不过自从到了大牢之后,辰钰还沒有出现过,只有给自己用刑的几个人在一旁。其实原本二十大板与三十鞭对荣纯來说,未必就忍不住,她自有内力护住心脉,皮肉之苦,咬咬牙就过去了。只是昨日下午,被连皓月打了那一拳,受了内伤,虽然用尹清浅给的护心丸暂时稳住了内心,但是被这样一用刑,荣纯几乎是在生死走了一圈。
所幸在大牢里,只是脱去了外服,里面的衣裳还穿着,自己的女儿身还沒有暴露。可是现在她孤身一人在离漠大牢,被辰钰抓住,荣纯已经不指望连皓月或者元襄能够救自己出來了。看着周围那森冷的墙壁,荣纯的心境也慢慢从最初的惊慌到惊恐乃至到现在的失望与遗憾。
难道还是要死在离漠了么。自己已经这么小心,最终还是要在这里丧命么。
因为受了鞭打,荣纯浑身上下几乎全是伤痕,血淋淋的鞭痕每一处都像被烤那样疼痛,但是身上的痛楚她已经感觉不到了,现在,在荣纯的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她后悔了。
她不应该來到这里,她应该一早就回长安的,她应该回到他的身边,陪着他,告诉他她有多想念他,她应该躲在他怀里哭泣,诉尽心中的怨恨与痛苦,不应该來到这里,什么还沒有完成就白白送了性命。
精神迷惘之间,似乎有人在自己的耳边道:秦婉词啊秦婉词,枉费你自己自诩聪慧,到头來却还要死在这异国,一年多前你就该死在横川了,被救了性命还不好好珍惜,妄图來离漠做些什么,在生死面前,你的骄傲与怨气算什么。现在,你要死了,你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萧奕洵了,你甚至都不能再看他最后一眼,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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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的大门打开,一直未曾出现的辰钰终于姗姗來迟,旁边的狱卒见辰钰來了,都自主地给辰钰让了一条道。辰钰看了一眼被绑在刑架上的荣纯,已经见她浑身斑斑的血迹,可是还是慢悠悠问了一句:“怎么样。已经打过了。”
一位牢头忙不迭地说:“辰大人,板子和鞭子都打过了,不过人沒说什么话,这小子身子骨太弱了,现在人已经迷糊了,这个状态是问不出什么了,刚刚正准备用凉水把他泼醒呢。”
辰钰淡淡“嗯”了一声,走近了刑架,仔细地看着刑架上已经伤痕累累的脸,虽然沒有戴面具,脸上也沒有那传闻中的伤疤,但是辰钰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自己曾经在连皓月府上见过的那个什么公子苏。
他怎么会莫名其妙來到这里,辰钰虽然不明白,但是直觉告诉他,荣苏与白鹿的死一定有关系,既然荣苏來了,连皓月也必然逃脱不了干系。不过有什么关系,他暂且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辰钰眼神沉了沉,对周围人道:“你们都先出去,这里交给我,我亲自审。”
辰钰亲自审问犯人可是极少有的事情,凡事被他审讯的人不是很快就招了就是受不了刑罚死了,看來这回,这个小内侍,也无力回天了。狱卒们互相看了看,不敢打扰辰钰,便依次离开了牢房,还顺便关上了牢门,留辰钰一个人独审荣纯。
“公子苏……荣苏……”待那些狱卒都离开之后,辰钰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我可真沒想到啊,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见到你。”
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辰钰看着眼前满是伤痕的人,等着看他惊慌或恐惧的样子。当他第一次在围场预见荣苏的时候,便觉得这个荣苏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这个感觉他说不出,只是觉得似曾相识。走过去同荣苏交谈了一番,虽然沒有感觉出更多的什么,但是那份莫名的熟悉却沒有消失,荣苏的从容与淡然恨吸引他。同时也让自己很感兴趣。结交连皓月与元襄,无非是为了名利或者金钱,可是这个公子苏看起來倒不像是对名利或者金钱有什么追求的人。
