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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张德胜揉了揉眼睛,觉得十分疲倦,可是再疲倦,生活还要继续,他早些年就过着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不怕死,可是他担心亲人,尤其是才三岁大的儿子,儿子是他的希望,绝不能出事。可是要如何才能逃走呢?
不等张德胜想到办法,弟弟张德凯匆匆跑了过来,脸色非常糟糕,到了跟前,脸上叫道:“大哥,大事不妙了。”
“大事不妙?出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大惊小怪?”张德胜说道,心中很是不满。
张德凯道:“大哥,官兵在外面。”不知不觉,张德凯的声音已经带着一丝颤抖,心中十分恐惧。
“什么?”张德胜大吃一惊,站起身来,躲了几步,道:“走,去看看。”
小心翼翼到了林子边上,张德胜向外看去,只见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外面,隔几步就由一个人守卫着,防备很是森严,张德胜蹲在草丛里,心中存了一丝侥幸,希望这些官兵在这里出现,是有其他事情,与他无关。
但很快,这个希望就破灭了,天色彻底亮了之后,官兵开始三三两两逼近密林,开始搜索。
“大哥,一定是他们发现了。”张德凯的十分紧张,官兵搜索,这下该往哪里逃?死定了,死定了,张德凯急的满头大汗。
“慌什么?”张德胜瞟了一眼自家兄弟,死又有什么害怕的?张德胜匆匆回到了安歇的地方,叫醒了妻儿,妻儿听见官兵来了,也都急出了一身汗。
妻子哭道:“你这个冤家,本来有屋有地,虽然不是很富裕,但总算衣食无忧,你偏要听了那些人的蛊惑,去刺杀节度使,如今出了事情了吧。你若是出了事,叫我们母子俩怎么办?”
“呸!”张德胜呸呸两声,认为妻子的话实在是触了他的眉头。可是话又说出来,当初若不是想要多拿些土地,如今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情?
三岁大的儿子看见张德胜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哇哇哭了起来。
“我的小祖宗!”张德胜急忙上前,捂住了儿子的嘴,这个时候哭,不是把官兵引过来吗?
孩子被捂住了嘴,拼命地挣扎着,急的妻子连声道:“孩儿爹,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要杀了儿子?”
“疯娘们,你在想什么?若是哭声引来了官兵,大家都得死。”张德胜说道。
妻子脸色一变,她也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急忙抱着孩子哄了起来,这时,妹夫也赶了过来,低声道:“官兵已经来了,该怎么办?”
“先走!”张德胜立刻做出了决定,一行人来不及收拾东西,立刻朝着密林深处走去。密林深处枝叶茂密,阳光很难透下来,昏暗中,一行人一步一步走着,林子里的泥土很是柔软,一不小心,半只脚掌都陷入其中。
可是这时众人毫无办法,只得继续深入,张德胜等人逃走的速度很快,但官兵前进的速度也不慢,两三人为一个单位,分隔不过四五步的样子,便于互相支援。
陈铁带人走进了密林,很快,他就在树边看见了还在冒着烟的篝火,很显然,昨夜有人在这里夜宿,很有可能就是张德胜等人。
“搜,继续搜!”陈铁高声喝道。很快,陈铁又发现了脚印,他沿着脚印追了下去。
张德胜等人逃了半响,妻子走不动了,气喘吁吁,张德胜抱着儿子,犹豫了片刻,还是拉起了妻子,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外围传来士兵的呼喊声,“快走!”张德胜脸色一变,拉起妻子就走,可是刚刚奔了两步,妻子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上。
