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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七日,前往运山城谈判营救纳兰英与纳兰央两位王子的印祯回到了离漠王城且柔,同时运回的还有两位王子的尸首。
自从到了且柔的城门,印祯就一路跟在棺材的后面痛哭流涕,一路哭到王宫,哭到后来,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可见悲痛之至,而且手上还十分明显地包扎了起来,一看便知受过伤,他年纪也大了,又受了伤,还一路从城门口哭嚎到宫门,真有些让人不不忍卒睹。据闻,印祯在纳兰英二日被刺的当晚英勇相救,身负重伤。本想着纳兰隽会因此心有不忍,却没想到,尚在病床上的满脸悲痛的纳兰隽听了之后,却突然止住了泪意,冷声道:“他是死了自己的儿子还是老子,哭给谁看!”
印祯的左腿和左手还有后背都受了严重的砍伤,似乎连行走都成了问题,印家本想先接他回府休息,纳兰隽却直接一道王令让印祯马上进宫觐见。
印祯不该怠慢,一路上老泪纵横,被儿子印决搀扶着到了内宫的门口,恰巧碰到了正要离开的元徵。
元徵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印襄,面容憔悴,几日不见,竟像一下老了十岁一般。手上包扎着极为明显的绷带,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着,看样子腿上也受了伤,元徵不动声色地笑了:“宁国公这一回可真是豁得出去啊,命都不要,忠心救主啊,只是可惜了,没有救成功,你这伤不是白受了么?”
印祯此时没空与元徵争一时的口舌之快,只是冷哼一声:“你想看我的笑话,未免太早了点。”
元徵否认:“我从来都不喜欢笑话。”印祯瞪了他一眼,不打算再理元徵,只继续向前走去,元徵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宁国公啊,你还是贪生怕死了,你说你这回要是一起死在了西境,那不就好了么?”
印祯心中猛地一颤,他回头正要叱问元徵这话什么意思,元徵却早已在十数步之外,翩然而去,余留背影。印祯突生不安,看啦看面前巍峨的内殿,胃里突然好一阵恶心,他强行凝神,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自从得知了纳兰英二人的死讯之后,纳兰隽就大病了一场,一直卧床不起,神情憔悴的可怕。好容易好了一点之后,却在看到了纳兰英二人棺材的时候,又吐了一口血,元燕赶忙让人扶纳兰隽回宫休息。
此时,元燕正在殿内服侍纳兰隽服药。一旁的小侍女前来禀报:“大王,宁国公到了。”
纳兰隽停下喝药的动作,冷笑:“哼!现在才到,孤还以为他死了呢,宣他进来!”
印祯走一路颤一路,似乎没有印决扶着,他连站都不能站。他走到了纳兰隽的面前,语气十分虚弱:“臣来向大王请罪来了。”
纳兰隽自上而下看了印祯一眼,冷冷道:“宁国公看来伤的比孤还重啊,连行礼都不会行了,走路也不能走了啊。”
印祯心一惊,纳兰隽这样的态度代表自己十分危险,他赶忙让旁边扶着自己的印决走开,然后吃力地跪在地上,用一只手撑着地,磕了几个响亮的头,哭诉道:“臣罪该万死。”印决见状,赶忙也一并跪了下来。
王后元燕见印祯说话吃力,行走吃力,行礼更加是咬了他的老命一样,脸色变了变,忍住心中的轻蔑,徐徐道:“宁国公伤的好像很重啊。”
印决满眼含泪,一个大男人也哭的十分伤心:“父亲为了救六王和八王,奋不顾身扑到前面去,为六王八王挡刀,可最后还是没能救下六王和八王。”
印祯不敢抬头,只道:“多谢王后娘娘关心,臣伤的不重,臣罪该万死,就算拼尽全力也没能救下两位王子。”他又重重地磕了两个头,清脆响亮的撞击声在大殿里来回回响,瘆的人发慌。
“一派胡言!”纳兰隽勃然大怒,一把拍在了一旁搁药碗的小桌上,把药碗打翻在地,汤药洒了一地。元燕一惊,忙扶好纳兰隽,低语安慰让他消气。纳兰隽气怎能消?他用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印祯,呼吸浊重:“到……到现在你还敢给孤邀功!印祯你竟然还敢给孤邀功?!”此时,纳兰隽的脸色已经血色尽失:“我这里早就有了军报,当晚,若伊的刺客直奔王子的马车,速度快到根本没有人防御,整个队伍,就伤亡了五个人。你,当时根本就不在马车内!你为谁挡刀?孤问你,你为谁挡的刀?你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你以为孤不知道吗!印祯,你当孤是傻子吗?”