刚遇见荣苏那天,围场狩猎就出了事,连皓月一举成为了元庭的救命恩人,至此之后,连皓月的仕途一路顺风顺水,从丞相司到翰林院的侍读再到现在的执金吾,短短一年的时间,连皓月就坐稳了这样的位置,辰钰也是惊动的,而更让他感到怀疑的,便是连皓月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这个什么公子苏出现之后。
最后一次遇见荣苏,是在且柔的街道,荣苏奋不顾身的救了一个孩童,自己却差点被马蹄所伤,如果不是那天辰钰有要事要办,想必一定会同荣苏多说几句话。
可是他万万沒有想到再一次见面竟然会在御苑兽园,起初见到荣苏的时候,辰钰还不确定,因为他根本不会相信,荣苏会出现在那里,可是他确信自己沒有认错,所以便将人先押回了大牢。白鹿猝死,荣苏化身内侍呆在兽园,想都不用想,此时荣苏必定脱不了干系,所以虽然对荣苏,辰钰多有好感,可是这该有的刑罚,他一个也不会免,如果有必要,他甚至还会加重刑罚。
荣纯本來重伤痊愈后,身子骨就一直比较虚弱,被这么一打,几乎是昏了过去,对辰钰的话也沒怎么听得见,辰钰见荣苏不回答,冷了眼神,直接走到一旁将旁边狱卒准备好的凉水从荣苏的头顶泼了下來。
初春时节,天气本就寒冷,荣纯身上只有一件单衣,如今被辰钰用冷水一泼,简直就像置身冰窖一样,那刺骨的很冷冰的荣纯猛地大喘了一口气,似乎是醒來了。
见荣苏终于有了反应,辰钰放下了手中的木桶,眼中有冰冷的寒意,嘴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靠在椅背上,看着似乎是因为冷而浑身颤抖的荣苏,慵懒地笑道:“不过就是一点点冷水,大名鼎鼎的公子苏就受不了了么。这可不行啊。”辰钰摇头,笑意愈浓:“我还有好多刑罚沒有用呢。”
荣纯不停的喘息着,想努力抬头看是什么人在说话,却觉得浑身疼痛道几乎连四肢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耳边总有一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其实我本來对你还是挺有好感的,荣苏。只不过,你不该犯了这么大的错,杀白鹿。”辰钰歪头,问:“不过我有些不明白,连皓月为什么要对白鹿动手,他不知道白鹿死了,毕青一定会受牵连么。他与毕青这么亲厚,实在是不应该啊。”见荣苏还是不回答,辰钰稍稍有些动怒了:“我说,你到底有沒有听见我……”话刚说到一半,辰钰忽然就停了下來,他的目光猛然一滞,停在了荣苏的身上,无法离开。
被水浸湿之后,荣苏的那件单衣几乎全部都贴在了身上,若隐若现之间,竟有女子玲珑的身姿的感觉。辰钰愣住了,沒有再问荣苏什么,忽然从椅子上站起,两步走到荣苏的面前,一把就扯开了荣苏那件已经湿透的单衣。当看见了荣苏单衣下的情况,辰钰双手一颤,向后退了一步,无法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张苍白却出奇清秀的面庞,他愣愣道:“荣苏……你,你……你是女的。”
被辰钰扯开的那件单衣里面,荣苏的胸前用白绫紧紧的裹住,那白绫因为血与水的交融几乎都成了红色。
而此时,荣苏的嘴里不知在低低呢喃着什么,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來,辰钰拧眉凑近了荣苏的嘴边,问道:“你说什么。”
一个浅浅的,淡淡的女声不停地在低语着一个人的名字:“奕洵……奕洵,是你么。”
听到了这个名字,辰钰再也无法压抑住内心的震惊,瞪大了眼睛看着荣苏,心中大呼,天呐。他惊地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來了: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