“快起来,走!”张德胜低声道。
可是妻子似乎受了伤捂着脚在地上叫着,半响站不起来,急的张德胜直跺脚,这时,陈铁等人听见了声音,快步寻了过来,有眼尖的士兵已经看见了张德胜,顿时大叫了起来。
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伴随着士兵的呼喊声,其他地方的士兵听见,也都纷纷赶来,顿时林子里变得热闹起来,鸟雀受惊飞起,在半空盘旋着,
张德胜见官兵赶来,放开了妻子的手,抱着孩子就要逃,然而妻子却一把抓住了他,道:“不要扔下我。”
女人抓得很紧,张德胜想要摆脱却发现根本摆脱不了,他一狠心,一脚踢向妻子,妻子惨叫了一声,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孩子在他怀中却大哭了起来,叫着娘亲。鸡飞狗跳一阵之后,等张德胜想要逃走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被官兵包围了,张德胜叹息了一声,只得束手就擒。
抓捕张德胜如此顺利,令杨琏有些奇怪,等他问清楚了,这才知道伏击他的主力吴二狗已经偷偷逃走了,杨琏稍微问清楚了事情,便宣布收兵回城。如此的大动干戈,最后收获的只有区区数人而已。
杨琏回到楚州,把张德胜一家关押了起来。
节度使府上,杨琏正在思考张德胜的事情如何解决,杀他只是举手之劳,而且太便宜了他。杨琏想着的时候,符金盏来了,看见杨琏沉思,便问了起来。
杨琏把事情简单一说,符金盏不由吃吃笑了起来,说出了一个计划。杨琏闻言倒是吃了一惊,符金盏如此,是在帮他大忙,难道她就不担心事情弄巧成拙吗?
监狱里十分阴暗,地上铺着稻草,睡在上面,有些硌得慌。张德胜倒是无所谓,但是儿子一天到晚在哭着,令他心慌意乱。被关押在监狱里已经足足三天了,每日只有一点点带着异味的食物,根本不足以吃饱。
现在的生活相对于以前,差了不是一点半天,对此,妻子又在埋怨,弟弟、妹妹言语中也表示了不满,一时冲动带来的后果实在是太可怕了。
张德胜低垂着头不说话,他最担心的是儿子,张家不能没有根,不然他就是千古罪人。监狱里看不出白日黑夜,又没有窗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当张德胜睡醒起来的时候,身边多了几个人。
杨琏正站在外面看着他,一名衙役打开了门,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走了进来。
张德胜咬着嘴唇,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把他带出去。”杨琏喝道。
张德胜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然而官兵们上前,带走的却不是他,而是他那个年仅三岁的儿子。
“你们,这时做什么?”张德胜大吃一惊,想要上前,却被陈铁拦住了。
朱琦带走了小孩,出了门,很快,张德胜就听见孩子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声音,此外还有鞭子的响声。
女人哭了起来,扑在地上,连声哀求着。
“节度使,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孩子无关,还请节度使宽宏大量,放了我的儿子吧。”张德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
杨琏淡淡的看着他,道:“张德胜,你有什么资格与本节度讨价还价?你做的事情,就算是杀你一万次,都不够偿还。”
张德胜磕头,道:“节度使,所有后果我都一力承担,就算是千刀万剐,我也不皱一下眉头,还请节度使放了他,给张家留一条根。”
杨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冷哼了一声,道:“千刀万剐,本节度不感兴趣,不过要饶了这个小孩,也不是不可以,本节度想要你做一件事,你能办好吗?”