刺杀纳兰英和纳兰央的那些杀手,训练有素,效率极高,直奔纳兰英二人的马车,手起刀落,干脆的没有一丝犹豫,在印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纳兰英和纳兰央已经命丧九泉,只留下了逃窜的背影。
印祯见纳兰英二人死了,一下子昏死了过去,到了南阳城才醒过来。他刚刚转醒,知道纳兰隽一定会大怒,所以立刻做了一个决定,让人把自己砍成重伤,然后传出去是自己为救两位王子而身受重伤,并且威胁昨日在队伍中的那些人,谁敢泄露出去真实情况,全部杀光。印祯以为这一切万无一失,却不知道,消息早在他昏迷的时候就传了出去。本来还有人想告诉印祯这件事,但一听印祯说要杀人,便再没有一个人肯告诉他了。
所以印祯一直被瞒在鼓里,他还以为纳兰隽什么都不知道,准备再纳兰隽面前狠狠的施一次苦肉计,却没想到反倒弄巧成拙。他大为惊骇,浑身冷汗直冒,还没来得及认罪,却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忙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对纳兰隽道:“大王,若伊那边说六王八王不是他们杀的,这其中……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纳兰隽一听印祯说了这话,差点没气背过去,只是拼命的咳嗽,连脸都涨红了,元燕听到此刻,也忍不出叱骂了起来:“宁国公,你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吗?若伊丧心病狂杀我离漠王子,证据确凿,那晚所有人都看到了,你……你竟然还在这里为他们辩解!”眼中怒火熊熊燃烧,“你是离漠的臣,不是若伊的臣!”
印决眼见情势不对,便要为自己的父亲说两句话:“王后娘娘有所不知,那若伊知道两位王子死了之后,不停地派人来向父亲解释,一连来了好多人,父亲也是听得多了,才会觉得这其中是真的有什么误会。”他紧紧伏在地面,小心而恭谨道:“六王和八王死后,父亲痛不欲生,直说着要与若伊拼命,带着一些人就冲着柳城杀了过去,却没想到受了重伤,回来之后,更是一直在哭,直快把眼睛给哭瞎了。臣知道,没有保住六王与八王,父亲罪责难逃,但恳求大王看在父亲一心为国的份上,对父亲从轻发落。”
印决说个不停,门外忽然有一内侍走了进来,对纳兰隽禀告道:“大王,光禄卿让人急报,在盘点宁国公行装的时候,发现有一个箱子被暗中送往宁国公府,他派人截下,发现其中装满了黄金,初步估计越为五千两。”
印祯和印决一听,两眼一黑,心道:完了。
“好啊……好啊……”纳兰隽此时此刻已是咬牙切齿才挤出这两句“好啊”,原本苍白的病容因为愤怒而涨的血红,“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英儿和央儿会死,而你这个老东西竟然没有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纳兰隽的胸口剧烈的起伏:“我早就知道你贪,以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竟然是姑息养奸,养虎为患!印祯……印祯,那两万两黄金是我救儿子的钱!你竟然也敢贪!”纳兰隽的声音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愤怒:“你竟敢害我儿子的命!”
印祯和印决没想到纳兰隽会留这么一手,顿时举措大乱,印祯想起刚刚在宫门口遇到元徵,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拉来垫背:“大王,臣是被冤枉的!是元徵,一定是元徵说了什么,大王元徵他要害我呀!”
元燕听印祯垂死挣扎之际还要咬自己的哥哥一口,勃然大怒:“你放肆!”纳兰隽更是气不过,一把拿过刚刚被元燕拾起来的药碗,径直向印祯扔了过去:“你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孤一连收到几封弹劾你的文书,说你贪墨巨款、勾结若伊,元长史从头到尾都在为你求情,你竟然还要污蔑他!印祯,你真是活腻了吧!”
那瓷碗在印祯身边炸裂开了花,吓的印祯面如死灰,纳兰隽已快气疯:“好!你害了我儿子的命!我也要你全家的命!来人,把宁国公和他的儿子给我抓起来押近天牢,查封宁国公府!挖地三尺,孤要看看,你到底贪了多少,又到底和若伊有什么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