“能,能!”张德胜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急忙说道。
杨琏摆摆手,道:“好了,把孩子带回来。”
朱琦得令,带了孩子回来,张德胜一把抱住孩子,左右打量,孩子并没有一点伤,他心中稍安。这时他也明白了,节度使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办。
另一间屋子里,杨琏慢慢踱步,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很简单,他要张德胜赶去汉国,联络淮北十三家,在汉国境内捣乱,目的便是要引起汉国的内乱。
张德胜很是吃惊,杨节度这般做,难道有北上的企图吗?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进兵呢?这事情是大事,张德胜没有多少的把握,可是妻儿的命都掌握在杨节度的手中,他只能选择听命。
杨琏想了想,传令下去,封锁楚州与汉国边境,严加盘查,绝不能让张德胜等人逃到汉国去。同时,依旧是严令各个村寨加强防备。离开了村子,杨琏又带着士兵去刘家庄仔细搜寻了一番,刘家庄那边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也不知道张德胜究竟逃到了哪里。
回到楚州之后,杨琏一直在思考着,如何抓到张德胜。通缉是必要的,可是张德胜一定也不会坐以待毙。
次日,不仅是楚州城内,就连城外各村寨都贴上了张德胜的通缉告示,告示下挂着杨琏的节度使大印,只要捉住了张德胜或者是举报着,杨琏都会对其进行重赏。杨琏也是希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来举报张德胜。同时让士兵四处巡查,找寻张德胜的下落,一时之间,楚州城内外紧张起来。
等了两日,有人提供了消息,说是在城西北方向,靠近汉国的地方,哪里有很多密林,最近林子里有很多人出没,看他们的模样,不像是林中的猎户,而且说话的口音有些特别,不像是楚州一带的人。
杨琏仔细盘问了一番之后,觉得有必要去看一看,便点起两百骑兵,五百步兵,朝着报信人说的地点赶去。杨琏目的在于是偷袭,所以他选择了在夜晚出行。当日天色昏暗,月亮不明,四周星宿倒是星星点点。
偷偷出城之后,官兵没有点着火把,在线人的带领下,朝着城西北方向的密林走去。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足足走了两个多个时辰,终于赶到了密林外。杨琏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在等待着。
杨琏仔细听了听,密林上方有鸟儿在鸣叫,另外,杨琏借着夜色,同样能看见鸟儿在半空中盘旋。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林中有人。
既然林中确定有人,杨琏就放心了,他派人守住了密林,密林靠近河边,出口虽然多,但五百步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是能把密林封锁起来。只要发现了人,骑兵杀出,就能迅速追上他们。现在杨琏需要做的,便是等待,等待着天亮,然后在守株待兔,等张德胜一行人出来。
为了安全起见,杨琏又让朱琦回城,调了三千兵马,步步围困,把密林彻底包围。这一夜很是漫长,但也很是短暂,士兵们在夜色下抓紧时间休息,只有少部分的士兵在监视着密林内,天色终于蒙蒙亮了,杨琏凝视着密林,吩咐陈铁,让士兵都起来,准备捉拿张德胜。
天,终于亮了,张德胜伸了伸懒腰。这几日张德胜休息的并不好,楚州城内外都贴着他的通缉告示,他就像一只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张德胜本来打算是要逃到汉国去,可是边境突然驻扎了士兵,日夜巡逻着,对过往的商旅百姓严加盘查,而且还拿着他的画像四处比对,令张德胜不敢以身犯险。所以,他只能躲在密林里,等待机会。
吴二狗已经走了,他蒙着脸,杨琏等人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所以没有通缉他,吴二狗告诉张德胜,他先回到淮北,再带人来支援。话说的很好听,但张德胜知道,吴二狗一去,十之八九肯定不会回来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再说他们彼此只是合作的关系,因为利益而暂时在一起,没有忠诚度可言。吴二狗会回来吗?会和官府对抗吗?这根本不可能嘛。
张德胜心中不满,可是却又无可奈何,他还能怎么样?吴二狗人多势众,他要走,张德胜根本留不住他,吴二狗走了之后,张德胜更加势单力薄,他只能躲在密林里,吃些干粮,有时候运气好,在林中找到鸟雀之类,拔了毛,在河边洗干净了,烤着吃。
吃还是小事,担心受怕才是最主要的,他常常摸着头颅,心想这颗头什么时候就不在了?现在想想,有了土地,也就有了生存下去的条件,为什么还要再做冯妇,重操旧业?说起来也是贪心,他若不是想要多拿几亩地,怎会让自家兄弟去当兵,自家兄弟若是不当兵,又怎么会死?他若不死,自己又怎么会一怒而做出了袭击节度使的事情来?(未完待续。)